【资治通鉴】系列谈六十一：老当益壮赵充国谋深虑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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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书迭奏罢兵屯田

不计个人得失，一心只为国家计，这是赵充国一生的写照。仅罢兵屯田事，赵充国三次上书，极陈个中利弊。

是 时 ， 羌众 投 降者已 有 一万多人，赵充国估计他们 一定会 自 己崩溃 ，打算解散骑兵， 在当地 屯田，等待 羌人内部出问题 。 结果，他写好了奏章， 还未送上去， 就收到宣帝下令进兵的玺书。赵充国的儿子、中郎将 赵卬听闻消息后害怕起来，派人劝告赵充国说： 「 您就出兵吧！ 如果 出兵会损兵折将 ， 国家倾覆，那你坚守不出还可以理解；现在无非是权衡利弊的区别，利大利小有什么值得与皇上 争辩呢？一 旦 不合上意，派 一个 御史前来责 问 您， 您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 ， 还谈什么国家安危 呢？ 」

赵充国闻言叹息 说 ： 「 你这样的话，真是对国家不忠啊！ 如果 当初 朝廷 采 用我的建议， 早做预防，就根本不会有今天的 羌 乱。当初要 举 荐 可以 担任管理 羌 人工作 的人，我推举辛武贤，丞相和御史却荐举义渠安国，导致羌事败坏。 当时， 金城、湟中的谷物每斛八钱，我劝司农中丞耿寿昌，购进 三 百万斛谷，羌人就不敢妄动。耿中丞只请购一百万斛， 实际 仅得四十万斛。义渠安国再次出使，耗去储谷一半。朝廷没有采纳这两条计策， 以致于 羌 乱发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 这就是 ‘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如果 战争久久不能结束，四方蛮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乘机而起， 届时 即使 再 有智谋的人也 无法收拾残局 ， 你们还以为只有 羌 乱值得担忧吗 ？我 誓死坚守我的意见 ，圣明的君主 终将会采纳我的 忠言。 」 言罢，即上屯田奏议，请罢骑兵，但留步兵万余人分屯要害，且耕且守。这份奏疏，朝臣多半反对，说他迂远难成，宣帝复诏道： 「如将军计，虏何时得灭？兵何时得解？可即奏复！」

于是，赵充国再上奏疏，剖陈利弊道： 「臣闻帝王之道，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蛮夷习俗虽与中原有所区别，但其趋利避害、爱护亲戚、畏惧死亡，是与我们一样的。如今，羌人失去了肥沃的土地和丰美的水草，不知何处可寄其身，远遁荒山野岭，骨肉离心，人人都有背叛的愿望。而此时陛下班师罢兵，留下万人屯田戍边，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不能马上伏诛，决可期月收效。臣谨将不出兵与留田便宜十二事，逐条上陈。一是 步兵九校，将士万人 留屯 ， 耕 田 产谷 ，威德并行 ；二是我们留在这里，排 挤羌虏 ，使其不得居 肥沃土地， 让他们贫 困 破产 ， 相互生怨 成仇 ；三是 当地居民 也能 耕种，不 荒废 农业生产 ；四是 骑兵 人马一个月的粮秣，就够步兵用一年，撤去骑兵而节省军费；五是 到 了 春天， 集结 士 卒，顺着 黄河、湟水 将谷物运 到临羌， 耀武 扬 威，作为镇压和谈判的资本；六是利用农 闲 时节，将之前 砍伐的木材， 顺流而下， 修缮 邮 亭， 物资可以输入 金城 ；七是如果出兵，则自投危险之境，以图侥幸之胜。不出，则是令反叛之虏流窜于风寒之地，陷于霜露、疾疫、冻疮之害，坐得必胜之道；八是我军可以免除攻营拔寨，深入追击，死伤相继之害；九是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羌虏得可乘之机；十是又不会惊动黄河以南的大 幵 部落，再生出其他变乱；十一是 修治湟 峡 中的道路桥梁， 打通道路到鲜水以制西域，扬威千里，使日后行 军 方便如同在枕席上过；十二是军 费既然节省， 也不需要征发内地百姓 徭役，以防备 国内 事 变 。 留住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请皇上明诏采纳！ 」

此书奏入，宣帝又复问充国，问他期月期限，究在何时。且羌人若听说罢兵，乘虚而进，屯田兵能否抵御？将军再深入考虑，方可定夺。充国又奏称先零精兵不过七八千，分散饥冻，灭亡在即。待至来年春天，虏马瘦弱，更不敢率众寇边，就使稍有侵掠，亦不足虑。现在北有匈奴，西有乌桓，俱未平服，不能不备，若顾此失彼，两处无成，于国无福，请陛下明察决断，不要被浮言所误。

这已是赵充国第三次奏请罢兵屯田。宣帝每得一奏，都交给公卿大臣们讨论。第一次赞成充国的，十人中不过二三；第二次赞成充国的，十人中过半了；第三次赞成充国的，十中得八。宣帝又下诏诘问之前反对赵充国意见的人，朝臣无话可说，只得叩头服罪。丞相魏相跪奏道： 「臣愚昧，不懂得军事，后来赵将军数次筹划军事，他的意见总是对的，定可成功。」于是，宣帝回复赵充国，嘉奖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据【资治通鉴】卷二十六、汉纪十八记载：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 「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必可用。」上于是嘉纳之。

忠言为国遭人忌

赵充国因忠诚直言而遭人忌恨，其子被迫自杀。尽管如此，赵充国依然敢作敢为，深思熟虑。

是时，宣帝已同意赵充国罢兵屯田，但强弩将军许广汉与破虏将军辛武贤仍然主张进击。宣帝不忍拂议，两策并用，遂令两位将军与中郎将赵 卬 出击。许延寿出兵，俘虏四千余人；辛武贤斩首二千级； 赵卬 斩杀及俘虏也有二千余人。而同期赵充国招降也得五千人。于是宣帝下诏撤军，只留下赵充国在当地负责屯田事务。

神爵二年，公元前 60年，夏季，五月， 赵充国 上奏说： 「羌人本来大概有五万人军队，之前被斩首七千六百级，投降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死在黄河及湟水，以及饿死者五六百人，算下来，剩下跟随其首领逃亡的不过四千人。靡忘等人都保证能劝这些叛众来降，请撤去屯田部队！」宣帝准奏，于是赵充国整军凯旋。

赵充国的好 友浩星赐 前去迎接，对 他说： 「 众人 都认为破羌、强弩两位将军出击， 多有 斩 杀和俘虏 ， 所以才使羌 人崩溃 破灭 。 然而， 有识之士 则 认为 羌 人已穷途末路，即使不出兵， 他们 也会自行 降 服。 为将军您考虑，还是应该归功于二 位将军的出击 ，声称他们的贡献 ， 您不能相比 。这样， 对你比较好！ 」赵充国 说 ： 「我 年 纪 已经老 了，爵位 也 已 到头了 ， 岂能 因 一件事自 夸 或自谦，去 欺骗 明主 吗？战争是国家的大事， 是给 后世 留下案例、参与效法的，如果 我 不能跟皇上将其中的轻重利害讲明白，一旦死了 ， 以后还有 谁 来讲 呢？ 」 于是实话实说， 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知宣帝。宣帝同意赵充国的看法， 罢 免 了 辛武贤 的 破羌将军官 衔 ， 让他 回 去做 酒泉太守 。 赵充国则复任后将军 职务。对此， 辛武贤 恨之不已。

不久 ，宣帝下诏命朝臣推举堪任 护羌校尉 的人选，当时赵充国患病， 丞相、御史、车骑将军和前将军 共同推荐辛武贤的小弟辛汤。赵充国闻讯，立即上奏 说 ： 「辛汤酗酒，不能让他主管蛮夷事务。不如 派 辛汤的 哥哥 辛临众。 」当时辛汤已 经正式 接受护羌校尉任命，宣帝接到赵充国 意见 后， 当即下 诏改用辛临众。 不巧 辛临众 患 病 ，去不了。众人又举荐 辛汤。结果 ， 辛汤 上任后， 屡次醉酒 凌虐 羌人， 再次 激起羌人 反 叛， 与 赵充国预 计 的 一 样。

此事一出， 辛武贤 更加深恨赵充国，便上书告赵充国的儿子、中郎将 赵卬 曾经向他泄密宫中的机密谈话 ， 宣帝 将赵卬 交有司 审讯 ， 赵卬 被逼 自杀。

赵卬死后，赵充国请求退休，宣帝允准，赐他 安车 、 驷马 及黄金， 免官就第。 不过在讨论 「四夷」问题时，宣帝仍时常征询赵充国意见。

据【资治通鉴】卷二十七、汉纪十九记载：充国以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

甘露二年，公元 前 5 2 年， 充国病剧身亡， 享年八十六岁，谥号 「壮」，绘像未央宫麒麟阁，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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