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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的財務進出,林黛玉為何了如指掌?王熙鳳的謊言裏藏著真相

2024-01-11文化

林黛玉財務意識的覺醒,跟她的生存處境密切相關,第四十五回「金蘭語」,黛玉向寶釵傾吐胸中煩悶,核心的問題就是一個「錢」字,原著記:

黛玉道:「你又有母親,又有哥哥,這裏又有買賣地土,家裏又仍舊有房有地。你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白住了這裏,一應大小事情,又不沾他們一文半個,要走就走了。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他們家的姑娘一樣。」——第四十五回

林黛玉對「錢」字的別樣感受,其他公子小姐很難擁有,因為黛玉的處境是寄人籬下,她對自己享受到的物質補助,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失落感,所以她才會主動拿寶釵進行類比。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隨著紅樓時間線後移,林黛玉年齡增長,她對財務的敏感越來越強,逐漸趨於成年人的深度思考。

至第六十二回,林黛玉聽說探春協理大觀園,在園內實施了許多切中時弊的措施,園子各處分了人管,園中的花柳瓜果等專案,全都有了分派,園內氣氛一片肅然,一切井井有條。

大觀園內井井有條

賈寶玉對探春的做法有所保留,他不在乎園內能產生多少收益,或者能給賈家省多少錢,他只是單純覺得園子裏的氣氛變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嬉鬧,林黛玉對此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裏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裏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第六十二回

林黛玉的財務思維,已經不再局限於當年的吃穿用度和一草一紙,而在為整個賈家的經濟考慮。

送宮花黛玉耍小性

這當中存在一個疑問:林黛玉她是怎麽知道賈家目前出多進少的,甚至她都做出了「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的策略,要有這樣的思考深度,必須對賈家的財務狀況有一個全面的了解,林黛玉的資訊獲取渠道是什麽?

從【紅樓夢】原著透露的情節資訊來看,林黛玉不可能參與過管家,一方面她是個外人,很難幹預賈家的事,另一方面黛玉天生有不足之癥,賈母為了黛玉的健康,連最基本的針線活兒都不讓黛玉幹,更不會讓她參與管理這種費神費心的工作。

反過來說,能讓林黛玉獲取財務資訊的這個人,一定是賈家的管理人之一,而且和林黛玉關系非常不錯——賈家同輩人中,顯然只有王熙鳳滿足這個條件。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紅樓裏有許多細節,似乎也在隱隱地佐證,王熙鳳和林黛玉的關系很不一般。

原著第五十五回,王熙鳳生病,探春剛剛接過管家權,就被親媽趙姨娘刁難,平兒將這個資訊傳達給了臥床不起的鳳姐,王熙鳳一時感慨,對賈家目前具有管理能力的金釵們,進行了各個評價:

風姐兒道:「我正愁沒個膀臂。雖有個寶玉,他又不是這裏頭的貨,縱收伏了他也不中用。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亦且不是這屋裏的人。四姑娘小呢。蘭小子更小。環兒更是個燎了毛的小凍貓子......再者林丫頭和寶姑娘他兩個倒好,偏又都是親戚,又不好管咱家務事。況且一個是美人燈兒,風吹吹就壞了;一個是拿定了主意,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也難十分去問他。」——第五十五回

在王熙鳳的心裏,榮國府這邊只有探春、黛玉、寶釵三人,於能力方面堪當大任。

敏探春興利除宿弊

其中探春協理榮府,能力開始顯現,所以王熙鳳看得上探春;寶釵就更不用多說,因哥哥薛蟠不謝事,從小就開始幫母親處理家庭事務,她的能力也沒得說。

唯獨到了黛玉這裏,情況就有些詭異了,因為林黛玉從來沒有管過家,王熙鳳憑什麽把林黛玉和探春、寶釵這兩位強將列在一起比較?

王熙鳳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身邊只有心腹平兒,兩人說私房話也實在沒有必要說謊,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王熙鳳多次跟林黛玉有財務和管理上的交集,在長期的相處過程中,阿鳳發現了林黛玉的管理天賦,所以才給予了她高度評價。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帶著這樣的思路,再看黛玉和鳳姐的關系,就會有一個全新的視角。

比如第二十五回,王熙鳳送給林黛玉一些暹羅茶,並稱有事要她幫忙,黛玉瞅準機會便開始打趣鳳姐,原著記:

鳳姐笑道:「你要愛吃,我那裏還有呢。」林黛玉道:「果真的,我就打發丫頭取去了。」鳳姐道:「不用取去,我打發人送來就是了。我明兒還有一件事求你,一同打發人送來。」林黛玉聽了笑道:「你們聽聽,這是吃了他們家一點子茶葉,就來使喚人了。」鳳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說這些閑話。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麽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第二十五回

王熙鳳何等厲害,她能有什麽事需要黛玉幫忙?從細論來,王熙鳳唯一的缺點是文化水平不高,她要黛玉幫忙,也只能是寫寫畫畫,或者是記賬之類的事。

消誤會寶玉說藥方

這個分析並非無中生有,諸君請看第二十八回,賈寶玉從王夫人處出來,急著去賈母處找黛玉,中間就被王熙鳳拉去「工作」,曹雪芹對具體的工作內容,記得還十分清楚:

寶玉可巧走到鳳姐兒院門前,只見鳳姐蹬著門檻子拿耳挖子剔牙,看著十來個小廝們挪花盆呢。見寶玉來了,笑道:「你來的好。進來,進來,替我寫幾個字兒。」寶玉只得跟了進來。到了屋裏,鳳姐命人取過筆硯紙來,向寶玉道:「大紅妝緞四十匹,蟒緞四十匹,上用紗各色一百匹,金項圈四個。」寶玉道:「這算什麽?又不是賬,又不是禮物,怎麽個寫法?」鳳姐兒道:「你只管寫上,橫豎我自己明白就罷了。」寶玉聽說只得寫了。——第二十八回

透過這種「錯位寫法」,透過賈寶玉,讀者自然就能明白,王熙鳳日常找林黛玉幫忙,具體的幫忙內容都是什麽。

賈寶玉拜訪瀟湘館

更重要的是,林黛玉和王熙鳳的接觸,遠遠比讀者想象得要更加親密,為此曹雪芹透過一個例子,來加以證明。

第四十六回「鴛鴦女勢絕鴛鴦偶」,鴛鴦為了逃避賈赦的強娶,一個人在大觀園裏散心,正好遇上了同來散心的平兒,鴛鴦嫂子前來說親,被鴛鴦嚴厲拒絕,轉而去向邢夫人匯報,王熙鳳也同在。

鴛鴦痛斥嫂子

鴛鴦嫂子知道平兒是鳳姐的人,當著邢夫人的面,不敢把平兒泄露出來,於是王熙鳳就和丫鬟唱了個雙簧,把平兒的去向歸結到了林黛玉身上,原著記:

金家的道:「平姑娘沒在跟前,遠遠的看著倒象是他,可也不真切,不過是我白忖度。」鳳姐便命人去:「快打了他來,告訴他我來家了,太太也在這裏,請他來幫個忙兒。」豐兒忙上來回道:「林姑娘打發了人下請字請了三四次,他才去了。奶奶一進門我就叫他去的。林姑娘說:告訴你奶奶,我煩他有事呢。」鳳姐兒聽了方罷,故意的還說:「天天煩他,有些什麽事!」——第四十六回

王熙鳳之所以拿林黛玉當擋箭牌,必然是因為日常自己和平兒,跟瀟湘館的接觸很頻繁,所以用黛玉來當說辭,最具有可信度,在場眾人聽了,也沒人覺得這件事有什麽異樣,足可見黛鳳兩人,關系不虛。

雖然原著並沒有寫到,可我們不難想象,林黛玉日常和王熙鳳主仆二人的私交甚密,從來不管家的黛玉,經由給王熙鳳幫忙,對賈家財務進出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並日常思慮這些花銷,最終才得出「出多進少,若不省儉,後手不接」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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