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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首「無因」詩詞,有道盡心酸的無奈,有來自心底的無需理由,妙

2024-01-20國風

人生在世,有很多無奈。就像武俠世界的一句經典台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貴為中國古代社會精英的詩人,也有各種不同的無奈。

詩仙李白是多麽灑脫的一個人,但也會有心酸無奈的時候。比如,他在【寄遠十一首·其六】中寫道,「流波向海去,欲見終無因。遙將一點淚,遠寄如花人」,古人講究衣錦還鄉,「欲見終無因」,是指詩人沒有功成名就,就沒有回鄉見妻子家人的理由。「流波向海去」,自己就像「流波」裏的一滴水,被時代這個「流波」裹挾著前進。「遙將一點淚,遠寄如花人」,只能遙遙地抹一把淚,將這把淚寄給像鮮花一樣的妻子!這首詩,是李白少見的傷心之作,一句,「欲見終無因」,淋漓盡致的展現了詩人的無奈!

流波向海去,欲見終無因

如果不是李白,那麽他的心酸,就更容易表現在詩詞裏。下面,我們就來看看這些所謂「無因」心酸的詩詞。當然了,不是所有的「無因」,都是心酸無奈,也有無厘頭的詼諧,也值得我們學習。

1.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韋莊

由於大唐的山崩地裂,大才子韋莊也是四下流亡,從長安流落到了蜀地,為蜀王所羈。禍不單行,蜀主更是看上了韋莊的愛姬,並且強搶去了。韋莊因而填了多首詞,來懷念這位愛姬。這首【荷葉杯·其二】,便是其中之一: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

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謝娘」,初指東晉謝道韞,後泛指有才藝的美女。記得那年夜晚,我與你在花前月下,初次相遇時的情景。

「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臨近水池的堂屋西面畫簾低垂,我們攜手暗自約定相會的日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不知不覺殘月將盡,清晨的鶯語已經響起。分別後,從此音信斷絕。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到了如今,我們都身處異地他鄉,各有牽絆,想要見面,連個理由都找不到,只怕是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一句,「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道出了詞人的心酸無奈,一個「異鄉人」,心酸溢於言表,我們都不是主人,對自己的事都住不了主。「相見更無因」,想要相見,那更是沒有理由的。一個「更」,讓人更加心酸,詞人想要和她通訊都沒有理由,更不用說想要見面了。

2. 乍時相見了無因,霎時不見空題句,張玉珍

大家都知道,古人看月缺花殘,黯然淚下。其實,古人最傷心的還是「春去春歸」,有關「惜春」的詩詞,真的是數不勝數。清代女詞人張玉珍的這首【踏莎行·送春】,糅合了閨怨、傷春等兩大主題:

恨正難消,愁來何處。

離人怎奈春韶去。

乍時相見了無因,霎時不見空題句。

細雨香塵,東風香絮。

曲闌倚遍還延佇。

這回惜別又經年,雙飛燕兒呢喃語。

乍時相見了無因,霎時不見空題句

「恨正難消,愁來何處」,「愁來何處」?一句,「離人怎奈春韶去」,回答了這個問題:一是愁春歸,二是愁離別。

「乍時相見了無因,霎時不見空題句」,「了無因」,一點也沒有緣由。身處戀愛中的女子,特別講究儀式感。這無緣無故就突然見面了,又剎那間忽然就消失了,讓人一驚一乍,最後空空的留下一些傷感的句子。

一句,「乍時相見了無因,霎時不見空題句」,既是說的春天忽來忽去,更是說的那個浪子行蹤不定,變幻莫測,讓人揪心!

「這回惜別又經年,雙飛燕兒呢喃語」,這句同樣是雙關,既說這次「春歸」,等下次春回大地,又是經年;實際上也說那個遊子一別又是經年,不禁讓人長長相思。

如果不是說人,那句「雙飛燕兒呢喃語」,又是象征了什麽呢?

總之,這首詞充滿了雙關,處處明上是寫「惜春」,但實際上又是在寫「閨怨」,文學史上,很少有能將兩者結合得這麽好的詩詞。

3. 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劉希夷

現代社會,天南地北的男女,只要是真心相愛,在一起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就算是跨國婚姻也不是少數。但在古代封閉的農業社會,跨越地區的相愛就非常困難,除非男的能像詩仙李白那裏,隨地入贅。唐代詩人劉希夷的這首【江南曲八首·其三】,就反映了這樣一個現實:

君為隴西客,妾遇江南春。

朝遊含靈果,夕采弄風蘋。

果氣時不歇,蘋花日自新。

以此江南物,持贈隴西人。

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

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

「君為隴西客,妾遇江南春」,你是從隴西來的客人,而我卻在春天的江南。我們兩家路途遙遠,相聚不易。這樣的距離,即使放在今天熱戀的男女之間,也是有點遠的,畢竟交通工具再快,也比不上那顆火熱的心。而在古代,這可能是天各一方。

「朝遊含靈果,夕采弄風蘋」,「含靈果」,指珍奇的水果。「弄風蘋」,在風中搖動的蘋花。我早上要四處照看那些珍奇的果子,而晚上則要采摘在水中隨風蕩漾的蘋花,忙得都沒有時間去想念你。

「以此江南物,持贈隴西人」,我想把這些江南特有的物產,贈送給你,我心愛的隴西人。「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但我的情思就算是充滿了這千萬裏的天空,卻找不到什麽理由能送你禮物。

一句,「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表明女孩對男孩的思念,只處在單相思階段,還沒有表白。既然沒有表白關系,兩人還是陌生人,自然也就沒有贈送禮物的理由。

簡單的一句,「空盈萬裏懷,欲贈竟無因」,隔了千年,還能感覺到女孩的痛苦!

4. 愁須有分,夢也無因,沈謙

想念一個人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那是魂牽夢繞,是魂不守舍,是日思夜想,是刻骨銘心。明末清初詩人沈謙在【行香子·賦恨次彭金粟韻】,就描寫了這樣一種相思,一種苦戀:

眠底誰親。銷盡離魂。

書難寄、白雁紅鱗。

鏡兒撲碎,鈿合空存。

倒系人思,牽人恨,惹人嗔。

深盟厚約,搏酥拌蜜。

奈而今、遠隔河津。

愁須有分,夢也無因。

記水邊花,窗邊月,枕邊雲。

愁須有分,夢也無因

「眠底誰親。銷盡離魂」,「誰親」,有話對誰說,誰是知音。在睡夢中,我是跟誰最親密呢?離愁別恨都把人消磨得憔悴。

「 書難寄、白雁紅鱗」,「 紅鱗」,只鯉魚。古代大雁和鯉魚都是信使。「 鏡兒撲碎,鈿合空存」,前半句指「破鏡重圓」的典故,後半句,「 鈿合」,指金釵鈿合,唐明皇和楊貴妃定情信物。

「 愁須有分,夢也無因」,現在,離愁別恨,肯定是逃不掉的了,連做夢也會無緣無故夢到你。「 記水邊花,窗邊月,枕邊雲」,還清楚的記得,在夢裏,有水邊花兒,有窗邊月兒,有枕邊雲兒,更有心上的人兒。

一句,「 愁須有分,夢也無因」,離愁有份,我也就認了,但為什麽做夢,沒有緣由的,也會夢見你?

5. 織罷回文錦字新,題封寄遠恨無因,鄭夢周

離愁別恨,對於一個大男人,都是「銷盡離魂」。對於經年的思婦來說,就更加傷感了。而其中最為痛苦的,莫過於征婦,因為其他類別的思婦,猶有團圓的那一天,但征婦,能否團圓,只能靠老天保佑。元末明初詩人鄭夢周的這首【征婦怨·其二】,就深刻的描寫了征婦的這種痛苦:

織罷回文錦字新,題封寄遠恨無因。

眾中恐有遼東客,每向津頭問路人。

織罷回文錦字新,題封寄遠恨無因

「織罷回文錦字新,題封寄遠恨無因」,「回文錦」,典出自南北朝蘇惠和竇滔的故事,一般來說,回文錦暗寓女子對丈夫的戀情,就象星星一樣深邃而不變。但恐怕一個「回」字,寄語了思婦盼望丈夫回來團圓的心情,讓人欲罷不能吧!

這天,她終於織完了回文錦,錦上的回文字都是嶄新的,她就想封上,準備寄給遠方的丈夫。就想起,自己不是剛剛寄過衣服了嗎?現在以什麽理由寄這回文錦呢?

「眾中恐有遼東客,每向津頭問路人」,回文錦是寄不得了,但她又有了新的寄托。那些碼頭來來往往的眾人中,恐怕有來自遼東的客人吧?也可以問問他們,戍地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見到過他?從此,她每天都到碼頭上去,問來來往往的路人。

一句「織罷回文錦字新,題封寄遠恨無因」,相思豈是需要理由的?「題封寄遠恨無因」,只是現實太讓人無可奈何了!

6. 思晴好,小駐豈無因,黃公紹

江南的春天,多會出現陰雨綿綿的現象,短的持續數周,長的持續數月。春雨雖然是好東西,但也不能太多了,太長時間不見太陽,誰也受不了。這首宋末元初詩人黃公紹的【望江南·其三】,就描寫了這種現象:

思晴好,小駐豈無因。

花上半旬春社雨,松間三宿暮山雲。

轉住是愁人。

思晴好,小駐豈無因

「思晴好,小駐豈無因」,思念晴朗美好的日子。這陰雨綿綿的日子,無緣無故就來這麽幾天,也就罷了。

這時候,大家可能都還會很喜歡這種,「花上半旬春社雨,松間三宿暮山雲」,在花開時節,一下就是半旬的春社雨,人們可以松林間連續三晚,都誰在暮山雲上。

但是,「轉住是愁人」,「轉」,更的意思。更加長久的春雨,就讓人發愁了。

一句,「小駐豈無因」,你無緣無故持續這麽幾天,我也就忍了,甚至我還會尋找你的美好,把你當作「春社雨」和「暮山雲」。這句,「小駐豈無因」,是人們對持續幾天的陰雨連綿的一種愛恨交加的樣子,非常形象!

7. 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樂婉

這是一首訣別詞,至於當年施酒監與杭妓樂婉為什麽訣別,歷史上沒有記載。但這首詞卻被眾多的詩詞集收錄,可見這首【蔔算子·答施】的藝術性之高,其中流露的真情實感之感人,都是很高的: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離別之後痛苦的相思如滄海一樣深而無際,讓自己備受煎熬,美好的往事就像天上的雲一樣,遠不可即。

「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我想與戀人相見卻又沒有緣由相見,因為我又是你的誰呢?有什麽理由留住你呢?但想要結束這段愛情卻終究舍棄不了。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你我如果是前生沒有緣分,再結為夫妻,那麽就等待來生。

一句,「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寫盡了沒有身份的感情的痛苦,我不是你的誰,想見也沒有緣由見,想留更是沒有緣由留,想一刀兩斷,卻又終究舍棄不了。

古往今來,天上地下,還有比這更痛苦的嗎?

8. 一覺曉眠殊有味,無因寄與早朝人,白居易

別人的「無因」都是痛苦,而大詩人白居易的「無因」,卻是搞笑,是無厘頭。說了那麽多痛苦的「無因」,我們最後來看看這個搞笑的「無因」,讓心情開朗一下。這首【曉眠後寄楊戶部】,全詩如下:

軟綾腰褥薄綿被,涼冷秋天穩暖身。

一覺曉眠殊有味,無因寄與早朝人。

一覺曉眠殊有味,無因寄與早朝人

「軟綾腰褥薄綿被,涼冷秋天穩暖身」,細軟的蠶絲被覆蓋著柔軟的棉被,清涼的秋天裏保持著穩定的溫暖。

「一覺曉眠殊有味,無因寄與早朝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醒來讓人感到愉悅,但卻沒有機緣分享給早起上朝的人們。

一句,「一覺曉眠殊有味,無因寄與早朝人」,這裏的「無因」,當然是自己遠在江湖,無法跟他們一起早朝,也就沒有機緣把這種愉悅的心情分享給大家。這恐怕是詩人對自己無官一身輕的喜悅,而對朝堂讓自己無用武之地的蔑視。

當然了,大詩人喜歡搞這種無厘頭,可能沒有更深的含義。比如,這首【山泉煎茶有懷】: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中的「無由」,跟「無因寄與早朝人」含義差不多,可能也沒什麽深意,純粹是無厘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