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叔 素材提供：李向宇
聲明：故事來源於生活，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部份情節虛構處理，請理性閱讀。
我叫李向宇，今年49歲，目前在省城的一家國企上班。
今年的6月8日是高考的第二天，恰逢周末，這天我早早地就起了床。洗漱完吃了早餐之後，我便攙扶著已經在我們家 住了八年的「陳叔」 下了樓。
「陳叔」是我們家裏一位特殊的客人，至於他為什麽特殊，咱們暫且先賣個關子。
在吃早飯中間，我便對「陳叔」說今天要帶他去一個特殊的地方，至於是什麽地方，我並沒有告訴他。
「小宇，咱們要去哪裏？」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陳叔一直追問不停。
「叔，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我一臉神秘的對「陳叔」說。
出了小區門口走了大約十分鐘之後，我帶著陳叔來到了一個學校。
這所學校是一所高級中學，每逢高考時節，它便搖身一變，成為眾多學子追逐夢想的重要考點。
在學校門口，我停了下來對「陳叔」說道：「陳叔，這就是今天我要帶你來的地方。」
「人家高考，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陳叔疑惑地問道。
「陳叔，你還記得三十年前我高考那時候的事情嗎？」
聽我這樣問，陳叔掉頭看向了我。
或許是想到了什麽，過了一會之後「陳叔」緩緩說道：「時間可真快呀，一轉眼已經三十年了。」
我和「陳叔」之間的故事就緣於三十年前的那場高考......
我的父親是個精明能幹的人。1982年包產到戶之後，父親便在村裏修了兩眼燒磚的窯。靠著賣磚，父親賺到了人生當中的第一桶金，僅僅不到三年功夫，我們家就成了村裏為數不多的萬元戶。
因為有了錢，我們家的日子自然要比普通人家過得好，在小的時候，我一直是村裏的小夥伴們羨慕的物件。
然而，就在我以為這樣幸福快樂的日子會持久下去的時候，一場災禍突然降臨了！
1987年的臘月，在出窯的時候，磚窯突然塌了，一名在磚窯裏幹活的工人葬身磚窯。為了平息這場事故，父親不但把這些年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而且還借了不少外債。
經過這場變故之後，父親備受打擊，關掉磚窯之後，他便跟著別人在工地上打起了小工。沒日沒夜的幹了三年之後，父親還清了絕大多數欠款。
就在我以為我們家的日子要逐步好起來的時候，意外再次降臨！
在1991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剛領了薪金的父親在回家途中意外墜入了路邊的一條深溝之中，等人們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奄奄一息的父親被送到醫院後不久就撒手人寰，臨終前，父親將一個皺巴巴的小本本交到了我的手中。
這個小本本是父親的記賬本，裏面記錄了他這些年借錢和還賬的情況。每還一筆欠款，父親就會在那個人的名字後面標註清楚。
除了最後一筆欠陳來廣的兩千塊錢之外，父親已經將其他的欠款全部償還完了。
開啟本本之後，父親有氣無力地說道：「記......記得......」
此時的父親已經奄奄一息，壓根就沒有說話的力氣，跪在床邊的我哪能不知道父親的意思，隨即趕緊說道：「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讓我把這兩千塊錢還上？」
聽我這樣說，父親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點了點頭，然後就閉上了眼。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父母在生下我之後就沒有再要孩子。經過兩場變故之後，母親的身體愈發羸弱了。
料理完父親的喪事後，我原本打算不再繼續讀書了，但倔強的母親卻死活不同意，非要我繼續讀下去。
拗不過母親，我只好繼續讀書。
為了不讓母親失望，我倍加努力，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1992年7月，我參加了高考。
因為我家離考場有將近十五裏的路程，騎車去的話至少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為了早點趕到考場，7月7日這天我早早地就起了床。
簡單吃了點飯之後，7點剛過我就騎著車子出發了。
就在我騎著車子行色匆匆地往前走的時候，剛出村口，一個騎著摩托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把我攔了下來：「小夥子，我和你打聽個人，李寶才家在哪裏住？」
聽到李寶才這個名字，我不由得楞住了，李寶才就是我的父親！
因為要急著趕路，我並沒有多問，告清楚家裏的具體地址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可還沒走出一裏多地，車子出意外了！
從車上下來之後，我才發現，後胎沒氣了！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不敢耽擱，隨即匆忙推著車子回到了家中準備從鄰居家借輛車子再走。
我回到家的時候，原先和我打聽路的那個中年男子正在和母親閑聊著。
見我又回來了，母親連忙問道：「小宇，你怎麽又回來了？」
「車子爛了胎沒法騎了。」我喘著氣說道。
聽我這樣說，母親也著急了：「那......那該怎麽辦？」
「我去王嬸家一趟，看她們家的車子在不在？」說完，我便朝著鄰居王嬸家去了。
我剛要出門，在我家坐著的那個中年大叔站了起來：「嫂子，你看我這來得真不是時候，我壓根就沒想到今天高考。這樣吧，我騎著摩托，我把孩子送到考場去吧！」
「陳大哥，這怎麽能行？你從大老遠跑來要賬，這賬沒要成，怎麽還能讓你幫忙呢？」母親不好意思的說道。
聽母親這樣說，我才明白了過來，眼前的這個中年人就是父親賬本上記載的那位名叫陳來廣的債主！
「小夥子，還楞什麽？趕緊走吧？」見我在那裏楞神，陳叔連忙對我說道。
因為心裏記掛著高考，我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匆忙坐上陳叔的摩托就走了。
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我走出了考場。
剛才考試的時候，我的註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考試上，從考場出來之後我才緩了過來。此時才發現，原先準備好的幹糧也忘在家裏了！
中午這頓飯該怎麽辦？
身上沒帶錢，能怎麽辦？只能餓著！
想著想著我便朝著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大叔跟前，我就聽到有人在叫我：「小宇，小宇！」
聽到叫聲，我連忙停下了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不遠處，陳叔就站在路邊朝我揮手。
我一直以為陳叔把我送到考場後就走了，壓根就沒有想到他一直會在考場外等著我，一瞬間，一股暖意就湧上了我的心頭。
「小宇，走，大叔帶你下館子去！」陳叔一邊說一遍拽著我就往路旁的一個小飯館走了過去。
「陳叔，這怎麽好意思呢？買個餅子湊乎一頓就行了！」我連忙推辭道。
「哎，這有什麽？高考這麽重要的事情哪能含糊？這頓飯必須得吃好！」
吃飯中間，我和陳叔便閑聊了起來。
「陳叔，我爸臨終前有過交代，你放心，他欠你的那兩千塊錢我一定還上！」
聽我這樣說，陳叔不由得嘆了口氣：「哎，真是沒想到呀。你爸原先和我在一個工地上幹過活，大前年的時候他從我這裏拿了兩千塊錢說是要還人家一筆欠賬。借了錢之後沒多久，我就離開了那個工地。這以後就再也沒有和你爸聯系過。最近我手頭有點緊，我就想著把這筆錢要回來，可萬萬沒想到你爸他卻先走了！」
嘆了一口氣，陳叔接著說道：「小宇，你也別往心裏去，安心高考，等將來有了錢了再說。」
放在現在，兩千塊錢估計不算什麽，可你要知道，在1992年，2000塊錢就是一筆巨款，那可是一個壯勞力將近一年的收入！
為了供我上學，母親已經傾盡了所有，原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不得已學著別人賣起了菜。看著她每天累得死去活來，有時候我真想輟學打工替她分憂。
說心裏話，在知道陳叔的來意後，我的心裏一直不踏實。生怕他開口問母親要賬，要是那樣的話，我和母親可就沒有活路了。直到聽了陳叔的話後，我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陳叔那天什麽事也沒有幹，就一直守在考場外，直到下午考完試把我送回家後他才離開了我家。
一個多月後，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本身的一所知名大學。
知道考試成績後，我並沒有特別興奮，而是為上學費用發起了愁。
為了籌集學費，在考完試的第二天，我就和母親賣起了菜。
但即使每天早出晚歸，到開學時還是沒有湊足學費。
在開學的前兩天，我和母親還在為學費而發愁。
今天下午賣完菜回來之後，母親又出去借錢去了。不過，沒過多久她就耷拉著臉回來了。
這也怨不得鄉親們，村子裏的鄉親們都是靠苦力賺錢，誰家的錢不是靠血汗換來的？要是父親活著還好說，可要是像我們這樣的孤兒寡母誰家還敢把錢借給我們。
「媽，要不我別上了！」見母親在那裏默默流淚，我開口勸起了她。
「你瞎說什麽呀？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怎麽能因為沒錢就不上了呢？你放心吧，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你上學。我再去找找你柳叔，我前些日子聽說他想在村裏買塊地皮，實在不行，咱們就先把地皮買了！」說完，母親就要出門。
「媽，地皮賣了，咱們去哪裏住？」聽母親這樣說，我不由得急了。
「不就是個住的地方嗎？這還不好辦嗎？到時候，我就在菜市場附近租一間房子，那樣的話，我批發菜也方便。」
母親要賣了房子供我上學，我卻不能因為上學連累母親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我們母子倆便在那裏爭執開來。
就在這時，一輛摩托車在我家大門口停了下來。
我擡頭一看，來人竟然是陳叔。
在看到陳叔的一剎那，我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他......他不會是又來要賬的吧？
就在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的時候，陳叔把一個信封交到了我的手中：「小宇，叔最近忙一直不在家，就沒顧得上問你考試的事情，昨天剛回來才聽說你考上大學了。不錯，有出息。這是一千塊錢，就當是陳叔給你的禮物了！」
「陳大哥，這怎麽能行？原先欠你的那兩千塊錢我還沒還上，這怎麽敢再用你的錢？」母親連忙推辭道。
「哎，只要孩子能有出息，錢算什麽？我還有事，就不坐了。記住了，上了學之後好好念書，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就及時給我寫信。」說完，陳叔就騎著摩托車走了。
「好人呀，小宇，以後可要記著著你陳叔的好呀！」看著陳叔漸漸遠去的背影，母親含著淚對我說道。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此後的三年時間裏，陳叔先後給我寄去了5000多塊錢，正是有了他的資助，我才得以完成了學業。
在上學的這幾年裏，每逢寒暑假我都會到陳叔家轉上一圈，因為家裏窮，我給他買不起禮品，只能給他送些母親賣不完的菜。即便這樣，陳叔每次都會拒絕。
我和陳叔壓根就沒有一點關系，要是硬要扯上關系的話，唯一可以說得就是他是我們家的債主。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無緣無故的幫助了我三年。
就在我想著將來該如何報答他的時候，意外又來了！
記得那是大四那年的寒假，剛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就來到了陳叔家中。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陳叔的家中卻大門緊鎖。
和鄰居打聽了一番之後，我才知道，陳叔家裏出事了！
陳叔一家有四口人，除了兩口子之外還有兩個兒子。這些年，陳叔就靠做點小買賣來維持一家四口人的生活。說實在話，他們家的日子過得其實也並不算太富裕。
因為常年在外做生意顧不上家，今年前半年，陳叔便計劃和人合夥在家裏找個地方開個做機械加工的小廠子。
和陳叔合夥的這個人是外地人，是陳叔跑買賣的時候認識的。因為陳叔對開廠子是門外漢，他便把一切事務都交給了那人。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把東挪西湊借來的十幾萬塊錢交到那人手上的第二天，那人就不見了蹤影。
為了償還債務，陳叔不得已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從此之後，就沒有人知道他們一家四口去了什麽地方。
看著陳叔家緊鎖的大門，我怎麽都不願相信。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後，我把陳叔的遭遇告訴了母親。
「怎麽會這樣？你就沒和鄰居們打聽打聽嗎？他們一家都去了哪裏了？」母親焦急地問道。
「問了好多家都說不知道。」
「你說他也是的，做自己的小買賣不行嗎？為什麽非要想著賺那些錢？哎，你說這老天爺也是的，為什麽非要欺負他那種好人呢？小宇，陳叔可是你的大恩人，你就是跑斷了腿也得把他找到！」
「媽，你就放心吧！」
我本以為我和陳叔很快就會見面，但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我和他再見面時已經是很年後了！
大學畢業之後，我在省城的一家國企找到了工作。工作安定之後，我便把母親從老家接了過來。
2000年，我結婚成家。
之後的16年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打聽著陳叔的下落，但陳叔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
因為年輕時吃了太多的苦，2013年，58歲的母親因病去世。臨終前，母親又把那本小本本拿了出來。
「你這輩子必須要找到陳叔，他對你有恩！」這是母親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心裏話，我對母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不為別的，就為沒能在她的有生之年把陳叔找到。
母親去世後的兩年時間裏，我對尋找陳叔一事更加上了心。但無論我想什麽辦法，始終無法打聽到他的下落。
難道我這輩子再也見不著陳叔了嗎？
就在我萬分絕望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和陳叔再次相遇了！
記得那是2016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我和妻子早早地就起了床。
兒子上學之後，我和妻子便出了門散步去了。
或許是因為年輕時和母親賣過菜的緣故，我對賣菜的大爺大媽特別尊敬，每當看到年紀大一點的大叔大嬸在路邊賣菜的時候，我就會不由得想起母親當年賣菜的情形。
不管能不能吃得完，每次出門散步我都會買上幾捆水靈靈的蔬菜。
「李向宇，你還要買菜嗎？已經買了這麽多了，咱們三口人半個月也吃不完，買那麽多幹啥？」見我又和賣菜的大媽拉呱了起來，妻子趕緊攔住了我。
「你不知道，我買的不是菜，而是一種回憶。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次看到他們，我就會想起我媽。說心裏話，要不是當年有人買菜，我媽能供我讀書嗎？」
就在我和妻子打趣之際，一陣異常熟悉的吆喝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水靈靈的芹菜，十塊錢三斤，要買的趕緊過來，遲了就沒有了！」
聽到吆喝聲，我的心猛地一驚，連忙趕緊掉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不遠處，一個大約六十多歲的賣菜大叔正在路邊忙活著。
看到那人後，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便三步並作兩步朝那人跑了過去。
沒錯，賣菜的大叔就是我苦苦尋找的陳叔！
因為已經過去了20年，我的變化很大，陳叔一下子並沒有認出我，而是盯著我仔細看了半天。
「陳叔，我是小宇！」直到我說出名字之後，陳叔才反應了過來。
「陳叔，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我找你找的好苦呀！」待陳叔緩過神來之後，我抱著他就大哭了起來。
陳叔先是嘆了一口氣，隨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從口袋裏點了一支煙後，他在路邊蹲了下來。
盡管他沒有開口，但從他飽經滄桑的臉上不難看出，這些年他過的其實並不好。
被人騙了之後，陳叔全家就離開了老家。因為生活沒了著落，離開家之後不久，陳叔的妻子就帶著小兒子和他離了婚。離婚之後，陳叔便帶著大兒子來到了省城。
受此打擊之後，陳叔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精氣神，就靠給人家打點零工維持父子倆的生計。
因為對父親心有怨恨，在來到省城之後不久，他的大兒子也離開了他。此後，陳叔便一個人靠賣菜艱難度日。
以前，陳叔一直在城邊賣菜，直到最近幾天他才來這裏擺起了攤。
聽了陳叔的遭遇後，我哭了。
找到陳叔之後的當天 ，我就把他接到了家中。
從2016年開始，陳叔就一直住在我們家。
過去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