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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单亲妈妈,带9岁自闭症儿子入住毛坯房」

2023-12-26育儿

「入住毛坯房」,听起来就是一件悲惨的事情:昏暗的室内、简陋的水泥墙、缺少家具水电......如果再加上这是一个单亲妈妈带着自闭症儿子入住,画面是不是又丧了许多?

而今天我们分享的故事却与悲惨无关,反而带着温馨的基调,这是一间充满了生活转折意味的房子,由来自浙江的单亲设计师妈妈小满与自闭症儿子共同打造。因为孩子不喜欢黑,觉得水泥质感不好看,妈妈特意在墙上刷了一层乳胶漆。这个小家是母子二人对既往的告别,从老一辈的呵护下离开,从此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目前这间毛坯房还处于现在进行时,阳台上的花园还没有建好,在未来的家庭干预中,她也会随时根据孩子的需求进行调整。为什么选择毛坯房入住?毛坯房的设计需要注意什么?作为室内设计师,又是如何设计自己的居所的?带着这些好奇,我们和妈妈聊了聊。

开整!自己设计装修,毛坯房也能成为温馨的家

适合孩子、花钱最少、可以快速入住,这是小满在设计自己闲置的空房前,对自己提出的三个首要需求。房子是几年前就在老家买好的,只是一直空着没有装修,恰好今年一家人迁回了嘉兴,房子刚好能作为一家人的居所。

小满家的毛坯厨房

小满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为了陪伴儿子学习和干预,小满辞去了工作,作为一家人的顶梁柱,收入骤然减少,装修费用自然是能省则省,能自己做的就不再去找别的工人。将近10年的工作经验让小满积累了许多装修案例,她开始动手为自己的新居装修。

大众印象中的毛坯房,应该就是水泥墙裸露、室内昏暗、缺少软装的模样,也许正是看过了毛坯房的样子,儿子对小满说,不想住毛坯房,觉得「毛坯房太暗了,太简陋了」,小满就决定,给毛坯房刷上一层乳胶漆。

作为艺术生出身,小满自认为动手能力不差,刷漆的动作也像是放大版的画画,她便决定自己动手做。儿子主动提出要一起刷,也许是觉得有趣,儿子一刻不停地刷着,小满看他累得满头大汗,让他去休息也不肯,一直坚持着,还对小满说,「妈妈,这也是我的家,我也需要帮忙分担一些。」

一起刷漆的儿子

之前工作中积累的工作经验,也让小满变得大胆。厨房台面的瓷砖是她专门找好材料,亲自到工厂里去切割的。一般装修的时候,台面瓷砖是工人现场切割,去工厂切割的情况很少,对接的工人没有经验,小满便自己上手,和工人一起完成这件事。

刷漆中的小满和完成之后的模样

设计房屋的时候,小满也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室内设计可以帮助自闭症孩子更好的成长。她也试图寻找一些样本,但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研究,根据她对儿子的了解,小满决定先从收纳入手,「做好收纳设计,特别是孩子的房间尽量精简,让孩子容易去熟悉并习惯,减少混乱,因为这类孩子最怕混乱,生活上也需要有条理。」

2023年12月,小满带着儿子住进了毛坯房里。这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也是对过去生活的一次告别。

新房中,儿子在做作业,小满在工作

以为只是运动落后,没想到是自闭症

小满一直都跟儿子很亲密,从儿子出生不久,小满就和前夫离了婚,成为单亲妈妈,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都是她带着儿子,小时候连睡觉也睡在一起。在她看来,儿子就是一个小话唠,很喜欢跟她说话,只是儿子总喜欢聊游戏,同样一个话题反反复复能说很久,有时候烦了,小满也忍不住让他闭嘴。

小满和儿子的万圣节合照

没有想到刚进入小学一个月,老师就找到小满,说这孩子上课经常走来走去、钻课桌,随意和同学讲话,上课也不听,建议小满带儿子去医院看看,第二天小满就带着儿子去了医院。

诊断结果出乎小满意料:孩子是ASD,智力没有问题,但自闭症核心障碍明显,他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难听见别人说话,只想着自己感兴趣的游戏和动画。社交也是个大问题,不管是同龄人还是大一点的孩子,相处没多久就会起冲突,因为不理解基本的社交规则,别人的一个小动作就能刺激得大喊大叫。

在学校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因为有比较强烈的对立违抗情绪,儿子不愿意遵守学校的规则。他对拼音和文字也有一定的认知障碍,镜像书写的情况时常发生。他也无法自主学习,作业完成情况也让老师很头疼。

但后来小满发现,儿子的情况早就有迹可循。小时候外婆是带儿子的主力,当时外婆就跟小满说过,孩子她带得很累,和小区其他的孩子似乎总是玩不到一块,还喜欢乱跑。

儿子希望参加的学校轮滑班

轮滑班中途休息的儿子

小满自己也察觉到儿子能力的落后,儿子跑起步来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滑稽,幼儿园开始学跳绳的时候,他怎么样都学不会。为了锻炼儿子的运动能力,小满也尝试给他报过街舞和打鼓班,但因为缺少兴趣,加上运动能力落后,上了几节课就没有再坚持。

但当时的小满并不太在意,她觉得运动能力的落后,也许只是因为年纪小,等年纪大了可能就好了。加上幼儿园老师也没有向她说过孩子的问题,她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医生的诊断结果让小满难以接受,但既然发现了问题,还是要积极解决。她买了很多阿斯伯格相关的书籍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也查了很多资料,带着孩子找机构干预。

儿子画的画,主题是妈妈和刚会爬的宝宝

但作为撑起一个家单亲妈妈,为了保障家庭收入,小满也不能停下工作。当时小满已经是公司的主案设计师,晚上经常要接待客户,没有办法回家管孩子。而父母年纪大了,尽管可以帮忙做一些家务,对孩子的干预和课业的辅助也无所适从。

孩子的情况越来越糟,最后学校老师劝退了儿子,小满又带着孩子到了另一个小班制学校试课,仅仅过了3天又被劝退,因为没有当地户口,儿子的上学也成了一个问题,小满也很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进入了绝境,压力大到崩溃边缘。」

为了孩子的康复,小满决定回到浙江,让儿子去爷爷奶奶那里上学。

严厉管教的爷爷,包办一切的奶奶

年初,小满带着儿子回到浙江,又到医院检查了一遍,结果依然一样。尽管她已经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爷爷奶奶依然觉得孩子没有问题,是小满以前的带养方式不对。但为了孩子能上学,小满忍下了和老人的争吵。

在爷爷的帮助下,孩子进入他从前工作的学校读书。小满计划,她在爷爷奶奶家边上租房子,放学之后儿子先在爷爷奶奶那里吃晚饭,爷爷是退休老师,课后可以辅导儿子的作业,吃完饭之后,小满再带着儿子回家。

幼儿园放学以后,儿子赖在阅读区,希望妈妈继续讲故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周末小满想带儿子去机构干预总会被爷爷阻止,他觉得孩子应该先补上之前落下的功课,加上爷爷脾气很差,孩子出了错就容易发火。爷爷的管教彻底点燃了儿子的情绪问题,老师三天两头找到小满告状,吵架、打架仿佛家常便饭一样,最严重的时候,儿子把同学的鼻子打骨折,自己也因为打架把手扭伤了。

奶奶包办一切的个性也让孩子的情况雪上加霜,当时二年级的儿子已经可以基本做到生活自理,但奶奶连洗澡这样的事都要替孩子做,孩子的能力发生了明显的退化。

看着儿子的情况,小满又想到前夫。以前在查找阿斯资料的时候,她觉得书里描述的就是他们当时生活的缩影。爸爸很有才华,画画很好,却也极度内向,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去上过几个月的班,之后就开始了自由职业,自己接活,收入还算可观。

但离婚之后,小满听说前夫没有再去上过班,之前他曾经有过一个去上海工作的机会,但因为父母反对就没有成行,这也许让前夫更加封闭了,从此他没有再上过班,有时候别人提起,他还会说,是你们不让我去上班的。

半年的相处让小满身心俱疲,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我也想过把孩子扔给他们一走了之,但总有人劝我不要轻易放弃。孩子从出生都是我带在身边的,于心不忍啊!」

小朋友做的手工

小满开始筹备带孩子回嘉兴的计划。她先是拜托孩子的班主任帮忙调出孩子学籍,先在老家的社区咨询了孩子入学问题,确定孩子可以插班就读之后,又在老家联系好了干预机构和个训老师,停下工作,暑假的时候带着儿子回了老家。

让孩子多看多吸收,让眼界变宽

和精装房相比,毛坯房的优势大概在于可以不断调整,在小满的设计中,毛坯房里还要摆上一个大书柜,阳台上还会有一个花园,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慢慢布置。

即使是已经完工的部分,小满也会再根据儿子的使用和家庭干预的需要进行调整。比如厨房的设计,她希望儿子可以跟她一起做饭、洗完,做些简单的家务,这也是小满家庭干预的一部分,「我要在生活中干预他,我们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办法只做桌面训练,要在一些日常活动中引导他,让他对生活有认知,提高他的自理能力。」

学做饭中的儿子

从小,小满就希望儿子可以接触不同的事物,他会在周末的时候带他去公园,也会去上海、杭州看展览,就算看不懂,感受一下氛围也好,「那么多人都在看的东西,在他看来可能就是好玩的东西,可能也会吸收一点什么。」

什么都看看,多吸收新鲜知识,这样的心态也是来自于小满自己的经历。小满在小镇长大,小时候并没有太多机会出去走走看看,父母当时接收的信息也多是来自于周围的小环境,「认知不够,周围的人给不了太多建议,很容易走歪。」

装修中的小满

而填报大学志愿这件事是对小满影响最大的一次「走歪」。当时小满选择了建筑设计和视觉设计两个专业,考试成绩都不错,视觉设计考了全国第五,建筑设计也考进全国前50名。为了升学率,老师劝说小满填报视觉设计。因为没有经验,小满听了老师的建议,选择了视觉设计。

但一入学小满就后悔了,她发现视觉设计并不适合自己,视觉设计更偏向人文社科,而小满本身更擅长理科学习,她意识到建筑设计可能更适合她,但因为两个专业不属于同一个学院,小满没能在大学转专业。用小满的话说,大学的学习就是「一路学到黑」,为了弥补上学时的遗憾,她在工作中找到了室内设计这个方向,一直做到了现在。

小满设计的毛坯卫生间

把孩子接回老家之后,小满慢慢地帮孩子调整状态。入学之前,小满特地和老师沟通了儿子的情况,结果发现单单儿子的班级里就有6个特殊需求孩子,对于这样的孩子老师也有了一定的经验,不会给孩子有过多要求。

没有高压管束,儿子的情绪问题也逐渐变好,现在小满专注于培养孩子的规律作息,每天带着孩子做家庭干预。专注当下,用开放的心态拥抱孩子的未来,是小满现在的育儿理念。

不要求孩子一定要每科都有好成绩,只要不过分拉垮就行,「至于高中、大学,都不是我现在考虑的,我想着眼于当下,只要看他能一点点走上自己的正轨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