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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這有些積蓄,你拿去治病吧。小梅和小龍還小,需要你照顧。」舅舅拿出一個裝得鼓鼓的信封遞給我母親。
「有我在,你就別想不開。孩子還小,我就是他們另一個父親!」舅舅堅定地說。
母親終於接受了舅舅的好意,淚水盈眶。我和哥哥也跟著紅了眼圈,感謝叔叔對我們一家的恩德。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我上初中那年,母親還是沒有熬過病魔的折磨,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母親的骨灰盒就放在家裏最醒目的架子上,時時提醒著我們她曾帶給過我們的溫暖。
「媽媽,我們會永遠記得您的。」每天早上我都會對著骨灰盒虔誠地說。
母親去世後,哥哥開始轉黑,經常夜不歸宿。我猜他大概是走上了歧途,但是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我白天上學,晚上打零工,舅舅偶爾也會給我寄一些生活費,這才勉強維持得了生計。
「餵,請問是張小梅同學嗎?我是村鎮醫院的,你舅舅精神出現了嚴重問題,你快點回來吧。已經聯系不上你哥哥了。」電話那頭傳來醫生焦急的聲音。
我心疼極了,輕聲喚他:「舅舅,我是小梅呀,你把我當媽媽了嗎?」
「不會的,舅舅。」我聲音哽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從那以後,我就承擔起了照顧舅舅的重任。醫生說舅舅得的是精神分裂,要終身治療,每月的藥費和生活費都是個不小的數目。我放棄了出
放棄了出省升學的機會,在本地高中做了教師,白天工作,晚上給舅舅燒菜送飯。所幸舅舅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只是記憶有時候會有模糊。
我會經常跟舅舅聊些我們小時候的事,勾起他的回憶。提到我媽,他就眼睛濕潤,聲音也跟著顫抖:
我忙安慰道:「舅舅,不是你的錯。我們沒有你,早就活不下去了。」
然而我心裏也有個疙瘩,就是不明白舅舅的病從何而來。他之前明明過得很正常,是什麽導致他在我高中那年突然崩潰的呢?我一直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轉眼十年就這麽過去了。我和舅舅相依為命,朝夕相處。最近兩年他的白發越來越多,步履也越發蹣跚,我心疼但也無能為力。
直到年前,我收到了村裏打來的電話,說我舅舅在睡夢中離世了。這個訊息對我來說是晴天霹靂,我完全沒想到他會那麽快離我而去。殯儀館裏,我看著舅舅那張熟悉而蒼老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我始終沒有放棄尋找真相的心,就在整理舅舅遺物的時候,我在他的老舊衣櫃裏發現了一個布口袋。我把它拿出來開啟一看,裏面居然有好幾本日記和一封信!
我努力平復著震驚的心情,翻開日記一讀。原來,舅舅和阿姨相戀於高中,兩人青春爛漫地想要修成正果。然而阿姨一家看舅舅出身貧寒,再三反對這門親事。最後兩人在親人的壓力下不得不分手,阿姨後來嫁給了一個外地人。這對年輕的戀人從此天各一方,再無聯系。
我趕緊坐上了前往市的火車,一路上腦海裏全是舅舅和阿姨曾經的點點滴滴。我想象他們手牽手談笑的模樣,想象他們分離時的無奈和心痛。這一切本不該發生的,命運何其殘忍,竟然拆散了這對相親相愛的人!
到達市已是深夜。我找到了阿姨的老地址,卻得知她已搬走多年。鄰居只知道她丈夫去世後,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離開了。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輾轉打聽阿姨的下落。終於,我在一個偏遠街區的小學裏找到了她的兒子,並透過他再次見到了阿姨。
「阿姨,我是小梅。」再次見到愛的淒美,我已無法抑制內心的悲傷。
阿姨神情復雜地看著我,眼角爬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小梅,你長這麽大了。來,讓阿姨好好看看你。」
我將舅舅的信和日記交給阿姨,她只看了一眼就泣不成聲。我輕聲安慰她,然後娓娓道出這些年癲狂背後隱藏的真相。我問她為何不聯系,為何放棄。阿姨悲苦地說她受不了家人的強壓,才不得不嫁給了另一個才子。然而婚後生活的種種遭遇讓他們分崩離析,她的心已經死了一半。
「他走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阿姨泣不成聲。
我點點頭,重重地說:「他已經去世一個月了。」
阿姨聽我說舅舅已經去世,身子一個踉蹌,我忙扶住她。她哭得讓人心疼,我也陪著她流下淚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下情緒,斷斷續續地和我講起她和舅舅的戀愛往事。
原來分手後,阿姨被迫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婚事,嫁到了一個鮮為人知的小城鎮。丈夫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將她的嫁妝耗盡後就染上了賭癮和酗酒的惡習。生活所迫,阿姨只能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離家出走,從此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我每天晚上睡覺都會想起你舅舅,會想如果當年我堅持和他在一起該多好。」阿姨看著我,眼裏滿是遺憾。
「阿姨,雖然時光無法倒流,但我想帶你去見舅舅最後一面,可以嗎?」我鼓起勇氣問道。
阿姨沈默了很久,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我陪同阿姨回到了老家,來到了安放舅舅骨灰的墓地。我在一旁靜靜站著,目睹阿姨跪在墓前,淚如雨下。她輕輕撫摸著墓碑上舅舅的照片,低聲啜泣。我知道,這一刻他們的心才真正重逢。
「對不起,我來晚了。但我會一直記得你,再也不提其他的他。」阿姨的告白簡簡單單卻字字珍貴。
臨走時,我問阿姨要不要搬來和我生活,她想了想還是婉拒了。她說她要回去陪伴兒子,然後低聲感謝我讓她有機會了結了這麽多年的遺憾。我也由衷地感謝阿姨的出現,讓舅舅走得毫無牽掛。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命運讓你我錯過,來生再續前緣。
我開始致力於找回和哥哥的聯系。當年為了照顧舅舅,我與哥哥漸行漸遠,他甚至沒有出現在舅舅的葬禮上。我心中對他積累了太多怨氣,但現在我意識到生命太短,我不想和最親的人關系破裂。
經過一番努力,我終於透過一個共同的朋友找到了哥哥的聯系方式。我鼓起全部勇氣撥通了電話,還好他沒有直接掛斷。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疲憊,我心想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
「哥,我是小梅。我們能見一面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才傳來哥哥低沈的聲音:「好,見一面吧。」
約定見面那天我提前了半個小時來到咖啡店。哥哥了十幾分鐘才姍姍來遲,他臉上明顯透著倦容。一見面我就忍不住紅了眼圈,哥哥也是一副激動的樣子。
原來哥哥這些年過得很失敗很艱難,前些年還生了一場大病,欠下了巨額醫藥費,生活所迫才與我漸行漸遠。我聽後心疼不已,趕緊開啟錢包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了哥哥。
「以後我會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離開我。」我堅定地對哥哥說。
哥哥驚訝而感動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用力抱住了我:「嗯,我們 是一家人!」
我知道,就像我找到了阿姨,填補了她和舅舅的遺憾,我也終於再次牽住了哥哥的手。我們會互相扶持,度過生命中余下的時光。
和哥哥重逢的幾個月,我過得很是充實和幸福。哥哥對我的成長驚嘆不已,我們像小時候一樣,沒日沒夜地聊起了天。我會跟他講我這些年的經歷,講我是如何照顧著精神失常的舅舅。哥哥也向我敞開心扉,講起他沈迷賭博欠下巨債的往事。
我本想邀請哥哥來我的城市生活,但他堅持要我搬回老家陪伴:小梅,咱們兄妹這麽些年沒在一起,我實在舍不得你離開我。
我也很想念老家的一草一木,更想與哥哥朝夕相處。於是我毅然決定辭去工作,收拾行李回到了老家。
剛回來的日子我和哥哥住在一起,每天幫著他的小賣部裏做生意。空閑時我們會一起到江邊釣魚,一起下圍棋,或者去集市買新鮮的蔬菜。哥哥總喜歡逗我笑:「我們小梅長大了,比我還能幹了!」我會跟他撒嬌般地抱怨他弄丟了我最心愛的娃娃之類的往事。
有時候我也會一個人到墓地去看望母親和舅舅。每逢清明節前,我總會帶上新鮮的花前去打掃墓碑。看著他們的照片,我會輕聲訴說這一年裏我的新經歷。我相信不管在哪裏,他們的靈魂都會聽到並感受到我的思念。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光景。一天清晨,哥哥敲開我的房門,神情有些激動:「小梅,出來,有你的郵件!」我奇怪極了,當地的郵遞從不會直接送到家裏。我開啟一看,居然是一封法院的傳票!
原來當年我照顧舅舅時,他曾立下遺囑將房子一半的產權贈予我。這些年我並不在意這些利益,直到法院要求我前往確權。我瞬間明白過來,這是舅舅對我多年照顧的回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