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余華 曾向讀者推薦【窄門】,說 「讀完【窄門】激動得渾身發抖,恨不得自己能寫出這樣的書」
作家本人 也在自己的日記中說: 「假如我今天死去,我的全部作品將會在【窄門】之後消失,只有【窄門】會受到人們的關註。」
當然,事實遠不是作家所寫。1947年,為表彰其文學與藝術成就,這位作家 因「內容廣博和藝術意味深長的作品——這些作品以對真理的大無畏的熱愛,以銳敏的心理洞察力表現了人類的問題與處境」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他就是 安德烈·紀德 ,法國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也是法國乃至整個現代西方文學史、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廣泛關註宗教、愛情、家庭、性、政治等各類問題,熱烈歌吟解放與自由,以赤誠之心去擔當人性中的最大可能。他是時代的見證人,更是時代的創造者,法國文壇的後起之秀如薩特、加繆等,都曾將紀德視為自己的精神導師。
同時, 紀德也稱得上二十世紀最具爭議、最令人費解的作家之一 。他的「縱情」、他的「顛覆」,曾一度使他「聲名狼藉」;但另一方面,他內心中同樣真摯的是一種對於「神聖生活」的需要的肯定。他對性少數的辯護、在道德倫理上的特別主張至今仍是人們關註和討論的焦點。
在 小說【窄門】 中,他將愛情中的神秘主義體驗推向極致,引發人們深刻思考:究竟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愛情,即使毫無希望,一個人也可以將它長久地保持在心中。
在 自傳【如果種子不死】 裏,他對內心的剖析又引得另一位文豪杜文·曼「半是嫉妒、半是戰栗地」誇贊他的勇氣可嘉。
今天我們透過 紀德作品研究專家盛澄華先生 (他曾與紀德有過往來)的文章和 六部紀德代表作品 ,帶領大家重新了解這位頗具爭議的諾獎作家。
作者:盛澄華
福樓拜曾夢想把自己全部作品完成以後,在一天中呈放在讀者的眼前;斯湯達爾曾預言自己的作品須在四十年後才能受人理解,他愛在自己的書上寫道:To the happy few。
表現在這兩種姿態中的藝術家肅穆的靈魂,我揣想,都曾為少年時代的紀德所渴望,所懂慣的。紀德早年的書有印三五本的,十數本的,較多的如【背德者】初版印三百本,【地糧】才印五百本。為什麽?珍惜自己的作品,抑是對自己作品的缺乏自信?寧得少數知心的讀者而不圖一時的虛榮,不求一時的名利?這都可能。總之,這心理是相當復雜而微妙的。但有一點應是很明顯而不容置疑的,即是 以嚴肅、純潔的態度來接應藝術 。不說視藝術重於生命,至少把藝術看作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或竟自己生命的連續。
紀德自一八九一年發表 【安德烈·凡爾德手冊】 至一九三九年的 【日記全集】 ,將近五十年間,前後出版小說,戲劇,文藝論文集, 日記,雜筆等共五十余種;以一生從事於生活與寫作,從未接受任何其他有給或無給職務,在如許長的時間內寫出五十余種著作實在不能算多,何況其中半數以上都是短篇或中篇。紀德的書有費五六年而成的,也有歷十余年而成的。 最美的作品應是受狂妄的默啟,而由理性所寫成,這話像是他在日記中說過。 所謂狂妄的默啟,也許就是靈感,而後者無疑是技巧。紀德文筆的謹嚴與純凈,在當代法國作家中除凳萊莉外恐無出其右。紀德不是一個多產的作家。
五十年的寫作生活!這其間,可怕的是靈魂在長途中所經歷的險遇:由詩情的沈醉,創始時期中的友誼——凳萊莉與魯意斯,以至羅馬街象征主義派大師馬拉爾美的住宅黃昏時輕柔抑揚的語聲,含笑談真理的情趣,而終至感到空虛,落寞,不安,以堅強的心出發去沙漠中覓回自己對生命的熱誠;由自我解放所產生的生命力,透過福音中「忘去自身」的啟示,必然地指向大同與共產的懂慣。「別人—他生活的重要性,對他說……」這過程曾是痛楚而艱難,但它終於使晚年的紀德成為更樂觀,更堅強,更豁朗,更寧靜,使他的生活與思想達到某種健全的平衡。
這三五粒,十數粒散播在地上的種子,近二十年來已得到大量的收獲,像是投在湖心的小石,這小小的漩渦慢慢擴散,終至無限。「紀德思想」已引起廣泛的研討,他的作品已有各國文字的譯本,他的書已由十數本而成為十數版,其中重版百次以上的也有不少種;一九三六年出版的【從蘇聯歸來】,一月內重印至幾十版,但這是一本時事性的著作,自應看作例外。 歸根,紀德永不能是一個通俗性,或通俗化的作家,如果某一書的出版得到超異的銷路,這在他不一定是一種光榮。 我不禁想起魯迅先生「偉人與化石」的話,人在成名後,別人沒有不把你供奉作偶像的,這無法逃避的命運,對一個永遠在更新中,永遠在求解脫的作家,不知更將作何感想。
安德烈·紀德生於一八六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今年(1942年)正好是七十三歲。一九三六年十月出版的莫裏斯·薩克斯的【紀德評傳】中描寫紀德說: 「高身材,坪肩膀,骨質的身軀,其上是一個許久以來已早禿頂的頭顱,有著鄉下人似的焦枯的皮膚。他像是從一棵粗糙的大樹上所取來的堅潔的木材所雕成。他的眼睛,有時呈灰色,有時呈青色,像有些青石片,也像有時晴天下白楊樹的葉子,顯示出一種明凈,坦朗,穎悟的目光。他的口唇,王爾德曾說正直得像一個從未說謊者的口唇,在面部上清晰地截成一種與其是任情則更是績默的線條。堅方的領骨顯示出不為任何濃重的欲情所凝滯的一種意誌。紀德的面目所予人的是鄉人,學者,雅士三者間的一種完美的結合。」
我於一九三五年冬天第一次會見紀德時所得的印象也大致相仿。
他獨居在巴黎第七區凡諾路副一號的一所公寓的頂層。鄰街的兩間正房,其一,傍壁的高書架上放滿著各作家寄贈的新出版的書籍,他的女打字員就在那室內工作;另一是小客廳,從客廳有長廊通到後排臨院子的一間大房子,這長廊宛如貫通前後的一座橋梁,靠墻也是成列的書架,上面是他自己作品的各國文字的譯本,但其中獨無中文的。國人轉譯紀德,就我所知,最早的當推穆木天先生所譯的【窄門】,可惜我當時手頭沒有,結果我把從國內寄來的麗尼先生由英文轉譯的【田園交響曲】送給了他,這使他書架上又多了一重新的點綴。長廊盡頭臨院子的那間大房子是紀德的臥室同時也是他的工作室。像大多數新式的頂層房子一樣,這間房子的後半部有一個半樓,有一道小扶梯可以上下。這半樓紀德布置成一個小型的書庫,成行的書架上是古今各家的全集以及一己所收藏的珍版圖書。室內臨窗處是一張棕色堅實的大書桌,不遠是一架鋼琴。從視窗看去,唯有城市的屋頂與冬日的樹梢。 紀德愛住高樓,無疑為使自己身心永遠保持空曠與豁朗的感覺。 他的臥鋪設在室內一隅,用具的色調與品質,一望而知是非洲的產品,我想這大概都是屢次在非洲的旅行中帶回的。紀德一向不長住在巴黎,但近年來每次回到巴黎時總住在凡諾路他所租賃的寓所。一八九八年為答辯巴蕾士所寫的一篇短文是這樣開始的:
「父親是於塞斯人,母親是諾曼地人,而我自己偏又生在巴黎,巴蕾士先生,請問您教我往何處生根?
「於是我決定旅行。」
紀德始終認為只有使自己的靈魂永不松弛,永不祈求安息,人才能永遠年輕。 今日已超七十高齡的老人,誰看去都是不能相信的。記得有一次他陪我去看雷斯特朗日侯爵夫人, 我們從他寓所出發,公寓中原有自動電梯可供上下,但他寧愛徒步下樓。從他所住的第七層頂樓到地面的一層,其間二百余級的梯階,他一口氣跑盡,全無喘息之意。紀德幼年體質贏弱, 如今卻反老當益壯了。
對於一個自始受重重傳說所籠罩的作家如紀德者, 一旦有人告訴你這是一個人性地正常而正直的人也許反會引起一部份人的失望。當【從蘇聯歸來】出版後,一度紀德頗受左右夾攻,我曾問他對此作何感想,「沒有什麽,」他坦然回答說,「十年前我發表【剛果紀行】,揭發在殖民地所目擊的種種,當時也沒有人能相信;如果我在【從蘇聯歸來】中還不曾把有些事實作更切實的報道,一來因為我自己既不是新聞記者,更不是社會學者或經濟學者,但最大的原因倒是怕危累及一部份在蘇聯的友人。如果人們以為我出版這書足以證明我對自己所期待的新理想的實作的信念已呈動搖,那他們是錯誤的;這正像不能因我對法國在殖民地設施的不滿而來證明我不愛祖國的錯誤是一樣的。我正在寫【再談從蘇聯歸來】,在這書中我預備發表一部份我實地所得的數碼資料。」
紀德晚年的第二重打擊,則是夫人埃馬紐埃爾的故世。那是一九三八年初春的事情。他回答我吊唁的信中說:「……是的,這傷逝使我幾個月來淒怖地感到消沈。你讀過我的作品,應能衡量這一位在我生活中所處的無限的地位,我自身中最高的一切無不以她為指歸……」接著是大戰的爆發。一九三九年九月我從巴黎近郊的寓所給紀德去電話,我在耳鼓中聽到電鈴在對方室內振振做聲,但許久無人接話,紀德已不在巴黎。第二天我動身到馬賽。是年十一月在上海接到他從尼斯來信並寄到新出版的【日記全集】。這是最後的音息。遙念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們以及這一位始終受青年所敬愛的作家,使我不期然地作了以上這一段本無必要的敘述。
- END -
紀德代表作,深刻詮釋「幸福」
一邊是擠進窄門才能獲得的幸福
一邊是身邊觸手可及的愛人
何為幸福?
【窄門】
【窄門】中,「我」和阿莉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我」眼中,阿莉莎品行高潔、溫柔端莊,「我」自愧不如,遲遲不願向阿莉莎坦白愛意,「我」竭盡全力想要成為如同阿莉莎那樣完美的人,到時再和她訂立婚約。年復一年,歲月蹉跎,「我」和阿莉莎一次次誤會錯過,終究成了永遠的遺憾……
世上的人,有的選擇好走的大路,有的選了難走的小道,想要獲得永恒的幸福,必須努力擠進那道狹窄的門。這是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的事,【窄門】中的主人公為了配得上心愛之人,一直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這樣兩人的結合才稱得上幸福。但有時太過執著於遠方的許諾,而忽略了眼前實實在在的人和事,那虛幻的幸福又有何意義。
紀德的內心剖白
他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但他自覺是愚鈍平庸之輩。
一個焦灼的靈魂
努力和自己、和世界達成和解
【如果種子不死】
【如果種子不死】是紀德的自傳,分為上下兩卷。上卷講述了他的童年及求學經歷,以及對表姐朦朧的愛意;下卷記錄了他的阿爾及利亞之行,在充滿異域阿拉伯情調的陌生土地上,他巧遇了王爾德,開始對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完成【如果種子不死】這部自傳時,紀德已年近花甲,能夠以更加成熟坦率的態度來剖析自我:他的矛盾,他的難言之隱,他的痛苦。即使他成了一個偉大的作家,但他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也正因此,他的講述才更加打動人心。
「如果種子不死」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一顆種子落在地上,沒有死去,那就不會有更多的種子,也就不會有生機。只有種子落在地上,死去,才會長出麥穗,收獲更多的種子。犧牲自我,可以造福大家。
紀德為什麽要取這個書名呢?紀德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天賦一般愚鈍的人,應該有更出色的人出現,來到這個世界上,頂替他的位置。
紀德真正意義上的長篇小說
如果說【窄門】是開端
那【偽幣制造者】就是紀德畢生心血
【偽幣制造者】
裴納爾偶然間發現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而離家出走,又在機緣巧合下成為了作家愛德華的秘書,而愛德華又正是他最好的朋友俄理維的舅舅……小說真實地記錄下了年輕人的困惑、疑問與反抗,記錄下他們如何在道德沈淪、價值失落的社會裏不斷摸索,又不斷迷失。「偽幣」寓意豐富;追查偽幣,也即揭露用話語及行為編織的各種謊言、偽裝和虛假表象。
【偽幣制造者】在紀德全部作品中占據一個非常特殊的地位:以篇幅論,這是紀德作品中最長的譯本;以類別論,這是至今紀德筆下唯一的一本長篇小說;以寫作時代論,這是紀德最成熟時期的產物。在日記中,紀德稱他用畢生積累而寫成這部作品,是他最重要的使命,寫成以後,死而無憾。因此,可以說它代表了作為思想家與藝術家的紀德的最高、最總和性的表現。
紀德口中的「傻劇」
荒唐可笑的詐騙案
映照出五光十色的人世怪象
深受尼采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
【梵蒂岡地窖】
一切源於一樁秘聞:教皇遭人挾持,被囚禁在梵蒂岡地窖,目前台面上的是個傀儡假教皇。教會急需資金用於解救行動,期待信徒慷慨解囊。謠言在民眾中悄悄傳播,有人驚懼,有人狐疑,有人篤信。三個性格各異的連襟——改信天主教的科學家、才華有限的作家、膽小怕事的商人,先後被牽扯進這樁詐騙案,原本互不相幹的命運在羅馬交匯,又偏離了正常軌域,最終釀成命案……
知名譯者桂裕芳譯本
一出荒誕離奇的騙局
映照出人性的種種弱點
紀德最激越的精神獨白
被奉為「不安的一代人的【聖經】」
【地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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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傳記作家莫洛亞評論紀德:「他整整一生,就是長長一系列介入與解除介入的過程。他一貫忠於的唯一教條,就是拒絕接受任何教條……他始終宣揚的,就是他既從蒙田又從歌德那裏受到啟迪的明智。除了他引以為憾的短期介入政治之外,他只想做一名藝術家,也就是要給思想提供一個完美的形式,做一個以此為唯一職業的人。作者角色是修建一處住所;而占據這個住所的,則是讀者。紀德便是這樣的人。」
【地糧】是紀德遊歷北非和意大利之後,以抒情方式,糅合傳統的短詩、頌歌、旋曲等形式寫成的一連串富有詩意的斷想。他以熾熱的靈魂感應生命的花果,並將這赤誠之愛整個地化作頌歌、凝成詩語。本書由紀德研究專家盛澄華轉譯,更添神韻。
紀德最藝術化的精神自傳
卞之琳譯本
六篇文字各有側重而又交相輝映
【浪子回家集】
【浪子回家集】共六篇文字:納蕤思解說、戀愛試驗、愛爾·阿虔、菲洛克但德、白莎佩、浪子回家,既像散文詩、像小說,又像戲劇,而作者卻統稱之為「專論」(Traités),譯者卞之琳先生覺得譯為「解說」算是差強人意。
六篇文字的素材皆取自希臘和【聖經】中的神話、傳說或者寓言,以象征詮解象征,書中有書,畫中有畫,層層疊疊,意味百出;充分體現出20世紀最復雜的文學大師紀德獨特的美學觀、藝術觀、宗教觀和道德觀;六篇文字各有側重而又交相輝映,可以視為紀德最藝術化的精神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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