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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父母去世獨生女回老家跪拜老屋,愧對先祖族譜到這一代斷了

2024-03-25文化

引子

走進貴州這片曾經堪稱"世外桃源"的旖旎山水之中,一股悲愴的余韻正像地道裏娉婷飄蕩的薄薄白霧,在每個農家的祖居中緩緩彌漫。

遠古時代,炎黃子孫便在這裏紮根生生不息——父生子,祖祖相傳,香火延綿永續,家族香火成為延續的命脈。而如今,一種悲涼的感嘆正愈演愈烈地在幾代人的心裏回蕩:家族香火,或許要熄滅了。

從一陣陣悲涼感傳來的老宅裏,年過半百的陳家獨生女剛剛回到自己的祖居進香。她環視著破敗的老宅,仰望著墻上那幅發黃的三代先祖像,淚水不禁悄然滑落。內心的自責與痛苦,瞬間被激蕩得洶湧滾滾:我對不起祖宗啊,我讓家族的香火斷絕了……

天地之間,那宛如男尊女卑的冷落一線梗在她心坎裏梗得生疼。隔這重重梗阻,使她再也無法找到虔誠延續香火的法門和出口。這個叫做"陳大紅"的女人,就這樣在父母先後離世後又折返老家,她的滿腹酸楚只留在這破舊的祖居中,無處可說。

事實上,在中國鄉村,像陳大紅這樣的"香火斷絕者"還有很多。今天,讓我們去真正解開中國鄉村傳統香火觀念的迷障,一探這其中猶存的冷暖腥血和人性光明。

三代香火斷絕者的自痛

我親自驅車數百公裏,來到了陳大紅居住的國家級貧困縣。只見此地山連綿而來,猶如披上一件蒼翠外衣。

村落坐落在緩緩起伏的丘陵之間,村民們舍棄闖蕩他鄉,大多留在家園枕水棲居。我一眼便在村中發現了這座三四十年前便破舊不堪的老房子,四合院的樟木大門斜斜地撐在那裏。失修的老居,每一道裂痕,似都在哀訴著一段沈重和淒涼的往事。

"這老房子是我的祖居,我已是陳家香火的最後一代了。"站在門口的陳大紅見我而來,略有些扭捏地說道。

她赤著腳,身穿破舊夾袍,又瘦又小,但一雙眼睛炯炯可親。透過這雙眼睛的註視,我從中看到了這個人過往生活的滄桑。

"我父母並沒有其他子嗣,八十多歲離世前,也一直安慰我'只要你在,祖宗的香火就不會斷送'。前段時間,他們剛去世。按照本地習俗,我也只能歸來老家進香祭祖。"陳大紅輕聲呢喃。

陳大紅說著,不知何故突然哽咽起來,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在祖上面前,我真是萬分惶恐……作為家族唯一後人,我卻連傳承香火的責任都無法盡到,對得起先人嗎?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我是個女兒啊……"

四周一時,只聽見陳大紅的哭聲在老院落中響起,粗重的呼吸聲夾雜在裏面。此時此刻,不只是陳大紅一個人在自責,數代祖先似乎也透過她的哭泣在哀悼著,一種無法驅散的寂寞與惶恐襲擊著我的內心。

作為女兒,無法傳承香火這顯然是延續千百年的封建陳規所致。然而陳大紅言辭中並無怨恨,卻有一種對古老傳統的虔誠。大部份農村地區至今仍視"一女不繼"為理所當然。對於獨生女兒,許多家族並不會傳授祭祀等儀式,導致她們無法取得"接班人"資格。於是女兒們只能承繼封建思想,在被剝奪了權利的同時,還要自我謾罵。

香火在民族心理中的分量不言而喻。我聽說,在這片貴州山區,曾多有一些父母為傳承香火而痛絕人倫:一旦獨生女兒長大嫁人,他們便自刃尋死,以免香火無人傳遞……天理何在,讓如此多人陷入痛苦的無奈困局?看來,這不僅僅是一個女性無法傳承的問題,還在於這一陳規老矣的觀念從未擺脫"家族生生不息,才是人生最大圓滿"的執著追求。

當我第一次見到陳大紅,她還勉力擠出歡顏,並謙恭退到一旁,竟然也由衷期盼我理解她的"罪愆"。我也終於明白了:這不僅是面臨香火問題的女性的無奈,更令人痛心的其實是傳統觀念長久禁錮了被"踐踏"的農村女性自身的內心。

一個父親的涕泣——女兒也重要

現代中國農村,這樣的女性當然已不在少數。我所到之處,不少尋根的"香火獨女"正在奮力打破禁錮——誰說女兒就不能香火傳承?

在一個田園風光宜人的村莊,我恰巧遇到一戶農家。這已是第五年,定期到這裏探親的女兒尚未見其父親王天成一面了。富有智慧的女兒在了解到傳統文化的束縛後,祭拜伊始便設身處地了,"你要相信我,我將傳承我們的香火!"

進入窗明幾凈的舊居,迎面便望見熟悉的陳設布局:佛龕正前方,一家老小照片就懸掛在上方,大紅燈籠高高地垂下。父親正蹲在這座祭祀的香案旁,一臉陰郁。

"爸,我回來了!今年我們依舊如此祭祀,我把您教給我的祭文和儀式全都記住了。"黑發及肩的女兒歡快地進屋,捧著香爐向父親問好,"我也跟村裏人買了很多鞭炮紙錢,照例該焚燒了。"她見父親默不作聲,擡手替他擦拭了額角的細汗,輕聲問道:"您老人家還不放心我嗎?"她很理解,因為對世代農人來說,祭祀延續香火都是神聖的傳統......

見到女兒這般恪守本份,老人才微微點頭片刻。

"爸,雖然我是個女兒,可我也是您血脈唯一的延續啊。"女兒開始緩緩勸慰,"您不是總說,香火是延綿一脈的傳承嗎?觀念都是智者的創造,風俗習慣會隨時代更新的。如今大家視野寬廣了,知識廣博了,就該諒解女兒承傳家族命脈的意願了。香火不也正是人類生生不息的體現嗎?您且看看我們祭祖的次序……"

父親靜靜聆聽著女兒的一席話,沈默良久,終於擡起頭來,萬分真摯地說:"還是我的錯,你這孩子說得太有道理了。這麽多年來,你們女兒沒被父輩傳統文化重視,我真是愧對你們了……"說著,他雙肩竟開始聳動,兩行熱淚滾落下來。這是一顆飽經世事的男兒淚水,頗具重量與意味所在。

他深深醞釀過後,接著吐露:"你們女兒們確實也應得盡傳宗接代的權力。重男輕女的思想從你們祖上一代延續而來,由我輩這一代,終將鏟除幹凈了。你們不光承繼了自己家族的血脈,更是中華民族的希望和未來。過去的習俗,自當讓位給新鮮的東西……"

女兒聽畢此言,忍不住淚落滿面。一同參與祭祀的其他親友也全都落淚了。我望著這一幕,內心掀起震撼的巨浪。每一個女兒,都懷著對香火的尊重和虔誠;每一個父親的改觀,才是推動傳統的關鍵。

慢慢地,村莊裏幾乎每一戶人家在祭祀時,都會有女兒主持了。雖然習俗仍將男嗣視為香火延續的首選,但大家都明白現實:自從執行計生政策,獨生子女成為必然,女兒們的歷史地位正在水漲船高。

一個獨生女兒必須承擔的責任——讓香火持續

從宗族觀念走向大同理念,大家都從痛苦掙紮和逆襲中成長了,香火傳承也終將迎來新轉機。

令我感到曙光的,還有當地正在推廣的"女兒香"的做法。貴州遵義市的丹頂鶴村便一馬當先,致力於讓傳統祭祀活動、香火傳承成為世俗化常態。村中女孩年滿十八歲後,一定要進行莊嚴的"開香"儀式,成為"香火自傳"的主體,成為村裏獨當一面的"女丁"角色。

這既是鄉裏鄉親中人性的昇華,也讓女性責任和地位得到一視同仁。一些女兒們欣然接受了這一傳統,並為之自豪。其中便有陳大紅的後輩婷婷。她已經在祖祠中成功開香,被村人視為"未來香火"了。

"我們祖上確是只把男丁視為傳承主體,對女兒卻百般冷落。但香火不就是一脈相傳的精神嗎?就算我們是女兒,卻也理應延綿香火精髓。"婷婷如是說,"我們的渴望,和傳統祭祀有什麽不同呢?只要真心誠意,無分男女,都能傳家寶。"

依我看來,這突破素的確應當被大範圍吸納進來。一是跟上時代發展,能助推社會前進;二是照顧了現代獨生戶的現實情況;三是解決了女性解除身份桎梏的迫切期盼。但同時,更關鍵之處在於為獨生女兒家屬重新賦予了一種可以完整承傳的理念,擺脫了前人的禁錮,終於讓無數像陳大紅這樣的人從無可奈何的重負中解脫出來,也喚醒了那些寧死也不肯傳承香火的古老父母該如何積極面對這個時代了。

也正因如此,我真誠希望,香火延續於世的活著文化至少能有所新意:獨生女兒們,不再自我感到如此不堪了,而是以一種平常心完成必須的使命。不再封建等級森嚴,不再口誅筆伐婦女是非,只讓文明和包容溫暖每一個人的心靈。

每一代人完成香火傳承,就像每一代人參與大自然執行一樣。如今,這份榫卯相承的宇宙行程理應讓每個獨立個體得到平等對待和尊嚴。以獨生女兒的姿態延續香火,讓家族的興旺蓬勃得以發揚光大,也正是"兒孫自有孫兒"、"脈脈相承千秋業"的最好思維方式。

我從獨生女兒的自責、父親的改觀、仍矗立於村落的習俗中,真切看到了更多人正在重新定義與親和著封建舊習。傳統必將被喚醒,但不會被曲解,人性自由至關重要。我深以為然,只要以樂觀面對,用理解的眼光放眼未來,香火定不會真的中斷,傳承舊日的從容智慧只會愈加濃郁芳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