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山将军打仗很勇猛,有股子疯劲,在红军部队就是出了名的,人送绰号「王疯子」。但王将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差点断送了一世英名,由于立功心切,犯了轻敌的毛病。第五次战役志愿军3兵团180师兵败汉江,损失过半,作为兵团副司令的王近山责任很大,因为司令员陈赓当时不在朝鲜,是王近山全权指挥的。
好在王近山知耻而后勇,在上甘岭战役中找回了场子,打得美军人仰马翻。血战上甘岭时王近山「疯劲」不减,尽显骁将本色,3兵团下辖的15军和军长秦基伟也一战成名。
王近山和秦基伟是湖北红安县老乡,还是同年出生。红军时期王近山当过师长,抗日战争爆发后在八路军129师任职,颇有战功,最著名的是他指挥的韩略村战斗,全歼日军一个观摩团,击毙上百个鬼子军官。解放战争中,王近山曾任中野6纵队司令,襄樊战役打得最出彩,被朱老总和老首长刘伯承交口称赞。
王近山
比起王近山,秦基伟的资历稍浅,红军时期最高担任补充师师长,一样是师长,和主力师尚有差距。抗战时期,秦基伟也不在八路军主力部队,起初是129师独立支队支队长,政委赖际发,因此该部队又叫「秦赖支队」,秦赖支队敌后抗战很出色。秦基伟一向胆大,曾身穿便衣炸过鬼子的炮楼,人称「秦大胆」,后来做到太行军分区司令。
解放战争时期,秦基伟曾任中野9纵队司令员,49年部队改编后任4兵团15军军长。此时王近山是3兵团12军军长和政委,并兼任兵团副司令员。1951年春,西南军区抽调12军、15军和60军组成志愿军第3兵团赴朝参战,因兵团司令员陈赓尚未到职,由副司令王近山代为指挥,于是王近山成了秦基伟的顶头上司。
1952年10月中旬,美韩联军为了扭转地面作战不断遭到失败的局面,向朝鲜西方山、五圣山一线的志愿军阵地发起空前猛烈的进攻。五圣山南麓上甘岭地区是15军的防区,战斗一打响就很激烈,敌军每次都是炮火猛轰后发起密集冲锋。
秦基伟
新上任的志愿军副司令杨得志要通了3兵团的电话问情况,接电话的兵团参谋长王蕴瑞说,请首长放心,秦基伟他们展开了「一人舍命,十人难挡」的硬骨头活动,绝不让阵地丢半分。兵团代司令王近山也听了参谋长的汇报,硬邦邦地说,我不管什么口号,我要的是千方百计确保阵地不失,我们要随时了解一线部队的真实情况。
10月15日,王近山得知敌军的主攻方向在上甘岭,有点不放心,直接接通了15军45师的电话,兵团作战参谋吴安良就在阵地上,汇报说,前线拼得厉害,45师消耗很大,师预备队都上去了。王近山沉默片刻,对参谋长王蕴瑞说:「12军担任战役预备队,准备救秦基伟的驾!」
45师打得很艰苦,白天敌军的优势很大,狂轰滥炸后发起进攻,往往可以占领一些表面阵地,志愿军只能在夜间组织反击,重新夺回阵地。如果退守坑道的部队伤亡大,就被替换下去,虽说歼敌很多,45师每天也要打掉两个新上来的连队。
打到17号左右,45师前沿防守部队15个连都打残了,只剩下6个机动连可用。敌人每次仍用各一个团兵力猛攻两个山头,战至18日,志愿军前沿部队被迫退守坑道,上甘岭表面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秦基伟给王近山打电话,嘶哑着嗓子吼道:「王司令,打得太艰苦了,伤亡太大……」王近山脾气上来了,怒道:「秦基伟你听好,今天晚上不把那两个山头夺回来,你干脆回家放羊去!」说完「啪」地一声就撂了电话。秦基伟无奈,把电话打到45师师长崔建功那里,下了死命令:「告诉你崔建功,你要是夺不回阵地,你就别回来见我!」
崔建功不能再给某个团长下命令了,别无选择,只得把一直没舍得用的6个机动连全调过来,在战前会议上说:「打吧!打剩一个连,我当连长!打剩一个班,我当班长!」19日夜,志愿军夺回了被炮火炸成松土的上甘岭表面阵地。
秦基伟在朝鲜
但15军连续苦战,元气大伤,王近山觉得是时候换下15军了,让12军顶上。他先给志愿军代司令邓华打了电话,请求把预备队12军开到上甘岭,再调一个火箭炮团助战。邓华同意了,王近山在电话里说,谢谢首长!我保证上甘岭一定不会丢!
然后王近山又要通了12军军长曾绍山的电话,曾绍山是他的老部下,红军时期给王近山当过秘书,王近山让曾绍山做好准备,先调31师上去,不行的话再陆续增加34师两个团和35师一个团。
志愿军的炮火力量远不如美军,但上甘岭前线的弹药消耗也很大,王近山又找到了老战友、志愿军总部分管后勤的副司令洪学智。两人在红军时期就是铁哥们,从来不讲客套话,王近山开口就说:「洪麻子哟,我上甘岭要守不住,你得负一半责任!」洪学智说:「你别废话,你王疯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有屁快放!」
王近山说,上甘岭方向我炮兵集结不少,弹药供应可不能出问题呀。洪学智打断他的话,豪迈地说:「你尽管放心,你们五圣山是重点,你们的弹药、给养,我洪麻子用肩膀扛也给你扛上去!」
打完这几通电话,王近山把秦基伟叫到了3兵团司令部。一见面,王近山愣住了,秦基伟连日指挥战斗,面容憔悴,眼睛赤红,布满血丝,几天不见一下子老了几岁,可见他在前线多煎熬。王近山握住秦基伟的手,问道:「怎么样?我看你可瘦多了。」秦基伟苦笑道:「你不也一样吗……」
王近山问道,你们能不能顶住,给我交个底。秦基伟叹了口气说,我们45师拼得差不多了,29师也抽调了一个团上去,现在44师、29师还有其他防区,战斗任务也紧,没有兵力可调动了……」
王近山追问道:「我就问你能不能顶住?要是不行,你们下来,让12军上去。」秦基伟一听这话就急了,瞪着眼睛吼道:「我不下,不下!我死也要死在上甘岭,死也不下去!王司令,你可不能扇我的耳光啊!」
秦基伟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不甘心。12军是王近山带出来的老部队,不知道打过多少硬仗,牛气冲天。而秦基伟的15军原属陈赓领导的4兵团,在4兵团的3个军里,15军还算不上陈赓的看家筹码。和12军一比,15军自然逊色不少。秦基伟觉得上甘岭都打到这份上了,敌军损失更大,15军必须坚持下去,争口气,证明15军不比12军差。
王近山很清楚秦基伟的想法,一拍桌子,爽快地说:「好,就依你,15军不下来。不过12军也要上,配属给你指挥!再给你增调一个喀秋莎火箭炮团,怎么样?」
秦基伟很感动,12军这样的主力部队配属15军作战,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眼含泪花,咧着嘴笑道:「我就说,王司令你也不会扇我耳光啊……只要兵团首长信任我,我就咬牙打下去,保不住上甘岭,我提头来见!」
12军顶到上甘岭,和15军并肩作战,战斗力大增,最终挫败了美军的攻势。15军经上甘岭一役,威名大振,获得「铁军」称号。若干年后,王近山提起这段往事,对人说,秦基伟争强好胜,个人英雄主义强烈,我给他来了个激将法,这一招真管用了,他还真凭着45师那点残余兵力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