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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的七幅画

2024-01-22育儿

来源:【环球时报健康客户端】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安徽省立医院)西区儿童血液科主管护师 陈娅楠

儿童血液科病区,安静的走廊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男孩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孩子皮肤洁白如雪,清澈的眼神里透露着乖巧,让人深深怜爱。他叫冬冬(化名),今年7岁,妈妈在他2岁时离家出走,爸爸去了外地工作,他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现在,冬冬患上了白血病,本已破碎的家庭雪上加霜。

入住病房后,冬冬不说话,也不配合治疗,让老人十分担忧。我们一方面全力以赴提供细致的照护,也在努力寻找打开孩子内心世界的「钥匙」。在与家人沟通中,我们了解到冬冬喜欢画画。我曾接受过绘画分析的培训,是否可以通过绘画来引导他表达内心,让他有更好的治疗依从性?这个想法得到了护士长方敏的认可和同事们的支持。

「你来画一幅画吧。由阿姨提供纸、铅笔、彩笔、橡皮,画里要有房子、树和人这三样,其他东西可以随意添加!」我首先提出建议。收到邀请,冬冬没说话,也没有犹豫,接过纸和笔,侧着脑袋思考起来。约15分钟后,我就收到了第一幅画。

「房树人」是心理学上著名的图画测试之一,属于心理投射法测验的一种,可以投射出人意识所未察觉的潜意识。「房树人」既可以作为考察智力的辅助工具,又可用来考察人格完整、个人的信念和价值观,还可考察绘画者对家庭、亲情和自我成长的态度和看法,以及某些无法表达的情感。

这幅画上,一个房间里只有孩子孤身一人,孤独而逃避,除了铅笔的黑色印记,画面里没有其他色彩。很明显,这幅画折射出冬冬内心的孤独感和对自身的负面评价。「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我问道。冬冬沉默不说话。

「那他是在想什么吗?家里其他人呢?」「想妈妈。」过了许久,冬冬低头小声说,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我们把孩子内心的状态、想法和家人进行沟通,在取得同意后,联系上了他的妈妈。和许久没有联系的妈妈通上电话,对冬冬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在此后的手工、绘画、游戏等团体活动中,冬冬开始愿意主动说话,内心正一点点打开。一次护理查房,我们惊喜地发现,冬冬在给自己画画。这是一个面带微笑、戴帽子的孩子。「冬冬,你画的是什么呢?」

「这是我自己!」「你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这是什么帽子啊?」

「这是护士姐姐的帽子。看我画得像不像?」「非常棒!」

通过冬冬的自画像,我们知道,想要成为医务人员的种子已经在孩子心中萌芽。这是积极的表现。

常规化疗的过程很艰辛,但冬冬勇敢地度过了第一个疗程。第二个疗程开始,冬冬需要皮下注射一种化疗药物,这种药在注射时很疼,而且要连续7天每天注射2次。

一天早上,奶奶剥好鸡蛋递给冬冬,却被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冬冬喊叫道:「鸡蛋剥得不好,我不吃,我不吃!」奶奶委屈地抹起了眼泪,「他一直特别懂事,做什么吃什么,最近像变了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安慰道:「孩子身体不舒服,脾气性格也会有很大变化。我们一起努力,帮孩子渡过难关。」

「哪里不舒服吗?」我问冬冬。冬冬摇摇头,心情已经平复一些。「那先好好吃早饭,然后把不舒服、不开心的事画下来,告诉阿姨,好吗?」

于是冬冬画了第三幅画。这是一个泪流满面的人,位于画面左上角,旁边有个大大的注射器。我们能明显感受到孩子对穿刺和打针的恐惧。

我和团队老师一起查阅相关文献,尽力缓解孩子在治疗中的痛苦。在骨髓穿刺的前、中、后采用「问候-自我介绍-过程-解释-致谢」的沟通模式,转移孩子对治疗本身的关注度;用土豆片外敷穿刺部位,减轻局部疼痛……

疼痛有所减轻,可化疗的不良反应依然存在。冬冬又通过一幅「房树人」画,传达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医院护理心理小组的老师进行心理评估发现,冬冬有焦虑和抑郁的情况。我们给予了他更多的关注与心理支持:每周一次心理辅导,带他练习功能锻炼操,转移注意力,通过绘本阅读引导他自己讲故事……

化疗后,冬冬的头发掉落了不少。同事黄洁就用毛线织了一顶护士帽,中间还绣了个红色的十字。收到礼物,冬冬迫不及待地戴在了头上,说:「阿姨,看我像不像护士?」

幸运的是,治疗手段有效,康复的曙光照亮了冬冬的生活,他变得更加开朗与勇敢。隔壁床的孩子抽血时大声哭闹,冬冬走过去安慰道:「妹妹不怕,抽血一点都不疼,护士阿姨都很轻很轻的,我经常抽血,从来都不哭。」接着,他捂着小朋友的眼睛:「我给你捂上眼睛,你就不疼了。」抽完血,冬冬还学起我们的样子,拿着棉签帮小朋友按压止血,俨然一个小小护士。

一天护理巡查,我发现冬冬一个人在病房画画。「在画什么呢?」冬冬赶紧用胳膊挡起来,神秘地说:「先保密,等我画好了再送给你。」过了一会,冬冬来到护士站,递给我他的第五幅画。

「你画的是个战士吗?这么高,都快赶上医院大楼了。」「这是护士,就像战士一样可以打败病魔。以后我也想当一个护士,治疗和我一样的小朋友,让他们像我一样勇敢。」

终于,医生宣布,冬冬达到出院标准,可以回家了。出院前,冬冬又画了一幅画,他取名为【我的愿望】。「这是空旷的医院大楼和病房,我希望所有小朋友都治好了,医院里没有病人。」这不仅是冬冬心中美好的愿望,也是我们医护人员的希望! 「可以再给阿姨画一幅‘房树人’吗?」我提议。冬冬点点头,拿起彩笔,熟练地描绘起来。这次的「房树人」画,冬冬给人和景物都涂上了色彩。画中有两个人物,面带微笑,头戴护士帽,树上是鲜艳饱满、大小合适的果实。冬冬用色彩和线条描绘出了他对护理职业的理解和憧憬,也表达着心中美好的愿望。(方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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