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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僅存回文詞七首,落花閑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閑花落

2024-06-26文化

故以宋詞比唐詩,則東坡似太白。

——王國維【人間詞話】

蘇軾(1037年—1101年),字子瞻,又字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坡仙。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市)人,北宋文學家,書法家、畫家,歷史治水名人。與父蘇洵、弟蘇轍三人並稱「三蘇」。

蘇軾,千古第一文人,猶使世人驚嘆的是,他橫跨各個文藝領域,而獨領風騷。

其文,如行雲流水,行於所當行,止於不可不止,與歐陽修並稱「歐蘇」;

其詩,如天地奇觀,「筆所未到氣已吞」,與黃庭堅並稱「蘇黃」;

其詞,豪爽狂放者有之,婉約蘊藉者有之,清秀淡逸者有之,與辛棄疾並稱「蘇辛」;

其字,筆章淋漓,靈趣盎然,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蘇黃米蔡」;

其畫,大膽創新,強調神韻,不拘形似,與文同並稱「湖州畫派」始祖。

通常的回文詩,主要是指可以倒讀的詩篇。回文詩盡管只有駕馭文字能力較高的人,方能為之,且需要作者費盡心機,但畢竟是文人墨客賣弄文才的一種文字遊戲,有價值的作品不多。宋詞中回文體不多,【東坡樂府】存有七首【菩薩蠻】回文詞。

翠鬟斜幔雲垂耳。耳垂雲幔斜鬟翠。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

細花梨雪墜。墜雪梨花細。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

【賞析】這首詞上片以指代手法,寫暮春昏睡的少婦情狀。「翠鬟斜幔雲垂耳,耳垂雲幔斜鬟翠」,由發式的美寫到耳垂的美,進深到由耳幔的美寫到秀發的美,以至少婦整體的美。「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再透過一層,寫暮春美人的昏睡美,如同暮春那樣的翠綠美,有唐代呂巖【大雲寺茶詩】所寫「斷送睡魔離幾席,增添清氣人肌膚」的韻味。下片以心探手法,寫暮春小雪時節,閨中少婦的愁思。「細花梨雪墜,墜雪梨花細」,點明少婦所處的雪花輕飄的生活環境。「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用泛問句式,揭示該詞主題:是我在思念那個人而皺眉發愁,還是那個人發愁皺眉在思念我。

表面看來,此詞像是文字遊戲,但細讀吟誦,覺得字句顛倒,倒出了不同角度,不同內容,不同韻味。若說前句的落點為物為景,那麽,第二句的落點也許是人是情。由景物滲入人情,回環往復,傳達了蘇軾的用意所在:樂從趣生。

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

【賞析】這首詞上片情景交融,寫閨中少女夏日的生活容貌。首二句關鍵在一「靜」字。上句雲「風靜」,下句雲「人靜」。三四句,則細寫晝眠的人;下片以物傳情,以閨中少女嘲笑郎君寫醒後的怨思。五六句描寫睡醒後的活動。末二句為全詞之旨,「藕絲長」,象征著人的情意綿長,古樂府中,常以「藕」諧「偶」,以「絲」諧「思」,藕節同心,亦象征情人的永好。全詞用意雖不甚深,但情思宛轉,詞語自清美可誦。

井桐雙照新妝冷,冷妝新照雙桐井。羞對井花愁,愁花井對羞。

影孤憐夜永,永夜憐孤影。樓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樓。

【賞析】此詞上片女子見物動心的「愁」情,下片直寫其夜思郎君的自嘲心態。全詞運用象征、雙關的手法,反復描繪愛情所具有的神秘而微妙的內蘊以及閨閣少婦羞澀而多愁的心態,語言逼真傳神,流暢自然,充分顯示出詞人超乎常人的才識。

雪花飛暖融香頰。頰香融暖飛花雪。欺雪任單衣。衣單任雪欺。

別時梅子結。結子梅時別。歸不恨開遲。遲開恨不歸。

【賞析】此詞上片用烘托的筆法,寫暮冬時節,女子站在雪地裏忍著嚴寒,盼望郎君歸來的情景;下片寫她思念郎君、盼望郎君而未如願的心態。 全詞透過現實與回憶、景物與人情、回環與強化、直寫與烘托等相結合的手法,充分表現出閨中少婦於嚴寒中思念郎君的愁恨之情。這首詞是【回文四時閨怨】之一。

以上四首詞均作於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十月。蘇軾被貶黃州,「杜門謝客」,冬至後又去天慶觀養煉。在無所收獲之後,寫閨怨回文詞以解脫。

落花閑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閑花落。遲日恨依依,依依恨日遲。

夢回鶯舌弄,弄舌鶯回夢。郵便問人羞,羞人問便郵。

【賞析】詞的上片,寫暮春時節,少婦空守庭院思念郎君的心態;下片,寫其思郎的癡情與恨情。全詞圍繞「恨」字,以夢幻與現實相互映照的手法,情景融會,描寫了少婦內心思念郎君的復雜心情,將一個癡情少婦思郎的復雜思緒、恨情,巧妙地展現出來,有余音繞梁之效果。

【菩薩蠻·回文】

嶠南江淺紅梅小,小梅紅淺江南嶠。窺我向疏籬,籬疏向我窺。

老人行即到,到即行人老。離別惜殘枝,枝殘惜別離。

【賞析】【菩薩蠻·回文】是一首詠梅詞,該詞是以梅格喻人品的。詞的上片,寫梅與人傳情,贊美了與梅一樣高潔的人格;下片,寫詞人叮囑趙晦之要把握住有限的時光,珍重自己,愛惜余年。全詞用景物渲染出別離的環境與氣氛,表達了詞人傲然不屈的氣節,流露出其期望重返朝廷的美願。

火雲凝汗揮珠顆。顆珠揮汗凝雲火。瓊暖碧紗輕。輕紗碧暖瓊。

暈腮嫌枕印。印枕嫌腮暈。閑照晚妝殘。殘妝晚照閑。

【賞析】詞的上片,以比擬的手法寫少婦揮汗如珠、輕紗裹體的夏日容貌;下片,采用渲染手法,進一步描繪了少婦另外兩種美:午睡美和晚妝美。全詞選擇火雲、碧紗、瓊暖、暈腮和晚照等色彩詞語,塑造出火雲凝汗,碧紗瓊裹、暈腮枕印、晚照殘妝等少婦特有的體態美和閑適美兼具的睡美人形象。

蘇軾的一生,縱然宦海沈浮,幾起幾落,但他追求純真、磊落的風骨堅不可摧,赤子般的狂放不羈不折腰。他的大半生,「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無論是王安石新黨當道,還是司馬光保守派執權,在新舊兩黨的夾擊和陷害之中,歷盡坎坷,洶浪,惡濤,幾近沒頂。但他一竿傲竹不改其節,從不阿諛奉承,從不背叛自己堅持的立場,不以個人得失為懷,而是以談笑於生死之際的曠達情懷,在動蕩不停的政治風雨中,捍衛良知,特立獨行,一蓑煙雨任平生。

欣賞蘇軾純真、隨和的性格。在物欲橫流、泥沙俱下的現實社會,很多時候,我們難免急功近利,心浮氣躁,怨天尤人。但是每每讀到蘇軾,就會剎那安靜,猶如身處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下,清平,和樂,仿佛回到心靈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