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見了縣太爺不要害怕,你把遇見的都告訴他,讓縣太爺為咱們做主。」吳員外拉著兒子吳新一邊走,一邊交代。
來到縣衙,吳員外就開始擊鼓喊冤。正在書房裏看書的薛縣令聽見有人擊鼓,立馬升堂辦案。
「你們有何冤屈,盡管向本官道來。」縣令對堂下二人說。
「老爺,小民的兒子昨晚遇到了一個淫賊,還是個女的。」吳員外說。
「什麽?」縣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在跟本官說笑吧?」
吳員外說:「老爺,小民哪敢撒謊,確有此事。」
「你快跟老爺說啊!」吳員外推了推兒子吳新,催他把昨晚的事告訴縣令。
此時的吳新跪在堂下,低著頭,臉色泛紅,不敢說話。
縣令對吳新說:「你不要怕,大膽說出來,老爺我給你做主。」
「老爺,我......我......」吳新擡頭看了看縣令,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又低下了頭。
見兒子說不出來,吳員外對縣令說:「大人,昨天夜裏小民突然聽見兒子吳新在房間裏尖叫,我趕緊去看,看見一個黑衣人從兒子房間裏出來,仔細一看還是個女的,她跳到房子上就跑走了。我進屋一看,兒子正蜷縮在床頭的角落裏,被嚇壞了。」
聽吳員外這麽一說,縣令來了興趣,他細看了一下吳新,這個男孩十七歲,瘦高瘦高的,眉清目秀。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縣令問。
「老爺,我說。」吳新終於鼓起了勇氣,「昨天半夜我睡的好好的,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一個女的,她掀開我的被子,用鼻子嗅我的胸,還那個......摸我的臉。」
「真有此事?」縣令問。
「有啊。」吳新接著說,「我醒了,想推開那女的,誰知她力氣很大,按住我的手,還要摸我的臉,我嚇壞了,就大聲叫出來,還好我爹來了,那女的才跑了。」
「那女子多大年齡,長什麽樣?」縣令問。
吳新說:「我沒看清,她臉上蒙著黑紗。」
「是啊,老爺,那女子出來的時候穿著黑衣,臉蒙黑紗,看不出長什麽樣子。」吳員外補充說。
縣令對這件事感到驚奇又好笑,自己活了這麽多年,還第一次聽說有女子夜裏去非禮男人,真是無奇不有。大堂上站著的衙役們也在偷笑,心想著竟然還有這事,自己怎麽沒遇到。
隨後,縣令讓衙門捕頭胡仁跟著吳員外父子去他家檢視。胡仁回來告訴縣令,老吳家一切正常,沒有可疑之處,而且那女子出逃後再也沒有人看見她。
這案子無從查起了,縣令又一想,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吳家兒子沒受到傷害,就把這事放一邊了。
五天後,縣城一個秀才來告狀了,他告訴縣令自己昨晚被一個女子輕薄了,請求縣令捉拿這個女采花賊。
秀才對薛縣令說:「昨晚學生正在睡覺,有個女人偷偷溜進了學生的房間,掀開被子就在學生身上亂摸,還用鼻子在學生身上嗅來嗅去,學生驚醒了,想起身推開那女人,可她力氣好大,一把又把學生摁在床上,學生大喊大叫才把她嚇走。」
縣令奇怪了,怎麽和上次老吳家的事一樣,就問:「你看清那女人長什麽樣了嗎?」
秀才說:「學生沒看清,她渾身穿著黑衣,臉蒙黑紗,沒看清她長什麽模樣。」
還沒等縣令發問,秀才接著說:「這女人還會武功,她跳到房子上一轉眼就不見了,看來不是一般女子。」
縣令先讓秀才暫且回去,表示自己會調查清楚。
秀才臨走的時候還說:「大人,這女人真是厚顏無恥,差點毀了學生的清白,請大人捉拿這個女淫賊,一定要嚴辦。」
這讓縣令有點為難了,這女淫賊來無影去無蹤,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麽去查。轉念又一想,這也不是什麽嚴重事,只是被輕薄了一下而已,於是就沒有追查。
令人震驚的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陸陸續續有年輕男子在夜裏被女淫賊非禮,而女淫賊對他們做的動作是一樣的,都是又摸又嗅。
一時間,這事在縣城傳開了,鬧得沸沸揚揚,大家對此議論紛紛。
有男子擔心自己會被女淫賊玷汙,但更多人還是很好奇,巴不得這個女淫賊來臨幸自己,甚至有人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門都半開著,期待著她的光臨。
但有個奇怪的現象,這個女子總是找家庭富裕的男子下手,似乎是嫌貧愛富。
這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如果女子愛財,那找個有錢的主嫁了不就行了,何必偷偷摸摸的,讓人嫌棄。
也有人認為,女子可能是有夫之婦了,只是婚姻生活不幸福,才夜裏出來尋求刺激的。
這件事越傳越廣,沒多久就傳到了知府大人的耳朵裏。
起初,知府也覺得此事好笑,頭一次聽說有女采花賊,他也沒太在意,只是象征性地告知薛縣令要破案。
後來,這事越鬧越大,知府不得不重視了,自己管轄的地盤怎能被一個女采花賊攪的不安寧,一旦傳出去,自己的老臉往哪擱。
於是,知府連發幾道公文,責令薛縣令限期破案,否則就革職查辦。
這次薛縣令著急了,生怕自己丟官罷職,可這案子一點線索都沒有,該如何著手呢。
縣令就派捕頭胡仁去調查,不得有誤,否則就要丟了飯碗。
胡仁無奈,只得硬著頭皮接下這個任務,他根據被輕薄人對女子外貌的描述,又知道該女子會武功,於是就從縣城的鏢局查起,因為鏢局裏的女子一般會武功。
可把鏢局都查遍了也沒線索,而且在此期間,又有年輕男子受到女子的非禮,這讓胡捕頭苦惱的不行,無奈他只好加強夜間巡邏,希望能在夜裏將這個女淫賊抓獲。
然而,胡仁帶著衙役們一連巡視了幾個晚上,連女淫賊的影子都沒碰上,大家還被熬的不行。
這天夜裏,幾個衙役實在熬不住了,紛紛要求回家睡覺,胡仁也不好阻攔,就允許了。
其中有個叫張用的衙役,他正要回去,胡仁立馬拉住他說:「你就不要走了,平常咱倆關系最好,你就留下來陪我吧。」
張用正想開口推脫,突然,他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胡仁身後。胡仁很奇怪,轉身望去,發現什麽都沒有。
「你在看什麽?」胡仁在張用面前揮了揮手,說。
張用指著前方說:「我剛看見一個黑衣人從房子上跳過去了。」
胡仁仔細看了看,說:「哪有什麽人,你是不是太困了,看花眼了。」
「真的,我真看見一個......」
還沒等張用說完,頭頂傳來「嗖」的一聲,兩人擡頭看去,只見一個黑衣女子從他們頭頂飛過去了。
兩人都很震驚,猜出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女淫賊,沒想到她的功夫那麽好。
兩人朝著黑衣人飛走的方向追去,但追了好遠也沒見到她的影子。
「看來今晚又有一個男人被她調戲了。」胡仁說。
「哎,我怎麽沒遇見這好事呢?」張用喘著氣說。
「行啦,你長這樣還不把人家嚇跑。」胡仁推了一下張用說。
看來今晚是抓不到女淫賊了,兩人只好打道回府。
第二天,胡仁向薛縣令匯報了昨晚的事,特意強調女淫賊的功夫高,抓她很不容易。
這時候,縣衙師爺過來對縣令說:「大人,您想過沒有,這個女人為什麽一直用黑紗蒙著臉?」
縣令說:「這不奇怪,她是本地人,怕是被認出來。」
師爺說:「開始我也是這麽覺得,但是我又一想,這個女人是不是因為相貌醜陋才蒙著臉?」
「何出此言?」縣令問。
「大人您想,如果這女子是個美人,那些被輕薄的男人巴不得她投懷入抱,她不用蒙著臉。」師爺說,「之所以把臉蒙著,可能是她長得醜,嫁不到人,才夜裏去找男人的。」
縣令覺得有理。
師爺接著說:「所以,我們一直在找美麗的女子,這可能查錯了方向,不如我們反過來查,去查醜陋的女人。」
縣令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但現在別無他法,於是就令胡仁按師爺說的去調查。
開始讓查美女,現在又讓查醜女,胡仁感到很無奈,但縣太爺都發話了,自己只好帶著衙役們出發了。
這天,胡仁帶著衙役奔波了一上午,中午就在城東的一家酒館裏吃午飯。
正在吃午飯的時候,胡仁環顧一下四周,心想:酒館每天人來人往的,會不會有人見過那個女淫賊。
於是,胡仁喊來店小二,問:「你店裏有沒有來過一個穿著黑衣,臉蒙黑紗的女人?」
店小二想了想,說:「官老爺,小的店裏常來女人,可沒見過您說的這種啊。」
「有沒有長得醜的?」胡仁問。
店小二說:「沒有。」
轉身要走的時候,店小二猛然想到了什麽,回過頭來對胡仁說:「官老爺,我想起來了,有個女人來過幾次,她戴著鬥笠,一圈掛著白紗,只是沒穿黑衣,總感覺有點怪。」
胡仁一聽,趕忙問:「你看清她長什麽樣沒。」
店小二搖搖頭說:「這個沒有,臉都被遮住了,看不清。」
「她常來嗎?」胡仁問。
店小二答道:「隔幾天來一次。」
旁邊的衙役對胡仁說:「咱們要抓的女淫賊是穿著黑衣,這個不是吧。」
胡仁覺的也是,但又一想:「萬一是她怕被發現,白天出來的時候換了一身打扮呢。」
不管怎樣,胡仁不想放棄任何線索,他決定在這裏蹲守,想看看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情況。
於是,他每天都坐在酒館的一個角落了,細心觀察每一個進來的客人,如果那女人來了,就跟蹤她。
到了第六天,胡仁終於看見店小二描述的那個女人進來了,她穿著普通人一樣的衣服,頭戴被白紗包裹著的鬥笠,根本看不清模樣。
待那女子離開時,胡仁偷偷跟在身後,想查清她的落腳點。
沒想到,女子走到一座廢棄的宅院前停了下來,沒有從大門進去,而是在環顧四周發現沒人後,竟直接一躍從墻上跳了進去。
看著女子鬼鬼祟祟,又有這麽好的身手,胡仁基本斷定她就是要抓的女淫賊了。
回到縣衙,胡仁把調查的情況告訴了薛縣令,並提議在女淫賊的落腳點設定陷阱,將其抓獲。
縣令立即令胡仁帶人去辦,他很高興,自己要親自去抓這個女淫賊,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把縣城攪的不安寧。
胡仁等人在隱蔽的角落裏藏著,待女淫賊離開宅院後,立馬去布置陷阱。
兩個時辰後,女淫賊回來了。
女淫賊正要跳進宅院,胡仁一聲令下,眾衙役將繩索一拉,女淫賊被絆倒在地,接著一張大網落下,將其死死困住。
看見女淫賊被擒,縣令從暗處走了出來,說:「好你個淫賊,不守婦道,出來禍害男人,本官決不饒了你。」
這時候,網中的女淫賊突然暴躁起來,差點掙脫束縛,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聽著就瘆人。
胡仁上前扯下女淫賊的面紗,眾人被嚇了一跳,只見她一張長臉上長滿了毛,耳朵直立,圓圓的小眼睛,一看就不是人類,特別像狐貍。
這時候,縣令突然大喊:「快殺了她!」
眾人不解,胡仁問:「大人,好不容易抓住她,不審一審嗎?」
「審什麽,她跑了怎麽辦,殺了她!」
胡仁說:「大人,她跑不了,我們還是把她抓回去問個明白吧。」
「沒聽見本官的話嗎,我說現在就殺了她!」縣令怒吼。
見沒人動手,縣令一把躲過一個衙役手中的刀,朝著女淫賊的頭上砍去。
女淫賊閃身一躲,刀砍到了網上,將網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女淫賊趁機鉆了出來,眾人正要上前將其抓住,但一條尾巴竟從她身後冒出來。
原來是個妖怪,大家都被嚇壞了,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女淫賊掙紮出來後,一把抓住縣令,然後飛身一躍到房頂上,向遠方逃去。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朝女淫賊逃跑的方向追去,不能讓縣令被抓走,不然麻煩就大了。
胡仁帶著衙役一直追到城外,結果在五裏外發現躺在地上的縣令,此時的縣令已沒了氣息,心臟也被挖了。
事已至此,大夥兒只好把縣令的屍體運回衙門。師爺得知事情經過後,也很無奈,看來那女淫賊真的是個妖怪。
薛縣令的家人得知此事後,哭著要求衙門為縣令報仇,一定要抓住那個女妖怪。
師爺知道西山上的靈光寺有個方丈道號驚玄,能驅魔降妖,於是他親自前往西山請求驚玄方丈捉拿妖怪。
驚玄方丈知道事情原委後,也很震驚,決定為民除害。
於是,驚玄方丈跟隨師爺來到縣令遇害的地方,拿出桃木劍開始施法,很快就測出了那妖怪的方位,決定前往抓捕。
臨走時驚玄讓師爺先回縣衙等待,如果抓住了那女妖怪,會派人通知他。
兩天後,一個小和尚來到縣衙,告訴師爺驚玄方丈已經捉住了那個女妖怪,請師爺前去。
於是,師爺帶著衙役還有薛縣令的家人前往西山,要看看這個女妖怪到底是什麽東西。
到了寺院,眾人看見那女妖怪似人非人,一身白衣,修長的臉,眼睛又小又圓,看年齡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方丈,既然抓住了這個妖怪,就處死她吧,為薛縣令報仇。」師爺說。
薛縣令的家人們也嚷嚷著要立即殺了這個女魔頭。
驚玄方丈說:「事情緣由我已經知道了,這位女施主不像你們認為的那樣,她是無辜的。」
「什麽,無辜?」眾人不解。
胡仁說:「方丈,這個女淫賊在縣城禍害年輕男人,又殺了我們大人,簡直是最大惡疾,您怎麽說她是無辜的呢。」
驚玄方丈說:「薛縣令曾經做了什麽虧心事,你們還不知道吧。」
「這個...」眾人很疑惑。
驚玄方丈接著說:「剛開始貧僧也是這麽認為的,在我抓住這位女施主的時候,她向我說了實情,我本來不信,為查清真相,昨晚我召回了薛縣令的魂魄,讓他當面和這位女施主對質,薛縣令承認了當年的所作所為。」
「薛縣令的魂魄不便和你們見面,就由貧僧來說明這來龍去脈吧。」
隨後,驚玄方丈把當年的事告訴了大家。
二十年前,薛縣令還是一個年輕書生,名叫薛剛,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過山路時被毒蛇咬傷,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很快毒性發作,奄奄一息。
這時候,一只修行的女狐貍精恰巧路過,見到薛剛的慘狀,心生憐憫,決定拯救他。
女狐貍精吐出一顆丹藥,告訴薛剛這丹藥能夠驅毒,讓他含在口中,半個時辰內便可痊愈,但自己吐出丹藥後身體會虛弱,需要靜養三天,希望薛剛能照顧一下自己。
薛剛一口答應了。
薛剛含住丹藥後,立馬感覺身體的疼痛感大大減弱,越來越有力氣了,半個時辰後,果然恢復如初,連傷口也沒了。
薛剛從口中取出丹藥,本想還給女狐貍精,但是他見丹藥有如此好的功能,一時起了歹意,趕忙將其塞入口中,想獨吞。
女狐貍精見狀,知道自己上當了,立馬撲上去掰開薛剛的嘴,想奪回丹藥,無奈自己現在很虛弱,只奪回了半顆丹藥,另一半被薛剛吞了。
薛剛一腳踹倒狐貍精,又拿出隨身帶的短刀,在女狐貍精身上刺了一刀,想殺死她。
女狐貍精忍著劇痛,及時逃脫,才幸免於難,但因為遺失了半顆丹藥,自己無法變成完整的人形了,落得個半人半狐的模樣。
逃跑後的女狐貍精被其他狐貍守護著,但由於傷勢過重,又失去完整丹藥的庇護,很快就昏迷了,這一昏迷就是二十年。
而薛剛進京趕考中了進士,當了縣令。
醒來後的女狐貍精循著另外半顆丹藥的氣息,找到了薛剛所在的縣城,但縣城內人氣太重,讓自己無法準確找到丹藥所在的位置。
女狐貍精一直記得薛剛相貌和聲音,還知道他是個富家子弟,只好按照這個辦法在夜裏一家一家去找。
眾人這才明白,女淫賊夜晚去的那些男人家都是有錢的主。
這時候,師爺發問了:「這都過了二十年了,薛縣令已變成了一位老人,這妖怪為何去找年輕男子呢。」
女狐貍精說話了:「我是昏迷了二十年,但我醒來後對以前的事記憶猶新,一直以為自己只昏迷了幾天。」
女狐貍精接著說:「為了不被發現,我只能夜裏去尋找,因為少了一半丹藥,我的眼睛也不好了,所以每找到一個男人,我都是用手摸,用鼻子聞。」
「那晚你們抓到我的時候,知道為什麽薛剛急著要殺我了吧,他是想除之而後快,還好我及時逃掉並抓走了他,這才取回我的另一半丹藥。想薛剛這種恩將仇報的人,他不該死嗎?」
事情至此真相大白,大家覺得這個女狐貍精也夠可憐的,薛縣令也是最有應得。
隨後,驚玄方丈放走了女狐貍精,然後對眾人說:「薛縣令的魂魄已於昨日投胎轉世了,當年他也是一時貪心才給自己帶來災禍,願他下輩子能一心向善。」
薛縣令的家人雖然痛失親人,但也別無他法,只得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