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笃,胜利就在眼前,同志们,冲呀!」一位年轻的司号员对着身后的战友们鼓励说,他手中的军号不住地嘶吼着。
「冲,跟敌人拼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随后,战士们一跃而起,跟随着军号的节奏端起手中的家伙不顾一切朝着敌人的阵地冲了过去。
上述是发生在1951年1月3日在朝鲜的一幕,这场被称为「釜谷战役」的遭遇战,是志愿军在入朝后遭遇到的最惨烈的战役之一,与志愿军第39军116师对弈的是英军中的精锐部队——来复枪团和一个重型坦克营,实力相当强大。
而那名在关键时刻吹响冲锋号的司号员名叫郑起,当时,他才19岁,凭借这次战役中的突出表现,郑起这个名字逐渐被人们所熟知,而更加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的是他之后与毛主席的邂逅。
1932年,在东北的黑土地上,一个婴儿降临在了一个农户家中,虽然这个孩子承载了家庭太多太多的希望,无奈贫穷和落后压垮了这家人生存的基础,再加上一连串的变故,使得这个孩子早年的生活十分悲惨。
这个孩子就是郑起,在他两岁时,父亲便因病去世,万念俱灰的母亲选择改嫁,这无疑给了这个弱小的家庭二次打击。
即便如此,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好在爷爷尚有一丝气力,带着幼小的郑起四处讨饭,勉强活了下来,但是,靠着乞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爷孙俩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只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他们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
13岁那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撒手人寰,郑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由于家庭变故,加上长期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他已经严重落后于这个年龄段正常孩子的正常发育,眼看郑起就要饿死街头,希望却出现了。
1946年,东北民主联军来到了郑起生活的地方,虽然年轻的郑起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来干啥的,但是,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去军营试一试。说来也巧,民主联军的战士首先察觉到了这个孱弱的孩子。
被战士带回军营才得以捡回一条命的郑起暗暗在心里对部队生活充满了期待,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郑起坚定了参军报国的信念。部队长官得知了郑起的情况后,出于同情也批准了郑起的入伍请求。
基本的生活有了保障,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样一个身材消瘦、骨瘦如柴的孩子能在部队里有何作为?思来想去,既然自己拿不起武器上阵杀敌,不如从简单的司号员干起。
「对,说干就干,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名光荣的司号员了!」郑起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可是,司号员虽然看起来轻松,却是部队里名副其实的「高危岗位」,这时候可能有人就要问:「司号员不就是吹吹军号吗,有什么危险的?」其实不然,由于司号员在战场充当着激励士气,在关键时刻需要冲锋在前,在双方都能看得到的位置吹响军号,所以,也是敌方狙击手和机枪重点打击的目标。
不过,郑起完全不在乎这些,他认为部队曾经救了他,现在正是报答祖国、报答长官的时候,就算日后不幸牺牲,也至少比饿死街头无人问津强。
就这样,郑起开始练习吹军号。不得不说,这小小的军号想要吹好其实挺费劲的,长官告诉他,军号可不能随便吹,军号一响,全军都得跟着动起来,所以军号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听完这些,郑起不免心中有所顿悟。
长期的军号练习让郑起对自己的岗位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他经常一练就是一天,到了晚上甚至腿都软了,可见,司号员的任务也并非外人眼中如此轻松。
1948年,辽沈战役打响,郑起所在的部队接到指示立刻开拔赶赴前线,这也是郑起人生中第一次接触战争。
正当战场上敌我杀得难解难分时,上级下达指示了,要求郑起立刻吹响冲锋号,而且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来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郑起立马动起来了,他选择了一处最为显眼的位置,铆足了劲吹响了冲锋号,嘹亮的声音仿佛一针兴奋剂鼓舞着战士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愣是将战场的局势一下子就打开了,对面的国军虽然对于这种阵势也见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这一仗虽说胜了,但是,郑起不幸被一枚炮弹近距离击中倒在血泊里,好在队友救助及时将其送到后方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疗养后,郑起渐渐恢复如初,在他看到他人时,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军号呢,它还在吧?」
重回部队的他满心欢喜,可是,当他被告知那次战役后不久,连队在一次行动中遭到重大损失,168人只回来21人这个消息时,郑起沉默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同生死,共患难的许多张熟悉的面孔,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刻,他哭了,悲伤过后,他紧紧地拿起手中的军号,告诉自己一定要利用好手中的武器为战友们报仇!
又过了两年,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郑起跟随部队转战朝鲜半岛。当年年底,志愿军一路高歌猛进,敌军被迫退回到三八线一侧掘壕自守,静静地等待着志愿军的进攻。
1951年1月3日,郑起所在的连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进攻指令。得到命令后,他们负责肃清盘踞在釜谷附近的英军。不曾想,对面敌军装备精良而且还有重武器火力支援,一时间,进攻陷入了停滞,连队损失很大。
到了后来,甚至连指导员和副连长也牺牲了,连长虽然带着剩下的战士勉强夺取了敌军的阵地,可自己已经身负重伤,难以再前进一步。
「大家看着我,你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守住阵地,守住阵地......」连长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闭上双眼。
「连长牺牲了!」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给七连的战士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打击。可是,对面的敌人还在蠢蠢欲动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郑起擦干眼泪,拿起军号,此时他已经是代理连长了,而七连在经历了数次恶战后只剩下了26人。
「给连长报仇!给指导员报仇!给死去的战友报仇!」郑起大声呼喊着,「一定要把敌人打下去,给毛主席争光!」
说完,他带着战士们跳进了阵地,准备加固工事。期间,敌人发起了数次凶狠的反扑均被英勇的七连战士打退回去。到了午后3时左右,郑起发现身边只有6个战士还在坚持战斗,从战士们的神情来看,他们就快达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连长,敌人又上来了!」突然,一名战士紧急通报说。
「准备战斗!」郑起下达了命令,此时他内心忐忑,因为他也不知道这7个人还能坚持多久。不过,信念告诉他一定不能给毛主席和七连丢脸!
又过了两个小时,敌人已经来到了距离他只有20米的距离,郑起也不含糊,虽然只有几名战士,他还是吹响了军号。
听到军号的声音,英军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慌了手脚,继而开始抱头鼠窜,殊不知,他们的退路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另一股志愿军包抄。釜谷之战,郑起的指挥和军号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他的名字也传到了千里之外毛主席的耳朵里。
战斗胜利后,郑起获得了特等功,还被授予了各种荣誉称号。不仅如此,19岁的他还接到了一位神秘人物的邀请,这个人就是领袖毛主席。在得知自己即将前往中南海面见毛主席时,郑起高兴得像个孩子,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张大红的请帖上赫然写着「毛泽东」三个大字。
抵达中南海后的郑起受到了毛主席的盛情款待,毛主席端起酒杯热情地询问他:「我认得你,作为志愿军代表是否感到身上责任重大。」郑起二话不说立刻讲起了自己的看法,毛主席面带笑容,拉着他的手认真倾听在战场上的故事。
此次在中南海与毛主席面对面的亲切交流给郑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当他面对镜头再次回忆起这次难得的宴会时,内心依然澎湃不已,仿佛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不过,让郑起最为难忘的,还是他作为司号员参与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战斗,从辽沈战场到朝鲜半岛,每一寸土地都是用战友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郑起幸运的活下来在高校、在工厂、在军营里对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一字一顿讲述着他的经历。
而那个伴随着郑起度过了数十年战斗生涯的军号,在和平年代陈列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里,还在静静地诉说着它和郑起一同战斗过的那些光荣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