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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第一部小說集【吶喊】,你真的讀懂了嗎?

2023-12-04文化

如何理解魯迅先生的【吶喊】?

題目「吶喊」就是對這部小說集最好的理解。這也是魯迅先生自己的概括。

提起「吶喊」,我們的印象是「熱烈地」「滿懷希望的」。

但是魯迅先生創作的心境卻是「涼的」「消極的」。

但是他的「涼」,並不是因為他「頑固」,也不是因為他生性就悲觀。而是一種歷盡滄桑之後的悲涼。

他的人生可以大致概括為幾個轉折。

一:離家去江南水師學堂。在當時,科舉才是正路,去學洋務的人,會被人們普遍認為是走投無路了,只得將靈魂賣給鬼子。

那魯迅為什麽要走這條路呢?

【朝花夕拾】裏面刻畫了一個「衍太太」的形象,她自私自利又偽善至極。甚至教唆魯迅去偷母親的首飾,又馬上散播魯迅是小偷的流言。

魯迅是這樣描述當時的心境的:

「大約此後不到一月,就聽到一種流言,說我已經偷了家裏的東西去變賣了,這實在使我覺得有如掉在冷水裏。流言的來源,我是明白的,倘是現在,只要有地方發表,我總要罵出流言家的狐貍尾巴來,但那時太年青,一遇流言,便連自己也仿佛覺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見人們的眼睛,怕受到母親的愛撫。

好。那麽,走罷!」

家道中落之後,「衍太太之流」就變了嘴臉,他洞見周圍的人,靈魂都是那麽不堪,於是便想「走異路,逃異地,去尋求別樣的人們。」

二:去日本學醫。父親生病被庸醫治死了,他從此認為「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在學堂得到去日本留學的機會,便立誌學西醫,救治像父親一樣受苦的百姓。

三:棄醫從文。這個轉折的導火索是有名的「投影片事件」。日俄戰爭,以中國為戰場,並且還有中國人參雜其中,給俄國人通風報信,被抓到的「中國信使」將要被斬首的時候,旁邊做看客的中國人樂呵呵地「觀賞」這一番景色。

從此,他便覺得「 醫學並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

1907年,他就組織創辦【新生】雜誌,這個名字聽起來是不是和後來的【新青年】有點像。魯迅實際上比陳獨秀他們更早地行動起來。他還編譯外國小說,希望能借此啟發民智......

但是,【新生】還沒有出版的時候,他的合夥人就紛紛離開,最終雜誌因為沒錢未能問世。

他轉譯作品集【域外小說集】,不僅精選最適合於啟發民智的內容,連排版和印刷都采用最先進的技術,聘著名書畫家陳師曾題小篆書名。他曾經驕傲地說:「異域文術新宗,自此始入華土。」

但最終,小說集在日本和東京滿打滿算只賣出了41本。

一次次的打擊,讓他一次次意識到國民的不思進取:

凡有一人的主張,得了贊和,是促其前進的,得了反對,是促其奮鬥的,獨有叫喊於生人中,而生人並無反應,既非贊同,也無反對,如置身毫無邊際的荒原,無可措手的了,這是怎樣的悲哀呵,我於是以我所感到者為寂寞。」

寂寞的痛苦,使他回到古代去,日日抄古碑。棄醫從文的開始,無疑是失敗的。

而之後,又一批主張新文化的人興起了,他們希望魯迅加入到他們的陣營。

已經歷盡千帆的魯迅對他們的活動是不以為然的: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裏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麽?」

但是,錢玄同反駁他:「 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魯迅便答應做起文章來。但是,他的冷態度是不變的。

他看不到前途,但不希望以自己的悲觀消磨了別人的希望。

他經歷過無人應和的寂寞的悲哀,所以「 有時候仍不免吶喊幾聲,聊以慰藉那在寂寞裏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 」。

他的吶喊,是充滿了悲劇色彩的吶喊,他知道這滿是爛臭的社會聽不進勸,但是他不惜再大聲一點,吶喊起來,給那些像曾經的他一樣做著好夢的青年一些支持。

所以,在這篇集子裏,他一方面對國民性剖析得徹底,這是他最真切的感悟,但卻是灰色調的低吟。另一方面,他又不惜用了曲筆,為黑暗的故事添上希望的色彩,使之成為高亢的吶喊。

【狂人日記】裏,他看到了封建禮教吃人,看到了「人吃人」,看到了自己的大哥也是「吃人」的幫兇,甚至自己也已經被封建禮教所滲透,成為了吃人的工具。

但是,或許,還有沒吃過人的孩子,他們是這個國家最後的希望。

所以,他發出「救救孩子」的呼聲,是希望。

【藥】中,為人民犧牲的革命者夏瑜,被反動派殺害。,愚昧的群眾卻把他的就義當笑料,他的鮮血被用來蘸饅頭,治癆病。

但是夏瑜墳頭憑空多出來的「小花團」,是希望。

世風日下的時代,還有如【一件小事】裏的車夫一樣待人真誠的人,最終感動了態度冰冷的「我」。這也是希望。

【故鄉】裏,那個月光下刺猹的小英雄不見了,變成了為生計奔波的麻木的人。他與閏土中間已經升起了一層可悲的「厚壁障」了。

但是他們的後代,該有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吶喊】,是黑暗中的希望,是悲痛中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