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闡述了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對俄羅斯乃至世界藝術領域產生的深遠影響。巡回畫派以現實主義為核心，主張藝術應當反映人民生活的真實面貌，反對學院派的僵化教條。文章首先回顧了畫派成立的歷史背景，接著分析了其藝術特點，包括對普通民眾生活的描繪、對民族特色的挖掘以及對社會問題的深刻批判。
I. 引言
19世紀下半葉，俄羅斯正處於一個歷史轉折點，社會動蕩與變革交織成一幅復雜多變的時代畫卷。這一時期，工業革命的浪潮開始沖擊古老帝國的農業根基，城市化行程加速，社會階層分化加劇，同時伴隨著農奴制的廢除（1861年），人民的生活狀態與社會心理發生了劇烈變化。在這樣的背景下，文化藝術領域也迎來了革新，藝術家們開始尋求新的藝術語言來反映社會現實，表達民族精神，批判時弊。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文化土壤中應運而生，它不僅是藝術革新的產物，也是社會進步的推動者。
巡回畫派的產生，不僅標誌著俄羅斯藝術從古典主義向現實主義的轉變，更是藝術服務於社會、響應民眾需求的一次實踐。畫派成員們不滿於當時藝術創作局限於貴族沙龍的現狀，他們渴望將藝術帶入民間，讓更廣泛的民眾能夠接觸到高雅藝術，從而提升國民的文化素養，激發社會的自我反思。因此，巡回展覽畫派的藝術家們采取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藝術傳播方式——巡回展覽，將作品直接展示在各大城市甚至鄉村，使得藝術作品不再是少數人的特權，而是成為人民共同的精神財富。
II. 巡回畫派的興起：歷史與背景
A. 「14人抗議事件」回顧
1863年，彼得堡皇家美術學院內部爆發了一場具有裏程碑意義的事件，即著名的「14人抗議」。這14名年輕且充滿理想的美術學院學生，對學院規定的畢業創作主題感到不滿，這些主題往往局限在神話、聖經或歷史題材，遠離了俄國社會的現實。他們拒絕按照學院的傳統框架進行創作，轉而要求自由選擇與人民生活緊密相關的主題，以展現俄羅斯的真實面貌。
這一抗爭不僅表達了他們對學院保守教育體制的反抗，更是對藝術應當服務於社會、反映現實的強烈呼籲。盡管這一行為導致他們被學院開除，但這一事件卻成為了俄羅斯藝術史上的一個轉折點，直接催生了巡回展覽畫派的誕生。這14位元青年藝術家的勇敢行動，激勵了更多藝術家加入他們的行列，共同探索和實踐新的藝術道路，為巡回畫派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B. 社會環境分析
19世紀的俄羅斯正處於由封建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這一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環境為藝術界的變革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政治上，亞歷山大二世的統治帶來了農奴制的廢除，雖然改革並不徹底，但它激起了人們對社會公正和民主的廣泛追求。經濟上，工業化和資本主義的發展引發了社會結構的深刻變化，城鄉差距擴大，貧富懸殊加劇，這些都成為藝術家關註的重要議題。
文化上，西學東漸，啟蒙思想和民族主義情緒高漲，人們開始反思俄羅斯文化的獨特性和價值，尋求符合民族身份的藝術表達。在這樣的環境下，藝術界迫切需要一種新的藝術語言，能夠真實反映俄羅斯人民的生活現狀，批判社會不公，同時也弘揚民族精神和文化認同感。因此，巡回展覽畫派的出現，正是藝術界對這一時代呼喚的積極響應。
C. 克拉姆斯科依的作用
伊裏亞·葉菲莫維奇·克拉姆斯科依作為巡回畫派的核心人物和精神領袖，他的角色至關重要。克拉姆斯科依不僅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畫家，更是一位有遠見的組織者和思想家。他深諳藝術與社會的關系，堅信藝術應當面向人民，服務社會，這種信念成為巡回展覽畫派的核心理念。
克拉姆斯科依積極組織畫展，提倡畫家走出工作室，深入民間，觀察和描繪普通人的生活，這種實踐方式極大地拓寬了藝術的視野和深度。他的代表作如【無名女郎】等，展現了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和精湛的技藝，成為畫派藝術追求的典範。克拉姆斯科依還透過發表文章、演講等方式，傳播巡回展覽畫派的理念，吸引了越來越多誌同道合的藝術家加入，共同推動了畫派的壯大和發展。可以說，沒有克拉姆斯科依的領導和不懈努力，巡回展覽畫派可能難以形成如此鮮明的藝術特色和廣泛的社會影響力。
III. 巡回畫派的藝術主張與特點
A. 現實主義的藝術追求
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在藝術實踐中，深刻繼承並進一步發展了現實主義的傳統。這一畫派的藝術家們深受車爾尼雪夫斯基美學原則的影響，致力於「美即真，真即美」的藝術信條，將藝術創作視為反映社會現實、揭示真理的手段。他們拒絕了當時流行的浪漫化和理想化的藝術表現，轉而深入日常生活，關註底層人民的艱辛與社會的不公。
巡回畫派的作品不僅描繪了俄羅斯人民的日常生活場景，更透過對勞苦大眾生活的細膩刻畫，批判了沙皇統治下的社會問題，如農奴制的余孽、貧富差距、階級壓迫等。這種對現實的忠實記錄和深刻剖析，使得畫派的藝術追求超越了單純的形式美感，賦予了作品強烈的社會使命感和歷史價值。
B. 題材選擇與表現手法
巡回畫派在題材選擇上，廣泛覆蓋了農民生活、城市工人、知識分子以及自然風光，力求全面反映俄羅斯社會的各個層面。在農民生活題材中，如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透過描繪艱辛勞作的纖夫形象，展示了底層民眾的苦難與堅韌；對於城市工人，畫派作品揭示了工業化行程中的矛盾與沖突，反映了工人階級的生存狀態；而在知識分子的描繪上，如克拉姆斯科依筆下的【無名女郎】，則透過細膩的心理刻畫，傳達了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和內心世界。
此外，巡回畫派對自然風光的描繪同樣富有特色，強調情感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如希施金的風景畫，展現了俄羅斯廣袤大地的壯麗與寧靜。在表現手法上，畫派藝術家們運用了明暗對比、色彩層次等技巧，創造出既真實又富有表現力的畫面，形成了獨特的藝術語言，這種語言既有俄羅斯民族特色，又不失國際藝術潮流的現代感。
C. 思想性與藝術性的統一
巡回展覽畫派最為顯著的特點之一，是將藝術創作與社會改革的理想緊密結合起來，實作了思想性與藝術性的高度統一。畫派成員不僅僅是藝術家，更是社會改革的積極參與者和推動者。他們相信藝術具有教育公眾、啟發思考的力量，透過作品傳達對社會正義的渴望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例如，列賓的【意外歸來】，透過一個流放歸來的革命者的家庭場景，展現了革命者與家人復雜的心理活動，激發了人們對革命事業的同情和支持。
巡回畫派的藝術家們利用展覽的形式，將藝術帶出精英圈子，使之成為大眾可以接觸和討論的話題，這種做法不僅提升了民眾的藝術鑒賞力，也促進了社會意識的覺醒。他們將藝術視為一種社會責任，透過作品呼籲社會改革，體現了藝術在推動社會進步中的積極作用。巡回展覽畫派的藝術實踐，證明了藝術不僅能夠美化生活，更能夠啟迪智慧，激發變革，從而在俄羅斯乃至世界藝術史上留下了光輝的篇章。
IV. 主要代表人物與作品分析
A. 列賓與社會批判
伊裏亞·列賓是巡回展覽畫派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他的藝術生涯幾乎成為了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俄羅斯社會的真實寫照。列賓的藝術不僅技術精湛，更在於其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和對社會矛盾的無情揭露。
【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這幅畫生動地展示了俄國農民在極端艱苦條件下的生活，纖夫們疲憊的身軀、沈重的步伐和無奈的眼神，不僅揭示了農奴制廢除後底層人民依然承受的重壓，也激發了觀眾對社會公正的深刻反思。列賓還透過【意外歸來】等作品，觸及政治敏感話題，表達了對被流放革命者的同情以及對社會變革的隱晦呼喚。他的藝術創作，不僅是對現實的直接反映，更是一種深沈的社會批判，使他成為了俄羅斯現實主義藝術的高峰。
B. 蘇裏科夫的歷史敘事
瓦西裏·伊雲奴域·蘇裏科夫則是巡回畫派中擅長歷史題材的巨匠，他透過宏大的歷史畫卷，展現了俄羅斯民族的復雜歷史和對社會變革的深切期望。蘇裏科夫的作品往往圍繞關鍵歷史事件，如【近衛軍臨刑前的早晨】描繪了彼得大帝時期宮廷政變失敗後的殘酷懲罰，不僅體現了他對歷史細節的精準捕捉，更借古喻今，影射了當時社會對改革的抵制與沖突。
【緬希科夫在別留佐夫鎮】則透過展現彼得大帝寵臣的衰落，反映了權力與人性的悲劇。蘇裏科夫的歷史畫作不僅僅是對過去的回顧，更蘊含著對民族精神的探索和對未來的展望，激發了俄羅斯人民對自己國家命運的思考。
C. 其他重要藝術家
除了列賓與蘇裏科夫，巡回畫派中還有眾多藝術家以其獨特的創作風格和深遠的社會貢獻，豐富了俄羅斯藝術的版圖。比如，維克托·米哈伊洛維奇·瓦斯涅佐夫以其對民間傳說和歷史故事的再創造而聞名，他的【三勇士】系列作品，透過富有想象力的構圖和色彩，展現了俄羅斯民族英雄主義和浪漫情懷，加深了民眾對民族文化的認同感。
而伊薩克·列維坦，則是風景畫的大師，他的【永恒的寧靜】、【金色的秋天】等作品，以抒情的筆觸描繪了俄羅斯廣袤自然的美麗與哀愁，不僅展現了自然景觀的壯麗，更寄托了作者對祖國的深情厚意，對後世風景畫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V. 巡回畫派的社會影響與藝術地位
A. 對俄羅斯藝術的影響
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作為19世紀下半葉至20世紀初俄羅斯藝術領域的革新力量，對本國藝術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該畫派倡導的現實主義藝術風格，不僅在當時引領了藝術潮流，更成為後續藝術運動的基石。巡回畫派強調藝術應反映現實生活，關註社會底層民眾的命運，這種理念深深烙印在之後的俄羅斯藝術之中。
諸如「藝術世界」等藝術團體的出現，盡管它們在風格上可能更加傾向於探索形式的純粹性和藝術的獨立性，但其追求藝術對社會的正面影響的精神，無疑受到了巡回畫派的啟發。此外，巡回畫派對細節的真實刻畫、對民族精神的挖掘，激勵了後來的藝術家繼續探索俄羅斯的民族身份和文化傳統，如蘇聯時期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藝術就深受其影響，盡管後者在政治宣傳方面走得更遠。
B. 民眾意識的覺醒
巡回展覽畫派的作品不僅僅是掛在墻上的裝飾，它們是時代的鏡子，映照出社會的不公與民眾的苦難。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蘇裏科夫的歷史敘事等作品，透過直觀的藝術語言，讓廣大民眾對社會問題有了更為直觀和深刻的認識。
這些作品激發了公眾的情感共鳴，促使人們開始反思社會結構的不合理之處，進而促進了社會變革意識的覺醒。畫派的藝術家們透過藝術展覽的形式，將藝術從貴族沙龍帶入公共空間，使得藝術不再是少數人的特權，而是成為了啟迪民智、促進社會進步的重要工具。這種藝術與社會的緊密聯系，為俄羅斯乃至世界範圍內的藝術參與社會變革提供了典範。
C. 國際視野下的巡回畫派
在國際藝術舞台上，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不僅代表了俄羅斯藝術的黃金時代，也為世界藝術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巡回畫派的藝術理念，尤其是其批判現實主義精神，與同時期歐洲的現實主義運動遙相呼應，對法國、德國等地的藝術家產生了影響，促進了國際間藝術思潮的交流與融合。
巡回畫派的作品在海外的展出，讓世界看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俄羅斯形象，一個充滿活力、深邃且復雜的俄羅斯。它拓寬了西方對俄羅斯藝術的認識，推動了東西方藝術的對話與相互理解。此外，巡回畫派對民族文化和現實生活的重視，為全球範圍內的民族主義藝術運動提供了靈感，鼓勵了許多國家的藝術家探索本民族的美學語言和文化身份，對20世紀的藝術多元化趨勢產生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VI. 結語
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作為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藝術領域的一股強大力量，不僅在俄羅斯藝術史上占據著不可動搖的核心地位，更在世界藝術的廣闊天地裏鐫刻下了獨特的銘印。該畫派以其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生動展現了俄羅斯社會的全貌，從農民的艱辛生活到歷史的壯闊波瀾，無一不在畫布上得到了細膩而真摯的表達。
巡回畫派藝術家們透過對現實的深刻洞察與藝術的精湛技藝，不僅推動了俄羅斯藝術向更加貼近人民、反映現實的方向發展，也對全球藝術界倡導真實、追求人文關懷的藝術實踐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們的作品超越了時間的限制，成為人類共有的文化遺產，證明了藝術作為社會變革催化劑的巨大潛力。
論文作者：蘆熙霖
參考文獻：
【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研究】
【巡回展覽畫派與俄羅斯現實主義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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