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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我餵了一頭大肥豬,去收購站賣了,我第一次沒有睡著覺

2024-04-28文化

1980年冬天,10歲的我,跟著父親,駕著驢車,到10裏外的公社收購站,賣了整整養了一年又3個多月的大肥豬,準備購置年貨。那頭大肥豬,是上小學四年級的我,一日三次親自餵大餵肥的。

1979年秋天,我們和二叔分家了。我爺爺奶奶三個兒子,我父親老大,三叔在新疆工作。分家後,我們家6口人,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我和妹子。爺爺奶奶都老了,我和妹子太小,父親在村小學教書。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生產隊裏掙工分的只有母親。

分家後,爺爺去鎮上抓了一只小豬仔,父親教給我一個任務,讓我一日三餐按時把豬餵飽,等第二年把豬賣給收購站,給我買新書包。那一年,我每天放學的任務很明確,也很習慣,就是餵豬。一年後,小豬仔長成大肥豬,我們一家都指望著賣了大肥豬,添新衣,辦年貨,高高興興過大年。

那天早上天沒亮,70歲的爺爺和62歲的奶奶,就拌好了一桶豬食,比平時多添加了一倍的麩子(餵豬的最好飼料),看著大肥豬「彤彤彤」的吃盡,豬肚子吃得滾圓滾圓的,爺爺說,讓豬吃的飽飽的,多秤點重量,多賣點錢。

父親看著豬再吃不下去了,趕忙架好驢車。父親和鄰居堂叔一陣手忙腳亂,把肥豬放倒,拿繩子綁了豬腳,用一根結實木棍,穿過四只綁好的豬腳,把大肥豬擡上驢車,再把木棍牢牢地拴在驢車沿條上,肥豬就只能在驢車裏躺在「哼哼」了。

冬天的早上很冷,零下二十度左右,父親和我坐在驢車上走了一會兒,凍著不行,就直接下來,跟著驢車小跑。

跑了近一個小時,我們來到收購站,太陽才冒出來,我已經跑的渾身出汗了。收購站門口已經等下了10多家賣豬的農民。等了好久,門口排隊買豬的人已經有30多家,已經在馬路上排了足足有200多米,收購站工作人員開啟了大門,讓一家一家進去,卻不急著收購。收購站工作人員高聲說,按順序進來,先把豬趕到豬圈,認清楚自家的,等中午以後再過秤!說完就鉆到辦公室再不出來了。

賣豬的農民都知道,收購站是故意讓豬熬到下午,豬糞泄了,肚子癟了,份量輕了,收購站才不會吃虧的。

但是,賣豬的農民還是悄悄的聽收購站工作人員的安排,把豬趕進豬圈後,就紛紛到鎮子上轉悠去了。

父親把驢車拴好,帶著我進了公司供銷社,父親在賣布料的欄櫃看了一會,買了4米灰布和5米花布,說,過年了給爺爺奶奶、母親、我和妹妹做新衣服。我跑到賣文具的欄櫃前,看著裏面的紡布書包和文具盒,父親走過來說,豬還沒賣掉,豬賣了才有錢買呢。

快中午了,父親和我又來到收購站,收購站工作人員的辦公室門還是緊緊關著。賣豬的農民陸陸續續回來,都嚷嚷著,豬都烤瘦了,還不收嗎?

我看著我家的大肥豬在一群豬中格外顯眼,我隱隱有點自豪,大肥豬個頭格外大,渾身滾圓,盡管早上餵的飽飽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但也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啊。

中午了,收購站工作人員吃飯了。賣豬的農民又紛紛離開了。父親把驢車卸了,給驢餵了早上帶的飼料,又拿出母親早上烙的鍋盔,就是父親和我的午飯。

吃過午飯,已經快兩點了,冬天的太陽已經西斜,才開始收豬。

首先是驗豬。收購站工作人員看著哪只讓豬肚子最癟,驗收哪只豬。說驗收,其實很簡單,就是看看,摸一把,然後高聲喊,三等或四等!

然後是過秤。把驗收完的豬趕到一個鐵籠子裏,下面的大大秤,豬在籠子裏站一會,從另一個出口趕出去,就秤完了。

最後是算賬領錢。按豬的重量乘以等級價格就是豬的價錢。

我們的大肥豬是第16個驗收過秤的。但收購員大喊一聲:三等!我的腦子裏「轟」的一聲。我家的大肥豬明顯比別人家的膘肥體壯,怎麽也是三等?我拽著父親說,我們的至少是二等啊。父親笑著對收購員說,我們的驗個二等吧。收購員哈哈大笑,大聲叫道,二等,今天沒有二等!驗完趕緊讓開!

等父親把大肥豬的錢領到手裏的時候,太陽馬上落山了,天又冷了下來。父親本來要在收購站憑賣豬的發票買幾斤豬肉,可是已經買完了,工作人員說明天早上早點來才能買到。

父親和我駕著驢車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爺爺奶奶、母親和妹子看到父親新買的布料都很高興。

父親說,明天早上去公社給我買書包,買3斤豬肉。

我那天晚上第一次沒有睡著覺,那個春節父親給我買了新書包和文具盒,但是我一直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