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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刊】頭條詩人 | 馬文秀 : 身外的風景

2023-12-19國風

關註 ,讓詩歌點亮生活

馬文秀,回族,1993 年生,青海民和人。

身外的風景

推薦語

執著於「對源頭的探尋」是馬文秀引人註目的精神姿態。她常返身和深入到她的故鄉青海,置身於那裏的雪山、草原、冰川、湖泊與村落,註目於那裏的飛鳥、星辰與光芒;她會震撼於「鷹撲棱著翅膀,以洶湧之勢/沖向烏雲」(【身外的風景】),也會贊嘆那裏的人們,感佩於「身著藏裝,坐在碉房/手抵在眉邊/早已將紅塵視為道場」(【百歲老婦】)的一位老婦——正是從青海,從源頭,她領略著「生命的壯闊、靜默、博大」(【生命的昭示】),她的自我,因此也從對源頭的不懈探尋中,不斷獲得新的開掘與擴充套件,愈益豐富、愈益深厚與開闊。


(指導老師:何言宏、寇碩恒)

生命的昭示

——寫給昌耀

幾十年來,堆積如山的詞語

卻無法一一細數昌耀遭受的痛苦

他在祁連山履冰踏雪

用冰川、河流、綠洲搭一座

通往內心的橋

橋身是他每一段經歷的縮寫

他的遭遇在詩句中歷歷在目

火焰與灰燼千變萬化

最終落滿頭頂

於是,他在人海隱沒

尋找源頭之水留下的隱秘標誌

生命的昭示,不受限於環境

青藏高原的風帶著峭壁的粗狂

穿過他的身體

寄給失意的昌耀一條路

就他而言,多年的緘默

無法藏匿過去

生命的壯闊、靜默、博大

早已在潦草的字跡下馳騁幾十年

他寫下的詩句

無疑是借用明天的光陰鍛造自我

這讓他相信

漂浮在三江源的願望終會實作

沒有一束光能掩蓋星星的鋒芒

臘月的星辰下

仁青與兄弟姐妹爬到山頂點燃煙花

讓裂開的希望,離漫天星光近一些

似乎這樣內心的溫度會高一些

在江源玉樹人們習慣談論星辰

有時心就像一顆星

熟悉高原的海拔與風向

群峰托舉這片神秘地域

沒有一束光能掩蓋星星的鋒芒

每當沈入漆黑,星辰就指出一條路

路上有激流、砂石、沼澤、荒漠

而行走者需要勇敢開啟自身的光芒

在嚴冬的風暴中穿過這條路

與歲月爭持

紮西永藏的母親渴望與芳草為生

在狹小的地圖上

留下她的青春與蔥蘢

於是,她的母親在峻險的山勢中

與歲月爭持

用母親兩字托舉起兩兒兩女

讓他們如同芳草,在草原盛開

她的母親被歲月拖走的三十年

不是雕零而是綻放

絢爛的花朵

開在了四個孩子身上

對母親的贊美不需要打磨

芳草、陽光與她

是他們生活裏的光芒

無可替代

早已成為人生索引中的一個關鍵詞

百歲老婦

卓木其村百歲老婦

身著藏裝,坐在碉房

手抵在眉邊

早已將紅塵視為道場

尋找內心的寧靜與沈靜

狂風吹拂不了她的心情

心情也左右不了風

青藏高原的長壽村

保守著老婦五代人的秘密

她守護著五世同堂的家風

探秘者面對老婦誠摯的目光

再也說不出浮雲般的話

老婦虛晃的身體

隱藏內心的峽谷

一聲長嘆,將夕陽拉長

拉到對面雪山飄動的經幡之上

讓時間開口說話

通天河東岸的雲空下

光朝著卓木其古村落雕刻

每一束光雕刻出一個神話傳說

明代以來

時間留下的標誌

讓古村落隱去名字的物件

成為一束光

說出陳年的謎語

容納漂泊者的孤獨

宇宙萬物中

子孫成了追光者

讓時間開口說話

於是,一條大河穿透時間

讓距離成為懸掛的形式

點燃隱蔽之火

黃昏之時,太陽隱入炫目的火把

借著囊謙一堆篝火

引出仲夏體內的一團火

火與火相遇

讓陌生的面孔動起來

火的燃點,讓人卸下防備

囊謙民歌音調悠長,像一陣

妖嬈的疼痛,纏繞夜色

從耳朵繞進去飛奔到心房

此刻遊人與歌手

隱去身份、地位、喜好

純粹沈浸在算蔔愛情的卦歌中

這讓人聯想到一些美好

攪拌在生活的瑣碎中

一場相遇,點燃隱蔽之火

讓相向而行的人

在相遇之網將憂傷化為歡樂

抖動的身軀,隨即融入古老的節拍中

點燃高原深邃的星空

大美之境

高原的草,不甘心長在荒漠、巖石、濕地

直接沖破瀝青,屹立在馬路上

這跟高原人的秉性一樣

腳踩泥土,心中不止有星空還藏有山水

親愛的路人,不要去打擾一株草

與它自然地相處

無需安排想要的情節和曲折

也不要摘走草尖兒上的那層白光

讓其漂浮,自然生長

青海大美之境

像蒼穹中潔白的哈達一樣

望不到盡頭

卻給人一種絕處逢生的喜悅

對源頭的探尋

我一直沒有停止對源頭的探尋

對三江源的想象,沒有喧嘩的深情

預想危險大於危險本身

最重要的是行走

只有靠近光明,自我才會被開啟

越過雪山、冰川、湖泊

數千裏的跋涉

收藏在眼中的風景

悄然成為身體的一部份

奔赴山河的人,夢裏有翅膀

埋著一條可以延長的路

它能尋找機會開啟時光之鏡

立於三江源,做自然的歌者

帶給困於時間和空間的人行走的勇氣

不可言說的相遇

在三江源區,不可言說的相遇

成為一個內核

我們沿著各自的軌跡前行

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被追述的往事讓我們向過去靠攏

生活預留的謎底,終究要自己解開

在阿尼瑪卿雪山腳下

凍結的冰面上行走

將過去喜悅的形態留在上面

無用的假定,終究會成為幻影

淚水在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嘩的巨響

身外的風景

雪後三江源白茫茫一片

藏狐憑借本能在雪地裏搜尋食物

鷹的翅膀上亮著光斑

身上掛滿了冬的凜冽與潔白

無邊的白,鋪在腳下

那不是雪而是大自然留下的足跡

生態覺醒者選擇

遠觀稀有動物的遷徙

它們明白身外的風景是自然的饋贈

鷹撲棱著翅膀,以洶湧之勢

沖向烏雲

驀回頭,人的影像

成了大地上一束行走的花

在雪中反光

候鳥成為島的脊梁

在青海湖鳥島

數以十萬計的候鳥成為島的脊梁

滾滾浪濤,飛奔的浪花

抖落誰的暗影?

站立在鳥島上的我

沈默中望向了斑頭雁、魚鷗

叫不上名字的候鳥湧向我

或許,當彼此的心

朝對方滾滾而去時

才能在擁抱中捕捉影子

無可置疑,從相思投入相思

才能在天地間

來解讀神秘的相遇

此時,喧囂的浪濤

卷裹著音色各異的鳥語奔騰

我無法用任何一個浪濤定義你

迎面刮來的風

催下了倔強的淚

唯有眼淚不需要定義

風浪中,時間的連續性

將生活的瑣事串聯在一起

唯獨對愛情無法進行預測

時間的刺

在青海傳統古村落

石板被堆成高低不等的墻

砌墻的藝術家

寂靜的神情早已說明一切

不是所有的破裂都值得修復

不規則的形狀留有時代的銘印

更像是一種反叛

把未來和過去的時間組合在一起

起伏的預言背後

時間的刺,不一定刺向軟弱的人

終會刺向背叛時間的人

成為彼此的光源

在星宿海的星空下

不再尋找最亮的星

而在一群又一群的星星中尋找

原屬於自身的粗狂與鋒芒

靜觀星空,也是在靜觀自己

被隱藏起來的星星

或許也在等待尋找它的人

成為彼此的光源

萬物皆是路標

文/馬文秀

我是一個向往遠方、喜歡行走的寫作者。在我看來,萬物皆是路標,詩意的遠方為我開啟了思維的視角,生活的歷練為我的詩歌寫作註入了活力。


在生命的每一場遇見中,我發現了山水的空靈、人性的善良,以及不同民族的文化信仰和生存方式。人們的境遇不盡相同,但是他們有著共同的喜怒哀樂。這種遇見讓你我互為鏡子,照進彼此。相遇時的真摯,成為我通往詩歌的道路。詩中也自然流露出相遇時的感動,那份感動存在內心,成為我寫詩的源泉。


我的詩句中有我的朋友、家人、陌生人的影子,同樣他們也是奮鬥者的身影,他們熱愛生活,在不同的行業做出不凡的貢獻,在我看來他們是民族的風景。所有的文學作品最終都詮釋一個恒定不變的道理,文學就是人學。寫作者越仔細體悟人生,越能產生豐富的想象和真實的作品。我在創作中也時常處理自我,處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處理生命經驗。我對真善美與愛的追逐,對詩意精神世界的向往,呈現在作品中是生命本色。


我在不斷遊歷中挖掘詩意生活,誠摯記錄詩意生活。我相信人世間你的熱愛也換回你需要的愛,包括你的文字。行走的地域,拓寬了我的視野,新鮮的詞匯湧入我的大腦,豐富了我的詩句。不同地域的人文與地理成了喚醒我內在創作的驅動力,途中所有的遇見成為我文學創作的富礦。我對文學最大的禮敬,就是深入生活,不斷創作,對文學保持敬畏心,書寫不同地域文化風情和民族色彩。在新媒體時代以更多的形式抵達讀者、擁抱讀者,讓他們看到遼闊的生活後的詩意。


我的詩歌思想上的內核,其實,是我對人世間這座富礦的傾力挖掘。只有越深入的挖掘,才能越接近生活的本質。當然,寫作更重要的是向內挖掘,深入內心,挖掘自己的潛能。我喜歡在大自然中提取詩意,在詩歌中書寫自然與人、人與人、自然與自然之間的關系,自然催生出的詩句,成了我與自然對話的一種方式,這種方式讓我與自然融為一體。


人需要回歸自然,我的詩歌就是我一次次旅行的認知與開始,每到一個地方,留下我詩意的一個標點,這個標點顯然是逗號。創作讓我在時間與空間中保持不斷更新,在已知與未知的空間裏逐漸發現自己,完善自己,塑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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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傲霏, 二審:曼曼, 終審:金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