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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首詞,難忘那時初見,清白且勇敢,雪與月相逢,風與花零亂

2024-06-12國風

人生有很多相逢,最難忘不過曾經初見。

就像楊過初遇小龍女,只見一襲白衣若雪,猶似身在煙中霧裏。

小龍女美得不染塵埃,楊過也如履雲端,如此人間絕色只有仙境才能有幸邂逅吧。

從此,這人如雪,成為心頭月,零落成一生歡喜,照亮少年骨子裏不朽的溫柔與愛意。

只是那時年少的楊過不知道,有幸被照亮的他,也會在余生成為另一個少女的光。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16歲的郭襄,只因那一眼,便壓下了所有相思的賭註。

這一賭,就是一生。直到40歲在峨眉山安了家,她還在想念16歲的煙花,像極了此刻的雲霞。

煙花易冷,可月光溫柔。那絢爛到極致而隕落的光芒,不願化為灰燼,縈繞成心底的白月光。

當月光灑落窗台,照亮塵封的記憶,一起回味那時初見,難忘舊時光。

1

雙蝶繡羅裙,東池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宋·張先【醉垂鞭·雙蝶繡羅裙】

張先這一生風流逍遙,閱人無數,但也有念念不忘之人。

當初他與女子初次相逢在東池酒宴之上,女子身穿秀麗羅裙,裙邊繡有蝴蝶雙飛,靈動可人。

只見她淡妝輕抹,宛若一朵盛放在春光裏的幽雅野花,不染繁華喧囂,靜靜綻放。

如此不染鉛華,一如司馬光在酒宴上一見傾心的歌女,「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同樣是淡掃蛾眉,司馬光落於寫實,帶著一點慵懶;而張先則傳達出自然清新的氣質之美。

閑花淡淡春,將花比作美人並不罕見,但難在運用最常見的詞語,詮釋出超凡脫俗的美麗。

閑花雖然普通,但與淡淡春排列組合在一起,我們仿佛看到一朵出水芙蓉搖曳在姹紫嫣紅中。

酒宴上的女子濃妝艷抹又滿身羅綺,唯獨張先眼裏的她不施粉黛,嫻雅從容,自成一格。

仔細看來,女子不只美在紅顏芳容和精神氣韻,還纖細輕盈,人人誇贊楊柳腰身。

這樣一個千好萬好的女子,一旦舞動起來,羅裙飄飄,宛若雲霞從迷離的亂山中悠然飄出。

雲想衣裳花想容,莫不如此吧。終究,張先難忘那時初見,如夢似幻,才最讓人無法忘懷。

2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唐·韋莊【荷葉杯·記得那年花下】

韋莊筆下的念念不忘,源自於一段橫刀奪愛。

生於晚唐的他,在科考那年恰逢黃巢起義,只能輾轉江南而十年避亂,而後進蜀入仕,襄助王建成為蜀王。

他從此青雲直上,官拜宰相,卻未曾想到最為寵愛的姬妾竟被王建托言教授宮人,據為己有。

這位愛妾,不僅天生麗質,還擅長詩文,是難得的紅顏知己,堪比詠絮之才的謝道韞,故而親切地稱其為謝娘。

韋莊難忘與她相逢在那年的花前月下,夜深人靜,風清荷香。那一夜綠波蕩漾,畫簾低垂,二人耳鬢廝磨而幽夢暗生。

可美好的相聚總是短暫,到了離別之際,墜入愛河的二人寧願沈溺至死,也不願匆匆離去。

只能攜手相望,暗暗許下歸期,共赴下一次夜月幽夢。只聽曉鶯啼鳴,只見殘月當空,不得不離去。

可誰知這一別,竟成永別,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韋郎是路人。一堵宮墻,足以成為異鄉之人。

縱使得知被奪人所愛,縱使心中放不下,可再也沒有了相見的理由。君臣有別,男女有別。

有些人近在咫尺,可橫亙眼前的卻是千難萬險。往前一步,即是萬丈深淵。

余生,無法相見,只能想念。

3

池塘水綠風微暖,記得玉真初見面。重頭歌韻響琤琮,入破舞腰紅亂旋。

玉鉤闌下香階畔,醉後不知斜日晚。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宋·晏殊【木蘭花·池塘水綠風微暖】

晏殊難以忘懷的女子,被他喚為玉真,美如天仙。

那年與女子相逢在春光大好之時,池塘一池新綠,微風輕暖細細,至今想來都充滿甜蜜。

賞花宴上,女子先是一展歌喉,上下闋重疊的音律節拍從她嗓子發出,就像飛泉漱玉。

隨著最精彩的入破曲拍到來,女子和著急促的音律,靈活舞動腰肢,一時紅裙飛旋,宛若一朵朵怒放的鮮花令人目不暇接。

如今風起花落,再次回到曾經相逢的玉簾闌下,只剩落英暗香浮動在這台階之上,晏殊飲酒獨醉,不知不覺已到落日西斜。

歲月如梭,人間向晚。晏殊不由得感慨,當時曾經與我一起賞花醉酒之人,一番思量已不足一半。

晏殊的想念,沒有直接點明,而是透過歌舞的回憶與贊美,還有故地重遊的慨嘆,隱秘表達。

就像青春的我們穿越人海擁抱了每個人,可真正想擁入懷抱的不過是那一個人。

晏殊的點檢如今無一半,那一半固然重要,可永遠不及那一個人更讓他眼花心跳。

4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宋·晏幾道【臨江仙·夢後樓台高鎖】

晏幾道筆下的深情難忘,不是謝娘與玉真的代指,都很確切,不乏蓮、鴻、蘋、雲。

在仕途上,晏幾道或許難敵父親晏殊,但在紅粉佳人的數量上,絕對遙遙領先。

這首千古流傳的宋詞,就是小晏寫給心愛歌女之一小蘋,在午夜夢回後分外想念。

與前三首詞直接陷入回憶不同,晏幾道先從人醉夢醒寫起,開篇就陷入纏綿低迷。

午夜夢回,只見四周樓台深鎖,簾幕深深低垂,最怕人醉酒醒獨對舊時春恨。

滿懷惆悵的他,獨立滿院落花中,看著春燕成雙入對地翩飛在濛濛細雨之中。

落花微雨中,燕雙人獨立,如此一雙對單,內心淒楚已經不言而喻。

濛濛春雨模糊了視線,雙飛燕子朦朧了雙眼,小晏不由自主地陷入往事的纏結中。

難忘那時與小蘋初見,她穿著繡有兩種心字的羅衫,十分應景地讓彼此暗許兩情相悅。

那一夜是那麽美好,就連小蘋低眉信手續續彈的琵琶清音裏,也縈繞著訴不盡的相思情意。

而今夜的月光也皎潔如霜,就像當初照著小蘋宛若彩雲歸去那般明亮。

明月當空,可彩雲難追,所有物是人非的慨嘆,都化在最後的以景結情裏。

甚至這明月彩雲,是不是實景已經不重要,一如上闕的落花微雨,情到深處景亦然。

世間情愛萬千,但能如小晏這般語短情長,濃縮萬千,需要深厚功底。

人這一生,總會遇到一個怦然心動之人,照亮窗台,成為心頭白月光。

久處不厭固然讓人神往,可一見傾心才是最為常見。

我們念念不忘的那時初見,不只藏著照亮我們的白月光,還有從自己眼裏發出的光。

我愛上你時,清白且勇敢,雪與月相逢,風與花零亂。

(圖片來自網絡,不妥聯系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