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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采青

2024-03-27文化

潮新聞客戶端 桑飛月

春陽似糖,軟風如綢。坐不住,我決定去采青。

青,在很多人的意識裏,它是個表顏色的詞,指藍色,或草木的顏色。但在江南,青,還指用以制作青團的野菜。采青,即采這些野菜。

青團,江南人在清明時節常吃的一種小點心。它最初用以祭祖,也做寒食節的冷食。「相傳百五禁煙廚,紅藕青團各祭先。」清代文人徐達源在【吳門竹枝詞】中所如此描述的,即是江南人在寒食節吃青團,並用紅藕、青團祭祖的情形。如今,青團作為祭品的功能已淡化,但卻發展成為了一種受人歡迎的時令小點心。每年驚蟄過後,江南超市、菜市的面點區,就會有賣的。我不會做的時候,也經常會買來吃。

市面上賣的青團,餡料很多樣,有蛋黃餡的、肉松餡的……也很好吃。但是總覺得與中秋的蛋黃酥、餅皮月餅相似。農家手工青團,有著一定的地域特色。甜的用豆沙或芝麻;鹹的用筍幹、肉末、薺菜、香幹等,怎麽喜歡怎麽吃。所以,有空的話,大家還是喜歡手作。

而制作青團的第一步,即是采青。

我第一次識青,是在壬寅年春,即新冠疫情結束後的第一個春天裏。這天,我在位於余杭的東苕溪堤壩上遊走,看到一位大嬸提著一個大袋子,正在堤坡上采摘著什麽,便走過去和她攀談。

「采青呢。這個草我們叫青,也叫艾草、艾青,做青團用的。」她說。

「艾青?」我突然被她話中的一個詞驚了一下。是的,我想起了著名詩人艾青。關於艾青筆名的由來,有多個版本。但在聽大嬸說到「艾青」二字時,我突然覺得,艾青的筆名,也或許就來自那些生長在他故鄉大地上的艾青——艾青是江南人。當然,我沒有和大嬸討論這個,只是在心中一閃念間想了想。

「原來這個就是做青團的艾草。」我感到有些意外。原以為青團是用艾蒿做的,不想艾蒿和艾草竟是兩碼事。大嬸教我辨認:「這樣的,葉子細碎,背面有白毛。沒有白毛的不要采。」我試著采了一些,大嬸說是對的。慢慢地,我對它就有了幾分熟悉。

回家後,我和一位當地朋友閑聊,得知並不只是艾草叫青,但凡能做青團的野菜,都可叫青,比如鼠曲草。

鼠曲草是一種極易辨認的野菜,它「葉如鼠耳,花開如曲」,故名「鼠曲草」。此外,它的葉子上還有很多白色綿毛,故又名綿草、絲綿草。

年前有那麽幾天,天氣甚暖,閑著沒事,我提了籃子去野外挖薺菜。結果,薺菜沒找到,倒發現了很多鼠曲草,就順便采了一些。

這些鼠曲草剛長出,又嫩又小。背面的白綿毛黏性很強,沾了很多草籽及枯草葉,我撿了老半天才撿出一小把,放在小石臼裏搗爛了,和上糯米粉粳米粉,嘗試著包了四只青團,竟然很好吃。第一次手作青團即成功,這讓我很有成就感。

不用青,做白團行不行?我又試了一次,結果發現很不好包,易破裂。加入青草,實際上是給米粉增加了粘連性,當然,也有春天的味道。

若尋不到艾草,也可用槳麥草。槳麥草,我鄉人叫它燕兒麥。有人說燕兒麥是野麥的諧音,這也太沒想象力了。燕兒麥的麥粒,很像一只只站在麥稈上歇息的迷你小燕子,還拖著長長的剪刀尾巴呢。若把麥粒的兩個苞片掀起,那它就是飛翔著的小綠燕兒了。燕兒麥的名字,形象又可愛,這是農人的智慧與浪漫。

說這麽多,其實是想告訴大家,燕兒麥很好認。不過,清明時節的燕兒麥和麥子相似,如若拿不準,那就割一把麥苗算了。

可叫青的植物,其實有很多,除艾草、鼠曲草和漿麥草外,泥糊菜也可,也有用楊桐葉的。【荊楚歲時記】曰:「寒食取楊桐葉染飯,其色青而有光,食之資陽氣。道家謂之青精飯。」這種方法做出來的,是青精飯。既然可做青精飯,那它當然也可用染做青團了。青團的重點是青。青草的青,是春之清明的色彩與味道。

趁著天晴,采上一藍青,親手做些青團。不落雨時可帶幾只去踏青;落雨時就配上一杯熱茶,坐在陽台上看煙雨,思故人……品味這春天裏特有的青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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