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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清新寧靜幽雅的山水,親切宜人的氣息

2024-02-14文化

滿維起,1954年生於天津市,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美術系中國畫專業。現為中國水墨畫院院長、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研究生導師、國家一級美術師、文化部美術高級職稱評委、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畫藝術委員會委員、中國畫學會常務理事,原為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畫院常務副院長。

蓊郁樸茂 清新雋永

——滿維起先生山水畫藝術之管窺

石寒

近讀【呂氏春秋】中的【察今】一章,其中有雲:「古今之法,言異而典殊,故古之命多不通乎今之言者,今之法多不合乎古之法者……其所為欲同。其所為異。」又說:「凡先王之法,有要於時也,時不與法俱至,法雖今而至,猶若不可法,故擇先王之成法,而法其所以為法……守法而弗變則悖」,所謂「世易時移,變法宜也」。此述雖是論治國之道,然而,天下事又何嘗不是此理呢!至於畫事,更需「法當與時變」,唯有如此,藝術才能傳之有序、統之有道。古往今來,中國畫家無一不是窮其一生、苦心經營屬於自家的圖式,建構自家的語匯體系。

唯我而安身,新我以立命,從而以獨特的藝術語境傳達自己對宇宙、對人生的理解和感悟。在繼承上,他們註重的是「法其所以為法」,而不是一招一式的模仿與沿襲。他們勇於獨創、張揚個性,建樹自我風範,同時,又緊扣時代的脈搏,創造出無愧於時代的偉大作品。縱覽古今大家,勿需尋識款題,只要稍覽畫面,就能知道作者是誰了。所謂「馬一角、夏半邊」,所謂「郭熙雲頭」、「李唐斧劈」以及範寬的「峻嶺崇山」、倪雲林的「平遠淺渚」、傅抱石的「疾風驟雨」、李可染的「黑入太陰」……個性鮮明的語言圖式如同一道道絢麗璀璨的景觀,矗立在浩瀚無際的歷史群峰中。

藝術圖式,是藝術家的臉面、名片,也是構成品牌的重要標誌。它甚至比作品的內容更顯得重要,因為,對一個成熟的藝術家來說,內容只是一種載體。再好的內容沒有個人化的形式語言來圖說,那麽,內容也不能生動地凸現出來。可以說,美的圖式可為內容的傳達、意境的表述提供更好的視覺依據。所以,同樣畫一個內容,卻各有各的招式。可見,藝術圖式語言的獨樹,意味著藝術家風格的明朗標舉,當然,也是一個藝術家成功的標誌之一。

山水畫家滿維起先生以其鮮明的筆墨圖語獨步當代畫壇,成為當代新青綠山水畫家的傑出代表。縱觀滿維起先生的山水畫藝術,本文就其藝術圖式和藝術風格從「滿」、「維」、「起」三個方面試作淺顯的剖析。

讀滿維起先生的山水畫,撲入眉宇的是飽滿的構圖、充實的畫面,顯然,「滿」構圖是他的首要標誌。滿維起先生成名的作品多是以南疆少數民族地區為創作基地,他長期深入苗家、侗寨生活、采風。佳嶺秀峰、林木豐茂、水溪串流的苗侗山水風情,給滿維起先生的創作提供了最好的圖式藍本。構圖不飽滿,無以見苗嶺的鐘靈毓秀;構圖不飽滿,無以見侗寨的豐腴仙姿。

中國畫長期以來,尤以文人畫為主流的時期,多以「殘山剩水」的圖式來標榜所謂的「野逸、清高」,一時間「逸筆草草」成為時尚。直到20世紀中下葉,以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張仃等為代表的山水畫家走出「南窗下」,投入大自然。從而使山水畫沖破貧瘠的狹區,一掃陋習陳規,重新回歸到漢唐、北宋時期的博大、偉岸的風尚中來,重鑄渾厚華滋、傲然風骨的民族藝術精神。藝術往往是時代的反映,偉大的時代必定產生偉岸的藝術圖景。滿維起先生直承漢唐、北宋的藝術風骨,沿著李可染先生開辟的現代山水畫體系,奉行「筆墨當隨時代」的藝術圭臬,從容地與時俱進,成就出「滿氏藝術風範」。

滿維起先生的構圖飽滿但不覺迫塞、充實而不失其空靈,因為他非常善於在林木岫巖之間綴以流泉飛瀑、雲霞霧霰,於是,愈濃密時反而愈顯虛靈。加上他的山石與樹木以虛實相間的靈動活潑的勾勒皴擦,使畫面滿而不塞、實而不滯。滿維起先生以青綠山水馳名畫壇,但他已然突破了傳統青綠山水的模式,從傳統的三渲五染的煩瑣程式中解脫出來。從而實作了由古典青綠山水向現代青綠山水的成功轉型,賦予青綠山水更為鮮明的時代精神和審美風貌。

尤其以水墨介入青綠,更是沖淡了青綠山水和水墨山水的界域,從而拓展了青綠山水的表現空間,同時,也豐富了水墨山水的表現語系。在提倡藝術多元化的當下,滿維起先生別樹一幟,堪稱獨秀,由此,從形式到內容開辟出現代青綠山水新篇章。青綠與水墨相映成章、呼應成局,使飽滿的畫面充滿無限的張力,嚴謹與豪放、雄渾與清逸、內斂與外延形成了獨特的視覺沖擊力,給人帶來清新雋永的藝術美感。

維者,線也。線是中國畫造型語言的魂,它與域外繪畫中的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學概念。中國畫的線,是有血有肉、有氣有骨、有神有韻的「生命的線」。中國畫的線講究的是「骨法用筆」,這是中國畫民族性之所在。故,南齊謝赫將「骨法用筆」置於【六法】第二位,僅次於「氣韻生動」之下。蓋「氣韻生動」,須由「骨法用筆」而來。「骨法用筆」是體現「線」的生命力的根本。清人•沈宗騫【芥舟學畫編卷一•山水•用筆】中也講道:「用筆之道:務欲去罷軟而尚挺拔,除鈍滯而貴輕雋,絕浮華而致沈著,離俗史而親風雅」,那麽,如何能做到沈宗騫所要求的挺拔、輕雋、沈著、風雅呢?黃賓虹有一段金針之語:「用筆之法,從書法中來,如作文之起承轉合,不可混亂;起要鋒,轉有波瀾,收筆須提得起,一筆如此,千筆萬筆,無不如此。」這也正是石濤「一畫論」的最好註腳。

滿維起先生深諳筆法之理,其運腕之際,縱橫交織,於提、按、轉、折處,筆筆相維、線線相輯,筆周而意全、氣貫而脈通。形,隨筆以起承;象,依線而轉合。線條凝練中不乏清俊之氣,沈著中不失飄逸之姿,拙樸中又不無瀟灑之風度,經意之極又不失隨意自然之趣,剛勁中寓有婀娜之韻,遒勁中蘊涵著婉媚之態。在青島,我有幸親觀先生作畫,從一棵樹、一塊石開始勾勒,行筆速度不疾不緩,下筆十分的肯定又十分的自如,沒有猶疑,一切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著。他駕馭著筆墨、指點著江山,主觀情愫與客觀的物象在瞬間的交鋒中相互妥協、相互和諧。他組織畫面、概括物象顯得從容不迫,優遊自如,令人嘆服。而他那種如老僧補衲一般寧靜的創作狀態,更是令人欽服。

滿維起先生深知在平面上構造畫境,須以筆見勝,正如沈宗騫所說「境平則筆要有奇趣」,否則,畫面平庸乏味、單薄輕浮。所以滿維起先生著力於筆法的變化、傾力於線的結構,故而,畫面單純而不單薄、平白而有奇趣。幹裂如秋風、潤涵似春雨般的線條顯現出活潑潑的生命情性。品讀其畫,隨著那起伏的線條,我們能體味到他行筆之際的那份快然和愜意。點與點交融、線與線勾織、色與墨同構,織構出如田園詩歌一般的「滿氏山水圖騰」。

在二度平面上做足文章,是中國畫奇絕之處。在二維裏延伸、在平面上經營,重在畫面上要有節奏感、運動感,從而,在有限的平面上展現無限的風采,此所謂既單純而又豐富。滿維起先生非常註重畫面上營造「動感」,一棵樹、一塊石、一川流溪,從局部到整體無不高低相傾,起伏有致。章法上低昂呼應,線條之間的起伏與布局上的起伏渾然一體,使畫面平添了運動感。其起伏由近及遠,向背分明,時而高聳,時而平修,側照應。通幅有開合,分部亦有開合;通篇有起伏,分股中亦有起伏,尤妙在過接映帶之間,制其有余,補其不足,於幽邃裏見顯爽,於繁密處現疏朗。

細讀其畫,岑巒迂回,縱深曲折,林木參差,高下顧盼,細流繞轉,出沒迷離,從而意遠境幽,引人入勝。富有起伏美感的畫面構成氣勢渾然的視覺圖式,一縱一橫,畢現山形樹影;有聚有散,頓時境辟神開。然而,起伏著生命律動的畫面所傳示的卻是一派靜逸之氣。所謂「山本靜也,水流則動,水本動也,入畫則靜。靜存乎心,動在乎手,心不靜,則乏領悟之神;手不動,則短活潑之機。靜極則動,動根乎靜。」(清•迮朗【繪事雕蟲】)起,小到局部的勾勒要有起伏的筆力美,大到整幅的章法要有起伏的運動美,維要起,起須維,由此構成了單純而又豐富的「滿氏山水圖式」。

事實上,一切的藝術圖式都不是藝術家憑空臆造就能「一超直入如來地」,釋迦牟尼說:「一滴水,如何不幹枯?到大海中去。」朱熹詩雲:「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所以,只有向生活索取藝術,才能使藝術之泉「清如許」得長流。滿維起先生一方面深入傳統,旁搜遠紹、上下求索,擷取傳統美學精神;一方面紮入生活中去,獵取創作資源。敢於摒棄前人的陳詞濫調、卻去時人的殘羹剩炙。勇於創新、突破,沿著藝術的發展規律、順著時代的發展脈絡,清醒而又堅定地向藝術峰巔攀登。

縱觀滿維起先生的山水畫藝術:其藝術語言質樸、平素,從不作高深艱澀狀,沒有某些文人畫委靡、羸弱之習氣和冷僻、孤寂之意境;也沒有主題性繪畫中的那種矯情的所謂「史詩性」、「悲壯性」;更沒有泛泛的滄桑感以及虛偽的英雄主義。他的作品呈現的是一派清新、寧靜、幽雅、秀美可人的意境;他的作品充溢著健康、活潑、樸實、明朗、親切宜人的氣息。這種氣息恰是中國畫美學精神的集中體現,也是人類最希冀的理想的生命狀態,即「天人合一」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