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林新梅
撰寫：明豪兄
今年過年回老家，天公不作美，都是雨雪天氣，交通不便，每日待在家裏，坐在火盆邊烤火。
昨天雪停了，路上沒結冰，姐姐打電話給我，去看望八十多歲的姨娘，已有三年沒見了。
姨娘一生坎坷，令人唏噓。
她和我母親以及另一個姨娘是三姐妹，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沒有兄弟。
外公是一個到處跑的小生意人，但不幸在我母親三姐妹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我當然沒機會見到他。從母親留下的照片可以看出，外公年輕時戴著瓜皮帽，留著長辮，一副過去年代的打扮，雙眼炯炯有神，精明能幹的樣子。
據說他去世前，家庭還算殷實，不敢露富，把銀元掩埋在地下。臨走前外公也糊塗了，說不出掩埋的地址。
外公去世後，外婆含辛茹苦把母親、姨娘三姐妹撫養長大，她當時還裹著小腳，勞動能力不足，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不過據我分析，外公離世時應該另留了一些錢財給外婆，讓她能安穩生活，順利把三個女兒撫養長大。
母親和姨娘先後出嫁後，外婆一人生活，她很長壽，活了93歲，到了晚年仍然能料理自己，母親和姨娘三姐妹經常回娘家照顧她，直到2000年她才溘然長逝。
談談母親和姨娘三姐妹現在的情況。
母親兩次中風，行動不便，只能拄著拐杖行走，幹不了活，靠我弟弟和弟媳照顧。我和姐姐作為出嫁的女兒，也只能偶爾回去看看。
另外一個姨娘是家中老大，也是一生清苦，七八十歲仍背著柴禾健步如飛、下地幹活，早些年去世了。
二姨娘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排在老二，為方便起見，就以「姨娘」稱之。
姨娘是三姐妹中讀書更多的，讀過高中，在那個年代也算是高學歷，但人生境遇不好，沒有正式工作。
姨父是國企工人，姨娘在家裏相夫教子，有時做些散工，家境其實也過得去。
他們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我的表哥表姐。表哥長大成年後，有了工作，挺拔帥氣，開朗外向，很順利地娶妻生女。
如果沿著這個軌跡下去，即使談不上多富足，這個家庭起碼也是一個幸福安穩的普通之家。
表哥的女兒三歲那年，表哥不幸患了肝癌，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生活方式有關。他交友甚廣，長期在外面和朋友吃飯、喝酒、熬夜。
花光所有積蓄，還是救不回表哥，白發人送黑發人，姨娘哭得死去活來。
一年後，表嫂改嫁去了外地，小孫女被她舅舅接回去撫養，姨娘和姨父隔一段時間去看看孫女。這個家庭剩下姨娘、姨父和表姐相依為命。
幾年後，表姐出嫁了，生了一個女兒。婆家離娘家不遠，表姐可以經常回娘家看看，互相有個照應。
表姐的婚姻並不幸福，表姐夫是個不顧家的人，收入微薄，僅顧到他自己。表姐學歷不高，不得不靠打臨工貼補家用。
姨父65歲那年，身患重病，臥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全靠姨娘伺候料理。
姨父常年躺在床上，動不動發脾氣，對飯菜嫌冷嫌熱。姨娘低聲下氣，好言相勸，無微不至地照料著他。
這一照料就是十幾年，一個身體不好的老婦人，常年照料臥床的病人，吃喝拉撒、擦擦洗洗，個中艱辛，不堪回首。
十幾年後，姨父去世了，姨娘滿臉是淚，但對她來說，何嘗不是種解脫？姨娘肩上的擔子終於松了，她已是七十幾歲的老人，總算可以喘一口氣。
姨父去世後，退休金也沒了，姨娘的生活全靠表姐和我們這些親戚接濟一二。
姨娘八十歲後，年老體衰，表姐對她不放心，白天幹活，晚上回娘家和姨娘一起住，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只找苦命人」。今年年初，五十出頭的表姐一直身體不好，人長得虛胖，又不幸中風了，她的女兒還在讀書，表姐夫和她感情本就不好，不管不顧，一天到晚看不到人。
姨娘拖著老弱的雙腿去醫院照顧表姐，送吃送喝。出院後，表姐行動不便，姨娘在家裏又是每天照料表姐吃喝拉撒。本來表姐是過去照顧她，現在反過來，年老體弱的她還要照顧表姐。
昨天，我和姐姐提著禮品來到姨娘家，進了門，光線昏暗，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和電器。
姨娘顫顫巍巍，滿臉悲苦，雙眼渾濁。表姐躺在床上，身體不適，一臉愧疚。
姨娘滿臉悲苦地對我們說：「我這樣活著真受罪啊，看不到一點希望，真不想活了。」
我們陪她聊天，不斷安慰她，其實也知道，對於她這個家庭，再多安慰的話語也是蒼白無力的。
我和姐姐也是工薪人員，沒有更大的能力幫她們，只能盡點心意。
姨娘要留我們吃飯，被我們攔住了。臨走前，我和姐姐各給了她兩千元，並說讓後有空就來看她們。
出了姨娘家的門，我不禁潸然淚下。她這一輩子，要承受多少不幸，才有出頭的日子！
唯有祝福表姐早日恢復健康，姨娘能有個安穩的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