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可能是古代文人中用「呵呵」最多的,据考证在诗文中出现有40多次, 这一点令网友特别兴奋,觉得老东坡又与我辈同频了。
以下三条是老苏流传最广的「呵呵」使用场景:
1、熙宁八年在【与鲜于子骏】写道:「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
2、元丰元年在【与文与可】一信中写道:「不尔,不惟到处乱画,题云与可笔,亦当执所惠绝句过状索二百五十疋也。呵呵。」
3、黄州时期在【与陈季常】一信中写道:「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公无多奈我何,呵呵。」
今天读【苏轼文集】,又发现他还使用过另一个网络流行语:费 (造句:「跑步是好,就是有点费鞋。」/「满堂灌的讲课方式干货足,就是有点费老师。」)
苏轼【墨宝堂记】中说:
蜀之谚曰:「学书者纸费,学医者人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世有好功名者,以其未试之学,而骤出之于政,其费人岂特医者之比乎?今张君以兼人之能,而位不称其才,优游终岁,无所役其心智,则以书自娱。然以余观之,君岂久闲者,蓄极而通,必将大发之于政。君知政之费人也甚于医,则愿以余之所言者为鉴。
这是他应邀为一个叫张希元的人写的记文。张的家中世代爱好书法,收藏古往今来的墨宝非常丰富,他把这些都刊刻在石头上,建了一个屋子来珍藏,屋名「墨宝堂」。
苏轼想起四川老家有一句谚语说: 「学书法的费纸,学医的费人」 。从这句话,随即想到,世上那些热衷于功名的人,把他从未经实践检验的学识,贸然用在政事上,费人的程度,学医的没法比。
后面说张同学有才而不为官,聊以书法自娱,应该是知道搞政治比当医生更费人,所以以此为戒吧。
事实上,我觉得后面这段话与张同学不搭,苏老师是别有怀抱。
这篇记文写于熙宁五年(1072),苏轼在杭州任通判时。
这其实是苏轼在与王安石变法的新政斗争失败的结果。苏轼认为王安石的很多主张,是没有实践经验拍脑袋的理想主义搞法,在地方上行不通,再加上执行走样,最后买单的是老百姓,很多地方中产者破产,贫穷者人亡,所以说「费人」。
1072年,苏轼还只是浅浅地被排挤出京城,来到可以疗愈身心的杭州,人生的大难尚未开始。
刚好今天还读到一首词,是1084年写的。那时,乌台诗案之后的苏轼,从黄州调到离京城近一点的汝州,年底,他去江苏泗州,碰到发小、同乡刘仲达,写了一首【满庭芳】,序言说:
余年十七,始与刘仲达往来于眉山。今年四十九,相逢于泗上。淮水浅冻,久留郡中,晦日同游南山,话旧感叹,因作此词。
词是这样的:
三十三年,飘流江海,万里烟浪云帆。故人惊怪,憔悴老青衫。我自疏狂异趣,君何事、奔走尘凡。流年尽,穷途坐守,船尾冻相衔。
巉巉,淮浦外,层楼翠壁,古寺空岩。步携手林间,笑挽攕攕。莫上孤峰尽处,萦望眼、云海相搀。家何在,因君问我,归梦绕松杉 。
17岁那年的小伙伴,看到年近半百的老东坡,「惊怪」他的憔悴。
而半生飘零的苏轼,又多么想知道「家何在」?多么想念那片埋着妻子王弗以及父母的小松岗啊。
当年苏轼就说「政治费人」,没想到他自己就被政治「费」了一生。
想想真令人唏嘘。
而这种「费」,越千年似乎也没有进步,近代现代当代,政治费人的事,从来没有停止过。
想想真是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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