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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明|依舊是那座山

2024-10-21國風

依舊是那座山,依舊是亞特蘭大寓所附近的風景,陳宜明對這一主題所作的繪制已逾五個春秋,這是「對畫家身份的堅實持守,不斷對自己觀看發出的追問」,在這無休止的描繪中,他賦以這平淡無奇的風景「一往情深的詩意和憧憬。」關於這一主題,亓田元雲展曾釋出過【山,還是那座山(2020-2022)】(詳見公眾號亓田元藝易),此為續篇。

—— 亓田元藝術中心

陳宜明寓所附近的風景,亞特蘭大,2024

讀【依舊是那座山】後感

陳宜明是我的老師,1996年在油畫系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我現在的年齡,46。但其時,陳老師早就以油畫【我們這代人】和連環畫【楓】蜚聲中國畫壇,當時他與我們就仿若繪畫的先生。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陳老師企圖重新開辟自己的繪畫道路,遠離早年的名聲所寄,遠離那些我們以為經典的蒙卡奇、洛佩茲、現實主義繪畫式樣的技藝,那些方法,陳老師運用的輕松自如。大凡一般的中國畫家,在尋找到一條明確的、被承認的繪畫表達路徑後,會不斷精進在這條路上,然而陳老師不為所動,一意孤行地尋找著別的路途。

我們讀大學時,陳老師常給我們看維亞爾、莫蘭迪、西克特的畫冊,後來他又喜歡尼古拉.斯塔埃爾、安森.基化、大衛.霍克尼,陳老師也畫得一手好線描。記得他有一本大部頭的【莫蘭迪】,愛不釋手。讀陳老師近年的繪畫自述,娓娓道來,除了一貫的坦誠,觸及到近年的繪畫困惑,他總透露出壯士暮年、老驥伏櫪的感懷,讓我想起【困在時間裏的父親】那部電影,感同身受乃致唏噓,陳老師確是一個真正的繪畫者,為畫所困。

去年,陳老師攜近作,在杭州辦了一個個展。展覽之後,陳老師又遠赴美國,又開始了他日復一日的、面對家邊的山的寫生,對同一座山的不斷的反復寫生,形態處理上更加精簡、凝練,色彩則是一塊沈郁濃灰襯映著另一塊沈郁濃灰。美國的碧海晴天,在陳老師的筆下也變成經世未朽的高級灰色。陳老師自嘲是「懶」於挪移,所以就地取景,日復一日的畫屋前的無名山,一畫就畫了五年,數以百計的同一座山的肖像。我們看著畫裏的沈默的山,感慨萬千卻唯有沈默。我猜想,在陳老師自我戲謔下,是對畫家身份的堅實持守,不斷對自己觀看發出的追問,這種追問是陳老師給自己預設的畫家問題,面對:「明晰的日常之物,是什麽,就看成什麽,(我的畫)要的就是其真正的質素」。

陳宜明的寫生現場,2024

「依舊是那座山」的感覺,不難讓人想到塞尚,畢竟,畫山並以山為母題,嵌入自我生命的畫家,最著名的便是塞尚了。屋前的山丘對陳老師的意義,是否能像聖維克多山對塞尚的意義那般?畫家是否可以在百無聊賴的繪畫生命中抵達某處,以無用之事成有為之學,這是場畫家的自我修煉。

這次,我們又看到陳老師的許多山,當然還是那座屋前的山。尺幅不大,但每一件都帶有種質素感,有一種山的重量。只是看久了這座山、這些山,慢慢能看到我們這個時代的某些殘影。陳老師自詡自己為古典思維與審美法則所束縛,因日漸受到來自身體和物理的纏結消耗,力有不逮。但在我眼裏,每次看到陳老師的繪畫,都看到自己打小就明晰的繪畫價值:形態的凝結得體有氣度,色彩的錘煉微光卻耀目,繪畫的結構含蓄而精簡,不動聲色,每一筆、每一色都帶著繪畫的教養,這種教養仿佛中國書道中法度森嚴的「無垂不縮、無往不收」和「中鋒立骨、側筆取妍」。這種分寸感,陳老師已把它刻在骨子裏。老美術學院的核心追求,都在畫中,對繪畫的熱愛、對傳統的敬畏,在美術史中尋找自己的座標,希圖重建並傳承偉大的繪畫。所以,我確實愛看陳老師的畫,在那裏,我所熟悉的極為純粹的八、九十年代,屬於我們大學時代的那個美術學院裏的所有價值,都象此中的山一般,巍聚成形,熠熠生輝。

陳老師謙遜地、執拗地讓視覺凈化。我可以想象,他站在屋前,凝視著屋前的山丘,鬥方的畫幅、山的沈默和內向的視覺,彌合為一。本質上,細節、修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山成為一個整體,不僅是一個視覺呈現的母題,山,變成陳老師觀度自己存在的審美要求的問題,這些山氤氳羈絆著老美術學院的繪畫精神,鎮守在那裏,不讓她們煙消雲散。

祝陳老師身體安康,藝如所願!

(文/鄔大勇)

陳宜明寓所附近的風景,亞特蘭大,2024

繪畫的日常與無常

陳宜明老師的繪畫一直有一種拙味。【道德經】有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陳老師長期以來面對繪畫的問題,從來就拒絕慣常的思維和機巧嫻熟的重復勞作,他對藝術的純粹性始終葆有探索精神。陳宜明老師近幾年在異國他鄉反反復復描繪的家門口那片山景,成為他繪畫探索的「道場」。日復一日的繪畫勞作讓他近期的繪畫愈加呈現出一種老辣不羈的樸拙感,這種拙不單單體現在筆意和造型上,其畫面的色彩也有一種「濁」,混濁之厚重;這種色彩品質的「濁」,透露出一種時間的沈澱與磨礪,混濁而透亮,顯露出色彩的蒼勁和古拙。

在陳老師這裏,繪畫成為一種日課,就如同禪修,他沒有強烈的意願出門去尋找非此不可的繪畫主題,日常所見之處皆可畫。所以,陳宜明老師畫的那片山,既不是聖維多克山基於塞尚的視覺主題意義,也不是華山給予王履身心震顫的自我覺知。然而,這片再普通不過的異國山景卻成就了陳宜明老師向著自我回歸的繪畫語言探究,異鄉的山成為他內心的精神返鄉。

面對同一個場景的反復描繪,並且能夠年復一年豪不厭倦的畫下去,這並非易事,陳老師自嘲說這是一種慵懶的狀態使然。其實他一開始到美國面對異國情調的風景是有種難以入畫的抗拒心理,時不時都要回到國內寫生;但是幾年疫情下來徹底泯滅了他理想的繪畫狀態。確切的說,在美國並沒有什麽可以激起陳老師克服身心勞頓,不辭辛勞地要去描繪的地方。那麽,還不如坦然自在的面對周遭熟悉的日常所見。而這種受限於無處可畫的被動選擇,卻讓陳老師跟家門口的這片山景產生了深度的聯結。同一道風景一天中的不同時段,每日的不同氣象,一年的不同季節在陳老師的筆下歷歷在目。在不斷的重復描繪中,陳老師讓原本平淡無奇,不可入畫的風景成為他安身立命的精神處所;在無休止的觀看中似乎給這片山景賦予了一往情深的詩意和憧憬。

陳宜明的調色盤,2024

這種重復和相似並不讓人心生厭倦,因為陳老師醉心於日常周遭事物的反復描繪,是在苦苦追尋繪畫之真我;而這種執念帶來的苦惱和困惑,其實是陳老師在寫生之中,一直在自然的遭遇中抵抗腦子裏固有的知識經驗和一切先入之見,層層剝離,畫面越來越趨向簡化抽象。他透過這種方式逐漸擺脫對自然的逼真模仿,走向對物質感的消解;其色彩變化的微妙把控和平衡越發精微、樸實、含蓄,在簡化中感受看的生動現象。這片山在陳老師的眼中看得越加真切了。重復的描繪即是畫家的解惑去蔽,「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陳老師不斷摒棄現有的視覺經驗去面對和遭遇世界,這種經驗的視覺領會與我們日常生活所見完全不同,按陳老師自己的說法:現在我面對自然寫生變得比較主動了。

1,30×40cm,紙板油畫,2024

在如此熟悉的同一道風景中卻能不斷讓你看到不一樣的山,每一幅作品似乎是對下一幅作品的召喚和期待,就如同自然的生命行程,日月星辰的鬥轉星移,四季流轉的無常宿命,充滿著未知的召喚和期待。繪畫其實就是一種目光,藝術家在平淡中看到奇跡,讓我們得以重新審視熟悉的周遭日常。繪畫回到可見可感的視覺本身,這是繪畫自身永恒的命題。陳宜明老師憑著自己執拗的感覺,不借助任何法則和符號,在與這片普通美國山景的不斷對抗中,將已有的知識和概念徹底拋棄,投入新的遭遇和體驗之中抵達事物本身。這片山景讓陳老師從以往的繪畫路數中逐漸解放出來,不斷地趨向他自身最本真的東西。這種如修行般的繪畫體驗,有一種莫蘭迪式的平淡與寧靜,越發耐人尋味。無論外部世界如何變化陳老師都能保持內心的平靜,不受外界紛擾所動搖,洞察事物之本質,專註於對真我的求索。我們期待陳宜明老師不斷給出他視看之新的可能,永遠有下一幅作品給予大家以驚顫和回味。

(文/郭健濂)

陳宜明在寫生中,亞特蘭大,2024

依舊是那座山

我經常和朋友說起賀友直老師的「山鄉巨變」,從第一冊到第五冊,期間作畫的跨度有十幾年之久,每冊都很精彩,但其手法,變化還是很大的。設想,讓賀老用第一冊的手法去畫第五冊,他似乎也做不到。這也是每個畫人的經歷,也很難說,越往後就越畫的更好。

我畫山也有5個年頭,最初畫的手法與現在的手法應該說不會是一樣。難說哪個時期的更好,也就是我一個探索的過程,希望朋友們理解。

2,30×40cm,紙板油畫,2024

在繪畫中,我一向反對不動腦的重復勞動。也自以為從不做此類的實驗。但細想一下,若是不改變思維方式,仍用習慣性的手法來對付每一張畫,看似不一樣,其結果還是重復勞動,無效勞動。這也是我眼下最大的悲哀和困惑。

抽象畫的思維方式和具象畫的思維方式在本質上是不同的,這點我很清楚。但我同時也看到,我們的前人也有從具象繪畫過渡到抽象繪畫上來的,就像法國的Staël,他的這種思維我們能夠借鑒嗎?

3,30×40cm,紙板油畫,2024

這幾年我在關註年輕人的作品,其中不乏有不少能力強的藝術家是我的榜樣,國外國內都有。一直以來,那些讓我們津津樂道和仰慕的古典思維和審美法則,在當今的世界裏,一夜之間似乎完全失去了光芒,根本也用不上了,而且是知道越多,束縛就越大。這也是現在的年輕人與我們之間的隔閡,也正是我羨慕他們的樣子。

年輕多好啊!我發自內心的感嘆!

4,30×40cm,紙板油畫,2024

我生性懶慵,怕吃苦,背個畫箱翻山涉水去找景點,我就會覺得很累。即使在那轟轟烈烈的寫生大潮中,我也是能懶則懶,推門出去就畫,根本不挑景色。長此下來,我也就養成是啥畫啥的習慣,從不挑剔。在別人眼裏不入畫的景色,還總能入我法眼。

隨著年事已高,近年來身體一直不太好。去年一次偶然的事故,救護車把我送進醫院的急診室。打此以後,我更就不敢獨自出門去畫寫生,以前還在小區裏走走畫畫,現在一概全無,成了一個妥妥的「宅男」。除了去超市和醫院,每日起床後推門走出陽台,見啥畫啥,別無選擇,這也就是一直在畫山的根本原因。好在我還樂此不疲,見到就畫,這正是庸人之樂吧。

(文/陳宜明 2024/10/6 亞特蘭大)

5,24×30cm,紙板油畫,2024

6,30×40cm,紙板油畫,2024

7,40×40cm,紙板油畫,2024

8,30×40cm,紙板油畫,2024

這些年,我常出去寫生,希望自己在風景上能有點突破。室內,寫生是靜態的,就幾塊顏色!空間比較小。室外,大的空間,復雜的色彩關系,就有難度,需要訓練。畫時,我們不能跟著物件走,要主動,這裏面就涉及到一個修養問題。有時,室外寫生畫多了,需要回到室內繼續總結,再出去寫生,要有這樣的過程。

—— 陳宜明

9,30×40cm,紙板油畫,2024

10,30×40cm,紙板油畫,2024

11,30×40cm,紙板油畫,2024

12,30×40cm,紙板油畫,2024

13,30×40cm,紙板油畫,2024

14,24×30cm,紙板油畫,2024

15,30×40cm,布面油畫,2024

16,24×30cm,紙板油畫,2024

17,30×40cm,紙板油畫,2024

18,24×30cm,紙板油畫,2024

19,24×30cm,紙板油畫,2024

20,24×30cm,紙板油畫,2024

21,24×30cm,紙板油畫,2024

22,24×30cm,紙板油畫,2024

23,30×40cm,紙板油畫,2024

24,30×40cm,布面油畫,2024

25,60×60cm,布面油畫,2023

26,30×40cm,紙板油畫,2023

27,40×40cm,紙板油畫,2023

28,24×30cm,紙板油畫,2023

29,30×40cm,紙板油畫,2023

30,24×30cm,紙板油畫,2023

31,40×30cm,紙板油畫,2024

32,60×60cm,布面油畫,2023

33,30×40cm,紙板油畫,2023

34,30×40cm,紙板油畫,2023

35,40×40cm,紙板油畫,2023

36,30×40cm,紙板油畫,2023

37,40×40cm,紙板油畫,2023

38,24×30cm,紙板油畫,2023

39,30×40cm,紙板油畫,2023

40,40×40cm,紙板油畫,2023

41,40×40cm,紙板油畫,2023

42,60×60cm,布面油畫,2024

43,30×40cm,紙板油畫,2023

44,30×40cm,紙板油畫,2022

45,30×40cm,紙板油畫,2022

46,24×30cm,紙板油畫,2022

47,30×40cm,紙板油畫,2022

48,40×40cm,紙板油畫,2022

49,50×60cm,布面油畫,2022

50,24×30cm,紙板油畫,2022

51,40×40cm,紙板油畫,2022

(來源:亓田元QITIANYUAN)

畫家簡介

陳宜明, 1950年生於上海,現居亞特蘭大。中國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油畫學會副秘書長,中國寫意油畫研究院常務理事、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國油畫院特聘畫家,中國南方油畫山水畫派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