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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精讀3篇:李察·威爾伯 ,揚·華格納,托比亞斯·雷

2024-05-26文化

愛召喚我們步入塵世之事

李察·威爾伯(美)

溫經天 譯

睜開眼迎接滑輪的叫聲,

從睡夢中醒來,震顫的靈魂

脫離身軀,懸浮了一會兒,純粹

如偽造的黎明。

敞開的窗外

早晨的空氣中彌漫著天使的氣息。

有的裹著床單,有的穿著襯衫,

有些人圍著罩袍 :但確實在那裏。

現在,它們在寧靜的波濤裏一同飛升

感覺清爽,鼓漲穿著的衣物

帶著深沈的喜悅,那非人類的呼吸;

現在他們正在原地飛行,輸送

他們無處不在的可怕速度,移動

或停留,像白色的水;此刻,突然地

他們陷入了狂躁的靜謐之中

似乎沒有人留在那裏。

靈魂委頓

從它即將記事的一切開始,

從每個定時被奸汙的至福的日子開始,

痛哭吧,

「噢,這個世界除了洗衣店別無他物,

只有蒸汽騰騰的玫瑰色的手

在天堂的視野前跳出明麗的舞。」

然而,正如太陽所認同的

溫暖的眼神,世界的形狀與色彩,

靈魂在苦澀的愛中再次降臨

接納復蘇的身軀,說著,此刻

男人打了個哈欠站起來,聲音變化,

「把他們從血淋淋的絞刑架上放下來;

給盜賊的背上披掛幹凈的亞麻布;

讓愛人清新甜蜜地廝守,

負重的修女在黑暗的慣性裏

行走在漂浮之境

維持她們艱難的平衡。」

玄鵠精讀

首先「滑輪」運轉開始進入存在空間,在傳統邏輯敘述中展開。第二節是展開部份,開始慢熱性的加溫,並延異處身體裏呼喚的愛,詩人借助於天使傳遞和溝通本體與物理空間的世界勾連,「飛升」是精神意誌的喜悅,傳遞宗教大愛。第三節之後,展現出來的是連續的應接不暇的運動意識並夾雜影像的對比,並轉切出本體的底層知覺。

從「靈魂萎頓」開始,詩人開始心靈的吶喊與感召,在抒情中標明意誌,那就是對現實環境場的控訴和無情的批判,「汙濁」需要「洗禮」,文明發展中靈魂的罪惡需要救贖,呼喚溫暖的愛再次降臨,用愛來超度一切現實的罪惡,「把它們從絞刑架上放下來」,給罪惡者善葬和給傳善者歸位,讓世界重新恢復充滿愛的秩序。

此詩可稱為宗教福音的傳遞,形而上的境界之詩。

雨的肖像
揚·華格納(德)

溫經天 譯

它看起來像一個手吻,溫柔的輕推,

記憶湧出:記起
你從哪裏來,青蛙。

或疾馳,如雷鳴般的部落,
向凱撒溫柔地介紹凱撒,
直到所有事物都逃進入口
在報紙和公事包的
掩護下:誰在敞開的窗前側聽
感受自我過分幹燥,但天氣
早已在他體內播種。

而排水溝如何變得音律化,
當衣物從線桿上取回時
河流從河床中傾瀉,
泥土和瀝青的秘密氣味
揭開自我面紗;當蘑菇、苔蘚、
蝸牛猖獗;它使葡萄園的
輪廓清晰可見:它結束的地方,
我們出發。

它像馬戲團跋涉在風景中,
奇觀和帷幕同時出現:
偉大的天氣裏觀景的閣樓
和流浪的劇院;賜予金發女郎
深色的短發,禿頂的光芒
像撞球;對母雞來說,這是一個籠子
但不會囚禁它們。所以時常占蔔,
然而,沒有一個教會是建立在它之上的。

如果你頭彎得足夠低,
好耳朵還能聽到
座頭鯨的歌聲,冰川誕下後代——
北美上空的一個間歇雲泉
激發雨傘的靈感綻放
從上海直到羅馬。
每一滴都包含整本書、水、
顆粒,花粉,世上所有的汙垢。

復活——最基本的訓練。
與此同時,它在汽車輪胎中沈睡
還有來自水坑和蓄水池的它
凝視著自己的本源,
而樹木一晌又一晌地
沈浸在它們集體的獨白中。

無線電發射器之間傳來舒緩的嗡鳴。
森林裏的清風還沒有來。

玄鵠精讀

首先是生命存在的生機才會誕生意識,主體的意識達成感性的直觀表現形式則是透過語言呈現。我們讀這首詩的語言,首先感覺到的是空間中靈動的畫面(青蛙、蘑菇、母雞、座頭鯨)這些體現生命的物像,其次是聲音帶動的音樂在時間中舒緩的流動(雷鳴般的部落、排水溝、河流帶動的音律化、歌聲、樹木集體的都白、無線發射器的嗡鳴)。

哈曼說視覺藝術和音樂藝術構成語言,觸覺(六識)帶動語言的靈動,而觸覺是意識的發源體生命產生的龐大區塊鏈,這無疑是生命存在下的亙古藝術,用對生命的感知意識構成命運規則和死亡規則,最後統統融入到自然大道中去。

而意識本源的內外感官又是置身於時間和空間中,在時間和空間秩序中構成自然法則。而這一切是在神還沒有來的輕風裏發酵著、運轉著,自然之道就是天人合一的現象說,而詩人和神轉化為對生命禮贊的語言。

最後的高潮

托比亞斯·雷(美)

溫經天 譯

星星、人類和水仙花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毫不費力,永遠會屈服於某種單純的感覺,

最後的天堂,最後的顫栗

失落的聲音在身體的風中飄蕩,手的

峽谷在落雨、下雪還是取暖?最後的灰燼

滿意地在張大的嘴巴上跳舞,牙齒像

空房間裏的光,舌頭上有濕漉漉的音樂。

有人會找到人類歡愉的終極邊緣,一股洪流,

一個標點會以確定性席卷她,

或者他們,或者我們,剎那間,那個孤獨的缺口

將隨著不知疲倦的原子蕩漾,向前,向外。

那些祈求的雙手永遠不要放慢自己疾速的航船

那人最後一朵如星光絢爛的水仙吹動自己柔軟的沙丘,

那個失落的聲音,回來,回歸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直到掏空。如果你放慢速度,如果你慢慢到達

並穿過自己的身體,直到你也察覺到它,即使現在?

你可以走到盡頭,即使現在。它持續地,想要。

玄鵠解讀

地球淪陷,這是必然結果,誰也不能對抗熵增。我們要尋找另一個藍色星球,在宇宙中漫長的流浪或沈睡,會走進那個溫柔的良夜;你將會帶上什麽?你的親人同類,嗯,這只是人類自私的想法。上帝會神諭你帶上植物、動物,甚至於石頭,因為他們都是物種的個體生命,是和人類共生的部份,他們也要存續。

最後的天堂,我們在一首歌的高潮中要面對著即將淪陷的世界而舞蹈,這是最絕望的高光時刻,絕望中的殘喘歡愉;世紀前的洪水就要到來,要席卷和淹沒這一切,我們要找到生的出口不知疲倦的蕩漾,諾亞方舟或將穿越蟲洞向外宇宙突圍,但又有多少人即將失去生命,像絢爛的水仙花被掩埋於深淵,那無助的雙手和哭嚎的聲音在灰燼中呼告溫暖,那是我們同類的最後哀悼!

無助的身體在折疊的時間裏巡回,我們存在的這樣痛苦但還要輪回,還要繁衍,為人類留下文明的基因,誰也不能讓渺小的人類走到滅絕的盡頭。就是現在,高潮將落幕,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但,我們的意誌將洞穿我們的身體持續向前、向外,想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