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國風

司空本凈禪師舌戰群僧

2024-05-26國風

司空本凈禪師,在慧能大師眾多的法嗣中,算得上是非常著名的一個弟子了,他在當時的聲望,遠遠在他的同門師弟青原行思和南嶽懷讓之上,只是司空本凈禪師安於淡泊,且沒有什麽嗣法弟子傳承他的禪法,為他搖旗吶喊,致使在歷史的長河中,沒有激起多少的波浪。後來的人,也就逐漸的把本凈禪師淡忘了。

本凈禪師,唐高宗乾封二年,公元667年,出生於絳州(今山西運城市)一戶張姓人家。

本凈禪師不知是什麽原因,在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出家為僧了。本凈禪師人雖然小,但是誌氣高潔,絕對不是那些為了求個溫飽或者逃避世事的僧人可比擬的,以至一般的法師很難讓他心悅誠服。所以本凈禪師便四處遊方,八面參學,希望能提高自己的佛學理論水平糊真實的修行功夫。

後來,他聽聞慧能大師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南宗頓教理論,覺得耳目一新,頗有新意,於是,本凈禪師不遠千裏來到曹溪寶林寺參見慧能大師。

在慧能大師的悉心指導下,本凈禪師很快的就成為了曹溪寶林寺佛學院裏最優秀的學生之一。本凈禪師雖然成績優秀,可是卻韜光養晦,從不在任何場合顯露自己的鋒芒,並且一直跟隨在慧能大師的身邊,時時請教,以使自己取得更大的進步。

公元713年八月初三,慧能大師圓寂。本凈禪師和一幫師兄弟們忙完師父的後事後,於同年十二月,來到了安徽嶽西縣司空山無相寺,這裏是當年慧可大師的居住之處,也是慧可大師傳法於僧璨大師之處,算得上是禪宗祖庭了。

本凈禪師本來就是個不露鋒芒的人,到了無相寺,同樣的縱情於山水之間,傲嘯於雲煙之處,遠離世俗的繁華與浮躁。

本凈禪師一不收徒傳法,二不四處宣揚自己的禪法,而是一心一意默默修行,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無相寺裏面的這個叫做本凈禪師的人,竟然是慧能大師門下的得意門生。

而本凈禪師在無相寺一待,就是三十一年,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無數的僧人黯然失色。讀者諸君想想看,這個世界俗人也好僧人也罷,有幾個人能在一個小小的地方心平氣和的待上三十一年而不挪窩的?

如果沒有遇見一個人的話,本凈禪師會繼續在無相寺默默無聞的待著,直至圓寂而去。不過,那樣的話,禪宗的歷史,至少在慧能大師的弟子這一代,會失色許多。

古代的帝王,在把權力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後,排在第一位的大事,就是希望自己能延年益壽,當然,能長生不老更好。這樣的話,自己就能一輩子在權力的最高峰端坐著,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和人間美色。所以,歷朝歷代的帝王,鮮有不追求長生不老的。並且,他們為了追求所謂的長生不老,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比如我們的唐玄宗李隆基同誌,佛教燒香拜佛念經持咒有功德,那就玩玩看唄。道教畫符煉丹有好處,那也玩玩看唄。所以,他們的心思,就是腳踏兩只船,乃至三只船四只船,夢想著該總有一只好使吧,該總有一只能把自己帶向延年益壽甚或長生不老的彼岸吧。

唐天寶三年,公元744年,李隆基同誌聽通道士之言,派出中使楊光庭到全國各處采集所謂的長生不老藥藥材,以便京城中的道士可以提煉長生不老藥。

這天,楊光庭帶著一幫人風塵仆仆的來到了司空山,他來到山上的主要目的,是要尋找長生不老藥主要原料之一的常春藤。皇帝的命令自己雖然萬萬不敢違抗,可是一會兒這樣藥一會兒那樣藥,楊光庭哪裏能全部認識和了解啊,所以只能每到一處,就厚起臉皮打起笑臉四處求人了。

可是司空山那麽大,楊光庭一夥尋找了好幾天,問了很多山裏人,都沒有發現常春藤的蹤跡。找不到皇帝要的東西,制造不出長生不老藥,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楊光庭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面有個老和尚在那裏打坐,而且一看此人頗有仙風道骨,絕非常人。於是就趕緊過去作禮道:「請問師父,此山中何處能有常春藤?」

這個老和尚正是已經七十七歲高齡的本凈禪師,他在這個山上已經默默無聞的修行了三十一年,對於山中的一草一木,早已比那些山民更為熟悉。本凈禪師擡起手來,往前一指道:「那不是嗎?」

楊光庭順著本凈禪師的手指望過去,那裏果然有常春藤,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光庭采集完常春藤之後,第二天專門來到無相寺方丈室答謝本凈禪師。

楊光庭本來就是個佛教愛好者,而且跟隨著唐玄宗混了多年,不論是佛教的高僧還是道教的高道,自然見過不少,耳聞目染多了,自己的水平自然也就跟著提高了。

和本凈禪師幾句寒暄下來,楊光庭發覺本凈禪師佛法高深,非京師那些高僧可比。於是虛心作禮道:「弟子仰慕禪道已經很久了,可惜一直未遇名師開導,今日得見師父,真乃三生有幸啊,希望師父慈悲,能給我略略的講點佛法,弟子感激不盡。」

本凈禪師笑著道:「這個世界的那些高僧大德,幾乎都被皇帝請到京師弘法去了,你要問佛法的話,回到京師,他們哪個不能為你解答疑惑呢。貧僧在這個荒郊野嶺待久了,年紀老了,而且多病,實在不能滿足你的要求啊。」

楊光庭一聽,馬上就跪拜了下去,並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種能被頂尖禪師當面指點的機會,作為一個虔誠的佛教愛好者來講,又怎麽會輕易放過呢。

本凈禪師一看這架勢,不說點什麽,自己的方丈室恐怕要被鼻涕眼淚給淹了啊。於是,本凈禪師問道:「你是要求佛呢還是要問道呢?」

楊光庭一聽,不由得一楞:「在下愚昧,不知佛和道有什麽不同嗎?」

本凈禪師道:「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會道,無心是道。」

本凈禪師這幾句話,在禪宗史上,那是非常的有名啊,後來的禪師,那怕是最頂尖的禪師,都在不同的場合參照本凈禪師的話語。馬祖道一更是在即心是佛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提出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三句。而無心是道,更是被不同的禪師頻頻參照。

楊光庭第一次聽到禪宗頓教的教義,自然有些莫名其妙,於是問道:「什麽是即心是佛?」

本凈禪師道:「佛因心悟,心以佛彰。如果了悟無心,那麽佛也就不存在了。」

楊光庭又問道:「什麽又是無心是道呢?」

本凈禪師道:「道本無心,無心名道。如果了悟無心,那麽無心即道。」

楊光庭聽完後,感覺到簡直是聞所未聞啊。這和京師裏那些法師們講的,根本就是兩回事啊。於是,楊光庭又問道:「京城裏的那些師父都要求弟子們要布施、持戒、忍辱、苦行來求佛,大師看這樣行不行呢?」

本凈禪師道:「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本來清凈,不假修行。他們那樣做,只是在做無用功罷了。」本凈禪師這番話,實在有其師六祖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遺風啊。

楊光庭聽後,沈吟良久,原來南宗禪法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非京師那幫只能望文釋義的法師們可比啊。楊光庭當晚便住在了寺裏,自己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要請教了。

第二天,楊光庭作禮拜別而去。回到京城,楊光庭立馬向唐玄宗李隆基匯報了這件事。

李隆基一聽,司空山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佛家高手,那還不把他招來看看。不論是佛家還是道家的高手,李隆基都是唯恐自己請不到的。

於是,本凈禪師於天寶三年(公元744年)十二月十七日,被李隆基派出的使臣接到了京城。到了京城後,李隆基把本凈禪師暫時安排在了白蓮亭居住。

第二年的正月十五,李隆基忽然覺得年年都在宮裏過元宵節沒有意思,今年應該來點與眾不同的新花樣。於是,他下令把京城裏那些有名的僧人全部召到皇城裏的寺廟裏來,同時也把本凈禪師也叫了來。李隆基要親自主持一場辯論會,看看這個南宗頓教的高手到底有何本事。

從古至今,從來都是大師滿天飛的。大師吃香了,大師多了,自然就會魚龍混雜。所以歷朝歷代的帝王,幾乎都會自己養著一些所謂的大師,一來想從這些大師身上撈點好處,二來也可以讓這些大師去鑒定別的大師。

京城長安一帶,乃至整個北方地區,都是北宗漸教的地盤,慧能大師的南宗頓教,人們還鮮有所聞。所以,李隆基便想看看南宗頓教和別的宗派之間到底有何不同,而這,只有在面對面的正面交鋒中,才能一探究竟。這種場合,一切鬼把戲,都會在對方的火眼金睛中現形的。任何人要在這種場合下想玩虛的,那絕對會自掘墳墓的。

李隆基作為一國之君親自主持辯論會,那場面自然是非常隆重的。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當然,所有的人同樣都是雄心勃勃的,都尋思著要在皇帝面前露一手。

不過,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這個人就是本凈禪師。

本凈禪師到了皇城裏面的寺廟一看這架勢,這哪兒是要辯論哦,這哪兒是要切磋哦,看著對方眾多眼神透露出的資訊,這分明是要把自己又切又磋啊。

於是,本凈禪師對著李隆基道:「皇上啊,我歲數這麽大了,身體有病也有些年頭了,實在沒有精力和大家交流佛法,請皇上另請高明吧。」

李隆基還沒開口,旁邊泰平寺的遠禪師便大著嗓門針鋒相對的道:「現在聖上要考較佛法宗旨,我們就應該直問直答,不要拐彎抹角,不要東拉西扯的凈整些無聊的沒用的東西來敷衍聖上。」

對於李隆基親自下詔把本凈禪師從司空山請來,京城裏的那些所謂的高僧大德們早就不滿了,皇帝都去跟本凈禪師玩去了,那他們這幫人在京城裏還混啥呢?所以對於這個能當著皇帝的面,把本凈禪師弄得灰頭土臉面目全非趕出京城的機會,他們又怎麽會放過呢。

既然對方都已經赤裸裸的拿嘴來切自己了,本凈禪師只好回過頭來看著遠禪師。

自古同行多嫉妒,對於來搶自己飯碗的本凈禪師,遠禪師可是一點都不客氣,他倒是不拐彎抹角,非常直接的道:「依禪師所見,什麽是道?」

遠禪師一上來就直奔佛法的核心而問,看似簡單,要準確回答,實屬不易。不過,這個問題似乎沒有難住本凈禪師。

本凈禪師道:「無心是道。」

遠禪師抓住問題反問道:「道因心有,你為什麽說無心是道呢?」

本凈禪師道:「道本無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窮虛,然名心若無,道憑何有?二俱虛妄,總是假名。」

遠禪師又問道:「禪師知道有身心是道的嗎?」

本凈禪師道:「貧僧身心本來是道。」

遠禪師又抓住了話題:「你剛才說無心是道,現在又說身心本來是道,你這樣說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本凈禪師道:「無心是道,心泯道無,心道一如,故言無心是道。身心本來是道,道亦本是身心。身心本既是空,道亦窮源無有。」

遠禪師道:「你這個偏遠山區的禪師,也會這種道理?」

本凈禪師道:「你只見貧僧相,不見無相。見相者是你所見,所以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悟其道。若以相為實者,窮劫不可得也。」

遠禪師冷笑道:「既然你說現在我只見你的相,不見你的無相,那麽請你在相中說無相的道理看看。」

本凈禪師道:「凈名經雲:四大無主,身亦無我。無我所見,與道相應。你若以四大有主是我,若有我見,窮劫不可會道也。」

遠禪師聽完後,自己的臉色終於開始掛不住了,一會兒紅一會兒靑的,他實在找不出什麽話語來繼續和本凈禪師較量了。於是,便低著頭畏畏縮縮的退到人群後面去了。

遠禪師雖然退下去了,不過香山慧明禪師卻又站了出來:「你說無心是道,那麽瓦礫無心,是不是也是道啊?你說身心是道,那麽四生(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十類(地獄、惡鬼、畜生、阿修羅、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都有身心,難道他們統統都是道不成?你對此有什麽高見,不妨當著聖上的面說出來。」

慧明禪師自以為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想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不過,本凈禪師自然沒被難住:「大德若作見聞覺知解會,與道懸殊,即是求見聞覺知之者,非是求道之人。經雲:無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無,見聞覺知憑何而立?窮本不有,何處存心?焉得不同草木瓦礫。」

本凈禪師回答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慧明禪師只得悻悻地閉上嘴巴退到一邊去了。

香山慧明禪師退到一邊去了,白馬寺的惠真法師卻又站了出來:「道既然是無心的,那麽佛有心嗎?佛和道,是一還是二?」

本凈禪師道:「不一不二。」這種話語和思想,也只有真正的禪師能說得出來,那些照本宣科的法師們,對此自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了。

惠真法師道:「佛度眾生,肯定是有心而為的。道不度人,是因為無心的緣故。一個是度一個是不度,為什麽說無二呢?」

本凈禪師道:「如果說佛度眾生而道不度人,這是你自己妄生二見。我卻不這麽認為,在我的眼裏,佛只是一個虛名而已,而道也只是妄立罷了。兩者都是虛幻不實的,只是一個假名而已。既然只是一個假名,又如何從中分為兩個呢?」

惠真法師不服氣的道:「就算佛和道都是假名,不過最開始為它們立名時,又是哪個立的呢?如果有立名者,又怎麽能說是無呢?」

本凈禪師道:「佛和道,只是因心而立罷了。如果無窮無盡的推算下去,這個心也是虛無不實的。心既然是虛無不實的,就能明白佛和道也是虛無不實的,如同夢幻一般,這樣才能了悟本來是空的道理。強立佛和道的名稱,這只是二乘人的見解而已。」

惠真法師這下不由得贊嘆道:「事無不盡,理無不備,這才是真正的南宗頓教法門啊。禪師的即心是佛之理,實在可以作為後世眾生修行的規則啊。」

惠真法師服氣了,不過法空禪師卻不服氣,他站出來道:「如果像你所說,佛和道都是假名妄立,那麽佛教的十二類經都應該是虛妄不實的。可是從前的那些師父們代代傳承這些經文,大家都在這些經文中汲取營養修道,難道都是虛妄不實的嗎?」

本凈禪師道:「你看來沒有正確的領悟經文的真意啊。道本無修,大德強修。道本無作,大德強作。道本無事,大德強生多事。道本無為,大德於中強為。道本無知,大德於中強知。你這樣的見解,與道大相違背,只能說明你自己不會經意啊,希望你能下去好好思考下再來問我。」

法空禪師低著頭沈默不語的退到一邊去了,福先寺的安禪師又站了出來道:「如果道是假名,佛也是妄立的。十二類經文教導了那麽多的人,也是虛妄不實的。那麽請問什麽才是真的呢?」

本凈禪師道:「為有妄故,將真對妄。推窮妄性本空,真亦何曾有故。故知真妄是假名。二事對治,都無實體。窮其根本,一切皆空。」

會場上的所有人聽了這番話後,都不由得點頭不已,咋咋稱奇。

安禪師卻繼續追問道:「你既然說一切都是虛妄不實的,又說虛妄如同於真實。既然真和妄沒有兩樣,那麽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

本凈禪師道:「如果說它是個什麽東西,那麽這個東西也是虛妄不實的。(這和他的師弟南嶽懷讓禪師那句非常有名的‘說似一物即不中’如出一轍。)沒有什麽東西是和道相似的,道是沒有什麽事物可以比擬的,道也是沒有什麽可以比喻的,道同樣是沒有什麽可以對治的。所以多部佛經中都講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

安禪師聽後,當場楞在那兒,慚愧得不知所措。

昭成寺達性禪師站出來道:「禪師雖然至妙至微,真妄雙泯,佛道兩亡,修行性空,名相不實,世界如幻,一切假名。不過作此解時,不可斷絕眾生善惡二根。」

本凈禪師道:「善惡二根,因心而有。窮心若有,根亦不無。推心既空,根因何立?所以金剛三昧經說:善不善法,從心化生。所以善惡業緣,本無有實。」

達性禪師找不到話來說了,就閃到一邊去了。

皇帝身邊的侍臣孫體虛上前問道:「此身從何而來,死後又往哪裏去呢?」生從何來,死歸何處,這是個人類的終極問題,也是俗人們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孫體虛這個問題一提出來,大家全都豎起耳朵,都想認真聽聽本凈禪師的高論。

本凈禪師沒有正面回答,卻反問道:「如人睡覺時,忽然做夢,請問夢從何來?醒來時,夢又到哪裏去了呢?」

孫體虛道:「既然有夢,就不能說無。醒來後夢沒得了,那就不能說是有。所以雖然有所往來,但其實往來無所。」

本凈禪師笑著道:「貧僧之身亦如其夢。」

孫體虛忽地一下明白了自己之身實同於夢,不由得笑顏滿面,對著本凈禪師作禮不已。

這一下,全場眾多的京城高僧,再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挑戰本凈禪師了。

唐玄宗李隆基感到非常的滿意,看來自己沒有看錯人,也沒有請錯人。於是,他帶頭拍起了巴掌。李隆基一鼓掌,全場頓時響起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熱烈掌聲。

等到大家都把手掌拍痛後,李隆基當即下達命令,委任本凈禪師為大唐國的國師。

本凈禪師靠著這一場皇帝親自主持的辯論會,舌戰群僧,並最終獲得全勝的戰績,從而確立了自己京城禪宗第一人的身份。

其實在八年前的開元二十年,公元732年,本凈禪師的小師弟神會禪師,就在滑台大雲寺設立無遮大會,公開與山東的崇遠法師進行辯論,結果也是神會禪師大獲全勝。

不過,相較於本凈禪師的辯論而言,本凈禪師面對的高手更多,而且是由皇帝親自主持,影響力那肯定是有巨大的區別的。

所以,神會禪師成為第一個公開向神秀北宗挑戰的慧能南宗弟子。而本凈禪師則成為第一個撬開京城重地並且第一個成為國師的南宗頓教弟子。

本凈禪師受封為國師的同年,神會禪師也被兵部侍郎宋鼎請入東都洛陽,主持荷澤寺。這樣,大唐的首都長安和東都洛陽,就雙雙落入慧能大師南宗頓教的手中,從而在政治上,使得慧能大師的南宗頓教獲得了朝廷的高度關度。而此時神秀大師的兩個得意弟子普寂禪師和義福禪師都去世好幾年了,神秀北宗後繼乏人,再也沒有人有能力出來抵擋慧能南宗門人的進攻了。本凈禪師和神會禪師雙雙在那裏傳法,在北方地區廣大的信眾之中第一次傳播了南宗頓教的種子,這就為慧能大師的頓悟法門一統江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不過,本凈禪師並沒有在京城裏待多久,他覺得還是山林裏空氣好點,清凈一些,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不會和人爭鋒相對的玩唇槍舌劍。於是,本凈禪師就以自己年老多病,要回老家司空山養老為由,寫了封辭職報告給李隆基。

李隆基看到本凈禪師態度堅決,也沒強留,就在本凈禪師的辭職報告上簽了字。不過,李隆基對於本凈禪師這位國師,還是相當大方的,他專門撥出大量的銀子,為本凈禪師修繕了司空山的無相寺等十余處寺、庵,使得山上的僧尼總數達數千人之多,讓無相寺成為了當時最為輝煌的禪宗寺院。

本凈禪師的同門師弟,同樣是大唐國師的南陽慧忠曾經來到司空山拜訪本凈禪師。古代的禪師,四處參學互相勘辯,已經是一種非常流行的風氣了。

師兄弟見面,一番寒暄後,慧忠禪師道:「師兄啊,你以後要是見到非常奇妙的言語,怎麽辦呢?」

本凈禪師道:「管他奇妙不奇妙,我是不會起一點點羨慕之心的。」

慧忠禪師對於本凈禪師的回答非常滿意:「看來師兄很明白自己本來的事啊。」

不過,即便如此,本凈禪師依然沒有什麽弟子把他的禪法傳承下來,從而使得本凈禪師作為一個原本在當時非常顯赫的禪師,卻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的湮沒無聞了。

唐肅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五月五日,本凈禪師在司空山無相寺圓寂,享年九十五歲。唐肅宗特賜謚號「大曉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