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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 Walk | 如虹通济堰,为松阴溪立下1500年的规矩

2024-01-01旅游

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孙雯

江南的气韵,与水有关。这里的江湖,真的就是江和湖,它们与水畔的一切,构成不同时代的讲述。

由浙江省社科联和潮新闻共同推出的「人文Walk」,推出丽水古堰之行——跨年冬夜,这里有音乐、画展、市集……今天的热闹,正因有人在一千多年前驯服了此地肆虐的水,当水有了规矩,今日的繁盛就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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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松阴溪畔,与来自1500年前的詹、南两位司马并肩,望向江中如虹的通济堰,不禁为这里的水点赞。

丽水的四季,雨雨晴晴。

雨让这条江丰满了起来,于是,波浪有了力气,它击打堰坝,激荡起白色的水花,那花不是一朵朵,而是一簇簇。

在大江的喧闹中,有一支水流则悄然由堰坝一侧的通济渠,流经堰头村的古街、老樟、人群……流向广阔的碧湖平原,抵达每一株禾苗的根部。

如同1500年前一样,由另一座山奔涌至此的泉坑溪,因雨的降临,也阔气了起来,水与泥沙俱下。

但是,泉水不犯渠水已经很久了。

泉坑溪的泥沙不会阻滞通济渠水那不紧不慢的节奏,而是由水渠上方的石函——一座水的立交桥,直接汇入松阴溪,让大江去理顺或包容它的急性子。

石函,是北宋政和初年(1111年),丽水知县王褆与乡绅叶秉心共同商讨的妙法。正是他们的创举,为今天的我们留下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水上立交桥。

浙江山秀水美,看多了也便心安理得地将其作为平常景致。但是,站在通济堰的面前,我却忍不住为它点赞,不单因为它的美,还因为它的性格。

水是讲究规矩的。

一条河有一条河的流域,虽然,它会冲出堤岸,会淹没农田,也会抑制不住要选一条自己想走的道儿。但是,它几乎不会天马行空,尤其是在人力的合理参与下——水有自己的原则。

不过,极少能有如通济堰附近这般的水,它讲究规则,又不失江水、溪水、渠水各自的性格,如同一个情商极高的人——既能处理好水与水的关系,又能处理好水与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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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规矩背后,其实是人的规矩。

从堰头村的古宅,转向江边顺水而行,频频回头,再看詹、南两位司马的背影。

1500年前,也就是南朝萧梁天监四年(公元505年),正是这两位司马的执著,松阴溪与大溪汇合处的这道堰坝得以从江中拔起,截江水灌溉碧湖平原,将其打造成持续了愈千年的粮仓。这座长275米,宽25米,高2.5米的古堰坝,也成为世界首创的拱坝形式。

遗憾的是,两位司马没有在历史中留下多少信息,甚至,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更谈不上个人生活的任何细节。

人力时代的工程建设,对于今天的人来说,艰难可以想象,也只能靠想象。

通济堰的最初建造,成为流传在碧湖平原上的神话。

传说,詹、南两位司马奉命筑堰,但因江水湍急坝体屡筑屡溃,白龙化为老人指点两位司马,以神异之物游过之处为坝址。其后,一条白蛇在江面划游出一道弧线,两位司马按照白蛇游过的踪迹筑坝,得以成功。

神话自然玄乎其神,但它饱含力量,也饱含对科学的回应。正因如此,寥寥几句的传说,穿透岁月,留下两位司马在江畔的奔走呼喊,还有他们谋划与探讨的回声。

一道水,因为他们,有了最初的规矩。

没有留下名字的詹、南两位司马之后,又有无数人因为这座古堰留下了名字。

比如,我们熟悉的范成大,那个写「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这般田园诗的南宋诗人范成大。

不过,在丽水,他诗人的身份退后了,他以修堰留名。

公元1167年的冬天,42岁的范成大成为处州知州。处州,也就是今天的丽水。此时,自南朝而筑的堰坝,600多岁了,在范知州到来的50年前,它已经衰朽不堪。

没有水,便没有田园,也就没有了范成大的田园诗。当诗人作为官员,他不仅仅停留于自己的田园,而是要成就天下的田园。

所以,他要修复那个堰,疏通那些渠。

说干就干。

到处州不久,范成大就和军事判官张澈一起,由堰坝行走至干渠、支渠、毛渠的沿岸,精心梳理这片山间平原的「血管」。

公元1169年正月,在江南的冬寒中,范成大带领民众为这座堰坝大干一场。三个多月后,赶在雨季来临之前,通济堰呈现出了全新的模样——那应该也是如今天一般的春天,在民众和江水的欢呼声中,一年的收成,胜券在握了。

「成大访故迹,叠石筑防,置堤闸四十九所,立水则,上中下溉灌有序,民食其利。」【宋史】范成大本传中纪录了当时的壮举,当古代的诗人们吟唱着走来时,范成大用这座堰坝和它延展开来的大大小小的水渠,写了另一首流淌不息的诗歌。

堰成渠通。对于范成大而言,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农业时代,江海与良田是水的归宿。可它时而在狂风大雨,或彼时某个人、某些人的的挑唆下,兴点风浪。范成大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于是,有了二十条【通济堰规】。

今天,我们看到,那块碑石已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水利法规碑文实物,范成大将通济堰管理机构设置、用水分配制度、经费来源及开支等等,一一列于其上。

正因为这些规矩,这一江水愈发心甘情愿地投身于广袤大地,演奏出庄稼拔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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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有水的规矩。而花与树,亦是如此。

通济渠畔,是千岁的老樟树,它们将根扎入土地,在泥土中密密罗织,坚固着渠岸,即使老了,披一身沧桑,依旧坚守着最初的使命。

雨又来了。

脚下是1200多块石磨铺展的林间小径,它们曾经伴随堰头村以及近郊村庄居民的生活,如今汇聚至江边,与四面八方的游人见面。石磨上有历经岁月的辐射轮状凹槽,在雨水的浸润下,石磨犹如撑开的伞,我们哒哒哒地踏行在伞面上。

而后,乘画舫由堰头村过江至大港头。这头是古堰,而那边是画乡。

我在细雨中听风声与水声,等待登岸,走进另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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