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文化

武帝滅佛——僧侶被殺戮還俗,在帝王的刀兵面前,佛教向世俗低頭

2024-07-11文化

武帝滅佛:教派與王權的鬥爭

佛教於東漢傳入中國,起初並未受到重視。直到魏晉時期,玄學興盛,佛教與儒學、道家結合起來,才開始逐漸發展壯大。

當時許多名人都和僧人交往甚密,比如王羲之和支道林就是很好的朋友。佛教理論的邏輯思維頗為嚴密,可以幫助名士們更好地取得清談的勝利。

另外,當時政治黑暗,許多名士都寄情山水,佛教種種玄妙的境界也為名士們提供了一個逃避現實的精神世界。在名士的帶領下,佛學研究越來越流行。

到了南北朝時期,異族統治漢人,為了壓迫廣大勞動者,佛家的因果報應和三世說很好地符合了統治者的要求。而且這種理論,也讓勞動者得以逃避現實的苦難,當被壓迫者將希望都放到了來世,認為今生受苦是前世作惡的報應,是為來世修德,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反抗壓迫了。

南北朝時期的歷代統治者大多大力提倡佛教,甚至自己都篤信佛教,這一方面有利於他們更加無休止地壓榨百姓; 另一方面,隨著宗教勢力越來越龐大,並且逐漸開始朝著政治上滲透,也給他們的統治帶來了很大的威脅。

終於,矛盾爆發了。

歷史上一共發生過四次大規模的滅佛事件,被稱為「三武一宗滅佛」,而這四次滅佛事件中有兩次都是發生在南北朝時期,而且時間上相隔並不遠。

一次是北魏太武帝滅佛,另外一次是北周武帝滅佛。 兩次滅佛的社會背景和滅佛目的其實是極為相似的。

在北魏發展的初期,統治者其實一直在幫助和推動佛教發展。比如北魏太祖道武帝親自下詔,在肯定佛教的同時,還要求有關部門重視佛寺的修建。

到了太武帝時期,由鮮卑人建立的北魏已經發展到鼎盛時期,不僅解決了身邊的柔然和夏國,還將北燕和北涼都逐個消滅,基本統一了北方。

太武帝之所以能夠統一北方,除了天時地利之外,還與其實行的一個措施有關,那就是全民皆兵,太武帝下令全民進入戰時狀態,凡是適齡男子都要應征入伍。

這樣一來,北魏的兵員得到了極大的擴張,但是在這期間,太武帝也發現了許多問題。

比如,佛教徒規模太大,而僧人又可以不繳納賦稅、不服兵役和徭役,意味著國家要養著越來越大的僧人群體。這樣一來,越來越多的百姓為了躲避繁重的賦稅和兵役徭役,紛紛出家為僧。

即使北方已經統一,但是北魏內部並未穩定,太武帝還有染指南方的想法,如此多精壯的僧人,寺廟如此多的私產,都令太武帝既忌憚又眼饞。

同樣,在北周武帝宇文邕時期,佛教也成了國家和社會的拖累。在北周的前身西魏宇文泰時期,宇文泰就是堅定的佛教徒,後來他的兩任繼承者都篤信佛教,到了宇文邕時期,佛教的發展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國家的執行和社會的發展。

佛教也好道教也罷,本來都只是統治者用來統治民眾的工具,但是當這些宗教發展超過了一定的限度,開始阻礙國家的發展,便引起了一系列尖銳的矛盾。

大量僧人可以用來從事農業生產和服徭役兵役,是人口繁衍的根本,寺廟擁有的巨額財產也可以用來為帝王們充實國庫和發展軍備。寺廟僧人擁有的種種政治經濟特權,讓當地官府和地主與之發生了不少沖突。

總而言之,佛教的過度發展,引起了社會各個階層的反感。反過來,佛教發展積累的大量財富和人力,對於國家來說則有著不小的用處。

所以,滅佛其實是一種必然,只是北魏和北周分別采用了不同的方式。

伴隨著佛教的深入發展,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大批信徒。既然有著如此大的影響力,所以即使是要滅佛,也必須有足夠的理由。

對於北魏太武帝拓跋燾來說,滅佛是他早已經埋在心中的念頭。

早在太武帝始光初年,道士寇謙之在崔浩的支持下,將儒家學說和佛教儀式理論融合進了五鬥米教之中,將其修改得更加迎合太武帝的喜好,並進獻給朝廷。

還是在崔浩的極力勸諫之下,太武帝才註意到了寇謙之,也註意到了道教。於是太武帝開始以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抑制佛教發展,那就是提倡道教。

太武帝不僅祭嵩山、建立天師道場,還自稱為太平真君,年號也改為太平真君。但是太武帝的這種提倡並沒有起到多少實質作用,讓他有些惱火。宗教應是帝王統治的工具,現在竟然已經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

太武帝以暴力手段滅佛的導火索,是太平真君六年(445)發生的一次起義事件。 當時,拓跋燾親內建領大軍平定起義,結果在一處寺廟中發現了大量的兵器。這觸及了拓跋燾的底線。

很快,拓跋燾就下令將全寺僧人誅殺,並且查抄寺廟財產。在這個過程中,他又發現了寺廟和一些達官貴人勾結的證據。這表明佛教已經對整個北魏的官僚機構都造成了腐蝕。

此時,全國寺廟已經擁有了大量的精壯僧人,而這些僧人稍加訓練就是很好的軍人。且佛教在民間信徒廣泛,再加上其擁有的大量財富,一旦與起義軍關聯起來,將會對整個北魏的統治造成極大的威脅。當發現佛教和北魏統治階層也有牽連的時候,拓跋燾不禁感到一陣後怕。

隨後不久,這次事件漸漸蔓延擴大,波及整個長安,進一步將範圍擴大到全國。整個北魏都展開了大規模淪陷寺廟、焚燒經卷、查抄財產的行動。

當時許多僧人都被殺死。拓跋燾還下令,所有五十歲以下的僧人必須還俗服兵役,全國上下都禁止包庇沙門,一經發現便要滿門抄斬。

雖然當時的太子拓跋晃篤信佛教,在他的求情和幫助下,許多僧人得以遠遁。但整個北魏境內的佛教都遭受了淪陷性的打擊。一直到太武帝拓跋燾死後,文成帝繼位,才下令恢復佛教。

在北周時期,宇文邕是一位有著雄才偉略的君主,在位期間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事情。父親宇文泰死的時候宇文邕年齡還小,被托付給了宇文護。

宇文邕繼位後,宇文護把持朝政,讓其成了傀儡皇帝。

作為一名虔誠的佛教徒,宇文護借著宇文邕的手大力支持佛教發展。宇文邕表面不敢說什麽,但內心十分抵觸。

佛教過度發展的危害他已心知肚明,但出於各方面的考慮,他還是采取了比較溫和的方式來處理。

宇文邕曾經三次召集群臣、名僧、道士,一起討論儒釋道三教的優劣,希望能夠透過這樣一種辯駁,將佛教的地位降低,將儒家的地位擡升。

但佛教僧人們本就擅長辯論,儒家和道家缺乏高手助陣,所以宇文邕的想法很難實作。

第一次辯論,宇文護堅決不同意降低佛教的地位,所以這一次的辯論沒有任何成效;

後來宇文護被宇文邕誅殺,宇文邕終於掌握了話語權,第二次辯論雖然定出了儒家第一、道教第二、佛教第三的次序,但是在佛教名僧的極力抗爭下,這個次序也沒能發揮任何作用。

但是這一次的辯論讓不少人看出了宇文邕對佛教的真實用意,所以有人也提出勸誡,認為想要靠僧眾充實軍隊、靠寺廟地產補給民眾是不可取的。

公元574年五月,宇文邕再一次組織了辯論。這一次的矛盾焦點是在佛教和道教之間。當時道教以道士張賓為主力,佛教則以智炫為主力。

張賓在早年便曾經上疏請求限制佛教發展,得到了宇文邕的賞識,這一次作為道教主力幫助宇文邕壓制佛教,卻被智炫辯駁得節節敗退。 即使宇文邕拉偏架,最後也是因道教太不爭氣,反而暴露了自己手腳也不幹凈。

本來宇文邕只是想壓制佛教發展,沒想到發現道教也是一丘之貉,盛怒的宇文邕決心將佛教與道教一同解決掉。

宇文邕當即釋出詔令,焚毀道教和佛教的經卷以及雕像,道士和僧人都還俗為民,寺廟也推倒成為民宅。

當年六月,宇文邕下詔建立了一個特殊的機構,叫作通道觀。通道觀中請來了120名學士,都是當時著名的道長、僧人、儒士,他們的任務就是在一起研習各家經典,然後找到三教的共同點,消除三教的爭端。

公元577年,北周滅掉了北齊,宇文邕再一次召集名僧,向他們解釋尊儒滅佛的意義,雖然遭到了名僧慧遠和任道林的反對,他們還以佛教的因果報應和阿鼻地獄對宇文邕進行威脅,但是宇文邕還是決定在原北齊境內實行滅佛運動。

最終在整個中國北方,第二次全方位的滅佛運動展開了,佛教在北方的發展遭受 了再一次的重創。

兩次滅佛運動前後相隔一百多年,都是發生在北方,都是由帝王發動。綜合起來比較就會發現,和北魏太武帝的滅佛運動比較起來,北周武帝的滅佛運動顯得更加成熟,對國家的好處也更大。

首先,北周武帝的滅佛更加溫和,他在滅佛之前就召開了三次討論會議,這三次討論,其實就是給佛教打預防針,給了他們調整和反應的時間。

在滅佛之後,朝廷也沒有完全廢黜僧眾,而是設定了專門的機構,讓那些高僧大德者繼續研究佛法。

其次,北周武帝的滅佛運動更加徹底,不像北魏太武帝的滅佛那般,由於太子和達官貴人的阻撓,許多僧眾都得以逃出,並在太子繼位之後再次回到北魏。 而北周武帝的滅佛是強迫占全國總人口十分之一的僧眾還俗,當僧眾有了家庭之後,即使佛教再次恢復,這些還俗的僧人也很難再入廟為僧了。

再次,北周武帝的滅佛對於社會來說更加有意義。 他沒有像北魏太武帝那般直接摧毀寺廟,而是將寺廟分給了王公貴族,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王公貴族對滅佛運動的反感。而且他還讓僧侶還俗,充當勞動力,恢復了農業生產,有利於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的發展。

而北魏太武帝讓僧眾去服兵役,社會生產的勞力還是嚴重不足,社會矛盾依舊沒有解決。

最後,周武帝讓儒釋道三家精研經意,互相融合,以儒家為根本,融合佛、道兩家,這是在逐步建立一個全新的思想體系,更加有建設意義。

其實不僅僅是中國古代,在西方,宗教與政治經濟之間的矛盾也一直存在。 當宗教成為一個享有大量特權的階級時,就無法避免地與歷史發展潮流發生沖突。尤其是當宗教與政治走向對立面,就必然會引起統治者的反感。

因此,不論是南北朝,還是後來的唐朝,乃至於16世紀的歐洲對宗教的壓制,其根本原因都是因為宗教活動對王權產生了威脅。

上帝也好,佛祖也罷,在帝王的刀兵之下,自救尚且不能,又如何解救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