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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1977夜格尔木沙漠深处遭遇狗熊

2024-02-01旅游

我曾经在海拔2700公尺的青海格尔木生活了二十多年。格尔木夏天来的迟,冬天来的早。每年五一节前后柳枝才会吐出新芽,渐渐地有点春意。

春、夏、秋一晃而过,紧接着漫长的冬季开始了。阳历10月,河水就会结冰,室外的自来水水管,经常会被冻裂,有时冰块会把水管堵塞的严严实实。

国庆节前后的格尔木,家里如果不生火炉,夜里冻的根本无法入睡。我曾经试过,身上盖上好几床被子,压的几乎喘不出气来,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头皮冻得发麻,只好戴上皮帽子才能凑和着入睡。

格尔木人过冬,自有他们的好办法。冬天家家户户都要生火炉子。他们发明了在室内用土块砌一个能够拐上好几道弯的火墙。用一根烟筒一头接在炉子排烟处,一头通到火墙里,烟从火墙里排出室外,用热循环的道理来取暖。

看似简陋,却是非常实用。室外虽然滴水成冰,室内却温暖如春。家里只要有火,格尔木人冬天的日子还是蛮舒服的。

九十年代前,格尔木楼房很少,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土打垒的房子。有大门,有院墙。主人会把一把烧开水的铁皮水壶放在室内的火炉子上,烧开的水呼呼地向外冒出白色的蒸汽。

更有讲究的人家,家里还养有绿色的盆景。因为室温高,盆景里的植物,枝繁叶茂,绿意浓浓。勤快的女主人会把摆在桌子上的暖水瓶,擦的油光发亮。进门就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家,温馨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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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格尔木取暖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烧煤炭,煤炭来源是北边200多公里的绿草山煤矿和大头羊煤矿,绿草山产的煤是烟煤。

大头羊是原煤,原煤是无烟煤,煤质特别好。趁着天热的时候,家家户户早已把原煤末掺上黏土做成煤饼,小院里一排排的黑色煤饼堆码的整整齐齐。

第二种是烧柴火,柴火来源于格尔木东边的沙漠深处的红柳根。红柳根劈成的柴火,木质非常坚硬,也很耐烧。烧柴火的人家,也是趁天热的时候,每家都要备上一卡车用红柳根劈好的柴火,准备过冬。

我是搞运输的司机。所在的西藏格尔木运输公司每年都有半个月停车冬训的时间,这是跑青藏公路雷打不散的老规矩。

这几天车队正好开始冬训,上班就是读报纸,念新闻。天天在路上跑习惯了的我,让停下来开始学习,说实话我真有点不适应了。

早上刚开始学习,调度室要临时找一台车出差去拉柴火。分队长问谁想去。为了躲避读书念报的烦恼 ,我也想顺便去看看高原古红柳消失的现场,便自告奋勇抢到去拉红柳根的差事。

急匆匆从职工食堂买了几个大饼加咸菜。跟着带车的民工就上了路。在民工的引导下,沿着青藏公路一直向东,两个小时后,拐进一条沙漠便道,这是条去拉柴火的小路。

我在格尔木已经生活了十多年的时间了,作为营运车辆司机,一直跑的都是青藏公路,像这种生活用车,我这是第一次。单位生活车有专用的卡车和专用司机,一般都是年老体弱的师傅开。我们年轻力壮,想开生活车只能是一个奢侈。

十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公路。今天是我第一次走进沙漠深处,一下子就感觉到沙漠深处的稀奇。

小山包一样的沙丘此起彼伏。沙丘奇形怪状,如同画家笔下的画,有的沙丘像奔跑的骏马,有的像长长的巨龙,大自然的鬼工神斧,让人惊奇。

这里的海拔和格尔木一样,不缺氧,人来到这里感觉很舒服。中午太阳照在沙漠上,沙子吸热,让人觉得暖洋洋。

路上我和民工聊了起来,他们一伙十多个人,在沙漠深处红柳摊搭有帐篷,专门挖红柳根卖给格尔木各单位冬季取暖。

格尔木水电站买了他们一车柴火,水电站一直没有车来拉。他们只好从我们单位雇的车把柴火给水电站送去。

在沙漠便道大约走了百十公里后,一顶白色的帐篷挡住了去路。这里有水源,周围也有干枯的芦苇。这就是我要装柴火的地方。

帐篷里一下子跑出十多个民工,民工看到车来十分的高兴,我四周望了一下,地下挖出来的红柳根并不多。民工解释说,挖好红柳根别的车昨天装走了,他们现在开始挖,保证让我今天能装好柴火,下午就能把车开出去。

已经进来了,只好这个样子吧,只要今天晚上能回到格尔木就行,明天早上领导会允许去水电站卸车,这样我又能躲过一天学习,我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我非常喜欢地球古植物学,平时总喜欢看这些一类书籍。可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人挖沙丘下的红柳根,这也是自告奋勇进来拉柴火的一个小目的,我想看看古红柳的根系在地底下是如何生长的,它又是如何干枯的。

大小不一的小沙丘,像乱坟岗一样的多。民工说只要有沙丘,沙丘下面就有红柳根。沙丘上面能看到不少早已枯朽的红柳树,枯树身边偶尔还能看到几棵新嫩而有生命的小红柳。

我好奇地摇了摇早已枯干的红柳树,枯朽的看不见它们的年轮,从树干的直径和干枯的程度判断,估计它们应该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或许时间更早。

民工们很快刨开沙丘,更惊奇的一幕展现在眼前。一堆堆红色树根就埋藏在沙丘下,它干的没有一点水分,枯朽的就是一堆干柴火。用镐头轻轻一撬,它就离开地面。木质强硬不松软,的确它现在就是烧火的好材料。

它们已经被民工用洋镐劈成了碎片。树根是红色的,劈开后也是红色的,红的像涂上了血液。

望着地底下的红柳枯根,心里充满着感叹。这不是百年的红柳,树根如此粗壮,估计千年也不止。

地球的演变,朝代的更迭。土谷浑国,吐蕃人彪悍的游牧民族,消失的楼兰古国,它们一定都亲身经历过。

火红的红柳根,干枯腐朽的红柳枝。我替它们惋惜,红柳是沙漠中的腊梅,它昂首冰雪,是护卫沙漠的卫士。

能长到如此强大的根系,不知道它经历过过多少次风暴和酷暑严寒。又耐受过多少风吹日晒。根系能发达到如此程度,它们一生也一定也享受过雨量充沛的纪年。后来雨量减少,沙漠开始缺水。气候演变的如此之快,想必它失去生命百年也不止。

红柳树,红柳根。它见证了历史,又见证了岁月,想不到它现在竟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用于烤火取暖的材料,我们烧的是历史,我们烧的是岁月。

好不容易民工们把一车柴火装好车了,我看了看太阳,已经夕阳西下。告别了民工,沿着进来的车辙往回走。一路还算顺利,只是不敢离开进来时的车辙,离开了车辙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同时我也怕把车陷在沙漠里。

走出30多公里后,太阳就落山了。前边同时出现好几个车辙,我也断定不了那个车辙是我走过的路。我随心所欲地挑拣了一个比较鲜明的车辙。3公里后,车辙就消失了,身边有车辙掉过头的痕迹。我只好也跟着车辙掉头,重新再往来的老路上走。

再有百十米,我就要回到刚才来的路上。不巧的是,我的一只后轮竟然陷到沙子里了。卡车是后驱动,油门越大,陷车的那只车轮把沙子越刨越深。

车上我常备有工兵铲,我用工兵铲开始在轮子下面刨沙子。经过多次尝试,汽车就像被吸铁石吸住一样,一寸也不肯移动。

这时天也黑了,凭经验,我不能盲目地让陷车的后轮继续再刨下去,越刨会越深,越加困难。我是单车,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今晚不整了,我十分地沮丧。晚上就在车上过夜,明天一早我用货箱上装的红柳根铺到轮胎下面,一定会脱困的。我常年在青藏线上跑车,这个小陷车难不倒我,什么苦我都受过,这可比跑青藏公路好多了。

青藏线两大宝,喷灯和皮袄。我现在车上这两件东西一样不缺。我用喷灯在车下烧了些开水,大饼就着咸菜,的确我也是饿了。

猛然间我想起来车上还剩有半瓶多泸州老窖,和几根香肠。我把喷灯放在车下,坐在驾驶室里一人独斟起来。

这天刚好是农历十五,磨盘一样大的圆月此刻刚好从地平线上升起来。高原上的天,如处女般的洁净,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下 ,浩海的大沙漠如同镀上了一层白霜。

这里是荒无人烟,万籁无声的地方。静的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到声响。我坐在驾驶室里,只能听到的是我的喘气声,看到的是满月映出我的汽车倒影。

也许是很久没有喝酒的缘故,半斤酒很快就让我喝的差不多了,我也微微有点醉意。

这里好静。静也是一种享受,伴着满月,我天南海北地想。望着皓月,我在辨别,黑的是深谷,亮的是平原。

渐渐地我困了。我裹起大衣开始睡觉。一觉醒来,酒劲散了。我抬头看了一下手表,刚好半夜午时,圆月已经爬上了车顶,夜静月更明。天还是早,继续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干活呢。

迷迷糊糊,突然我被几声低沉的吼声惊醒,惊得我差一点叫了起来。车前有两只一大一小熊瞎子在打架。它们在挣食我掉在车底下的一根香肠。

月光下两只黑熊看的非常清楚,半大的可能是个熊仔。我该怎么办?我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要冷静,不能慌。

我偷偷地看了一下两边的车门把,车门把昨晚已经被我早早地锁死了。

两只熊瞎子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此刻我最担心的是黑熊跳到引擎盖上敲碎我的玻璃。我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对策。情急中一下子我想到了战友曾经给我说过,他们老家的林子里熊很多,人见了熊千万不能激惹它,熊还是怕人的。熊的视力不好,嗅觉非常灵敏,或许装死也能逃过一劫。

我本想发动车,打开车灯来驱赶它。看来这一套行不通,把它们激惹起来了可不得。我得继续躺在坐垫上不能出声,这是唯一的好办法,天明它们会走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发动车吓唬它的。

我在想如果有枪,此刻我干掉这两只熊瞎子,可真不成问题。熊掌可是上等佳肴,这一次来拉柴火的我就赚大了。

月明夜更长,此刻我在盼望着天能快点亮。

我偷偷地瞄了一下,两只黑熊打斗了一会不打了。原来它们不是在打架,这是母子俩,它们俩在玩耍。不大一会,那只半大小黑熊开始玩我的车灯,它可能感觉到车灯是圆的,用两只前掌抱着车灯不住地摇晃,恨得我牙齿直痒痒。我很想一下子打开车灯把它吓跑,可是我此刻大气都不敢喘,哪里敢打开车灯。

另外一只大黑熊此刻就卧在我的车前头,它把头伸到自己怀里在睡觉。可是小熊崽子不知疲倦地一直在玩弄我的车灯,用前爪掰,用牙啃。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大黑熊突然站了起来,东张西望。我紧张的汗毛都能竖起来。

谁知大熊又是一声低沉的吼叫,它是在呼唤小熊。小熊放下了车灯,跟着大熊,两只熊一摇一摆地消失在月光里。

熊走了,我还是不敢大意,坐等天亮。天终于亮了,我大胆地发动了车子,把气喇叭压得震天响。持续了十多分钟,也没又看见熊再来的踪影。

我认为彻底安全了。我打开了车门,爬上货箱上取了几片民工们劈好的红柳片,用千斤顶顶起后轮,把红柳片垫在车轮下,轻轻地一加油门,车就出来了。

回到格尔木,分队司机们正在进行学习后的讨论。我把我昨晚经过给大家说了,想不到竟然引起司机们一阵哄堂大笑。更有调皮的人埋怨我没有把熊掌给他们带回来。

后来我们在青藏线上,还多次遇见过熊,在五道梁我们还追过它呢,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现在的熊竟成了保护动物,谁扑杀它谁犯法。

回到内地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熊,渐渐地这件事我就淡忘了,闲暇无事又想把它写出来……

2024年元月3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