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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丨李錫琴:步入思想的殿堂——讀徐華亮哲理散文集【野岸集】

2024-03-25文化

步入思想的殿堂

——讀徐華亮哲理散文集【野岸集】

文/李錫琴

去年接近年底的一個早晨,天還沒怎麽亮,我在以懶床的方式抗拒寒冷,收到徐華亮發來的資訊:「書已放門衛。」於是,一骨碌起床,出門,下樓,拿書,回家,拆封,回信:「書已拿到,拜讀後匯報心得。」

書,便是徐華亮第二部散文集【野岸集】。

時至新年正月末,可我還沒兌現「心得」。【野岸集】有篇附文【一個被文字偏愛的思想者】,其作者敬亭山說,他為此書寫評論用時半個月,而我卻跨了「兩年」。從文中得知,敬亭山追逐徐華亮文字十五六年,為【野岸集】寫篇評論姑且不可一蹴而就,而我,第一次知道徐華亮是在一年前他的【火柴天堂】釋出會上,聽主持人介紹他曾是企業高管,業余癡迷用文字構建自己的精神王國……所以,對於自己遲遲交不上「作業」也就心安理得起來。

在那次釋出會上,讓我迫不及待想翻開書一讀為快的,與既往文友贈書不同,不是因為「徐華亮」這一新作者之名,而是圖書立體裝幀精美得堪稱絕倫。當我隨全場百余讀者一道,邊欣賞大屏上作品朗誦影片,邊對比閱讀文字時,才暗自驚嘆:自己從二十來歲起,就「混」在江津文學界至今,居然絲毫不知有這麽一位對文字藝術的追求甚至於癡迷的才情作家。

我以為,詩歌是仙界的瑤池,用以屯蓄情感的夢境;小說是生活的舞台,上演生旦凈末醜;散文是生命的歷險,或綺麗,或奇峻,盡在體驗。讀徐華亮的第一部散文集【火柴天堂】,似乎驗證了我讀散文這種文字藝術的感覺。單從書名既見一斑,他試圖用「火柴」的塵俗,與「天堂」的奇幻之比,預示此書將敘寫自己在生命旅程的種種偶遇,忽有【軍禮】【鄉村的靈魂】的「綺麗」,忽有【放灘】【末日】的「奇幻」。

讀過他的第二部作品【野岸集】後,我仿佛如步入了「思想的殿堂」。如果說,讀【火柴天堂】,似徐華亮將我帶去溯遊生養他的大雜院,重訪他的小友老友,跟他一道聽音樂,看電影,再一起做一回玩伴,秋夜於萬籟俱寂中聽蟲鳴,夏日於暑氣蒸散中與蚊子鬥智鬥勇,還向微小的爬蟻學習生存法則……這是個很有情趣的過程,不只因作者如詩如歌,還帶幽默的敘事語言,更是宛如重遊舊地,並有幸遇上一位星級導遊,用文字解碼了過去我們遇見過卻未必思想過,思想過卻未必想明白通透的那些萬般人、事、景、物背後之理趣。而當我翻閱他【野岸集】的一篇篇作品時,其體驗又是另一番精神的歷險——如作者引領著我升堂入室,去膜拜一位思想者。

因為,【野岸集】的篇章多是理在前事在後,且多為哲人之思。徐華亮在自序中說,「人生中有兩件事情必須交代清楚,一是記憶,比如成長過程中難忘的事,這些大都有情感關聯;二是人生經歷給你帶來的思想沈澱和變化。」我認為,這是讀他兩部作品的綱要,他在【火柴天堂】中交代的正是關乎感情的「記憶」,在【野岸集】中交代的正是關乎「思想沈澱和變化」。我在讀這些頗有厚重感的字句時,也很有感觸,但我怕我表達不準確,還是借用作者自己的話來表述更方便:「寫下的這些哲思,基本上都是自己活出來的感受,字字誅心,句句掙紮,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帶著自己對宇宙萬物的敬畏、熱愛和控訴。」

是的,徐華亮體現在【野岸集】中的創作思維格局,遠遠超越了他作為一個孩童對「市井」人事的心心念念,作為一個生命的遊歷者對「人生好去處」所遇風景的流連忘返,而是從過往行文感情在前,轉而以理性為先。他站在哲人的高度,面向宇宙天地,發出「天地之問」,在午夜香熏時,造就自己的「思想之河」,再用文字將思想表達出來,書寫「心靈之書」,進而引領讀者與之一道,穿越時光隧道去探究「歲月之晷」,顧盼人生歷程去追尋「理想之光」,面對紛繁蕪雜的世事人情來一場「人生之辨」,笑看林林總總的生命演出現場,窺視「命運之瞳」,探究人之所以能稱之為人的本質核心,把控好「情感之錨」。我是庸人,對於哲人向來高山仰止,我自然不可判定,能創作出有「三度」(寬度、深度、高度)的哲思之作,是否可以給他戴上哲人之桂冠,但至少在他的【野岸集】裏可知,他懂得即使為哲人也是人,除了冥思那些庸人不可知,凡人又不可解的哲理問題外,更需要腳接地氣,回到生活的原點,於是,他在淡說悲喜、淺釋花香的生活選擇中作「生活之思」,雖然尚且還不可定論人的祖先究竟是魚還是猴的科學之辨,但他篤定人類來到宇宙世界的出發點是自然,所以,他這個集子,以「自然之魂」為全書終極章目,這非為隨意,而是不忘根本的思想驅使。

我親近文學是從詩歌開始的,自從別戀至兒童小說之後,無論創作還是閱讀,頭腦裏都會自覺不自覺地被「人物形象」「情節描述」所羈絆,牽著我的情緒在文字中周遊。說實話,讀徐華亮的作品,尤其是【野岸集】,需要我重新調理我的閱讀思維和情愫,這也是我遲遲不能下筆寫心得的主要原因。我想借此給後來讀者一個建議,如果你對生活得過且過,你對周遭的人事熟視無睹,你對天地自然宇宙毫無意趣,大可不必去浪費時間;但如果你想將寶貴的人生活得明白通透,即便自己面對浩瀚的宇宙、博大的自然,但不甘微弱,想做一株會「思想的蘆葦」(法·布萊士·帕斯卡),那麽,就讀一讀徐華亮的【野岸集】吧!這是我在閱讀此作中獲得的最大啟示。

我先前沒明白,這部近三十萬字的思想巨著,何以名之「野岸集」,「野岸」與「殿堂」之瑰麗堂皇格格不入。直到我快寫完這篇心得,才從徐華亮自釋之語中悟出了個中滋味。「我在思想之海沈浮,差點悄然自溺。好在寫作的過程,就是自救的過程,當我終於爬上那想去的彼岸,這一天,就像獲得了重生,心裏的幸福真的難以言表。」原來,「野岸」是思想歷險的過程,而我將他的成果冠以「殿堂」,該是恰切的,也即作者發自心靈的寫作,是一個自我救贖、探尋求真的過程。應該有更多作者與我一樣,對此頗有共鳴,只是我們的著力點不同。

如果說,讀他第一部作品【火柴天堂】時,我即興啟開書封,那是不知深淺好歹,而當我手捧他的第二部作品【野岸集】時,卻總有需要先凈手,再凈心,方可以一讀的強迫感。這不只是怕不經意間會玷汙了頗有潔癖的思想,還有他冰清玉潔般的文字。

在閱讀之始,我像慣常一樣,特意削了鉛筆,試圖勾畫出一些關鍵詞句,以便寫作此篇時之用,後來發現,此作不似彼作,句句意蘊豐富,哲思深邃,都可入「箴言警語」,勾畫等於不勾畫,作罷作罷。如:

人類面對深空,因思想的昇華和翺翔而走向更廣袤的自由,這就是人類生命的意義。——【人類遲早會「淹死」在銀河裏】

眼界構成了思想的河道,它有時會偷偷修改思想的流徑,讓河流因狹窄而變得急躁,甚至迷失方向。——【我該想點什麽?】

想飛翔的只是思想,會爬行的才是生活。——【個性是一塊「臭豆腐」】

我們都只是人生的參與者,並沒有資格當裁判,因為我們都沒有辦法看清人生的全貌。——【人生的背後有什麽】

……

徐華亮說,他自小就有當作家的理想,我恭喜他終將自己成就為優秀作家,理由有二:其一,他自【火柴天堂】起,終於跳出了對於文字過於追求「精致」的癖好,解脫了「啞蟬」(徐華亮筆名)的文字自戀情結,將作品付梓出版,將鳴蟬的歌唱貢獻給讀者,到達了作家創作的終極目標,否則,再精致的文字,都只算是寫給自己的「日記」,而作者也只能稱之為作者,而非作家;其二,也因他從「啞蟬」昇華至「鳴蟬」的貢獻是「精致」的,除了個人化的哲思,更有詩化的文字。讀別的哲理文,往往讀出凝重和艱澀,而讀徐華亮的哲理文,不但有理趣,更如讀散文詩,他總能將抽象的思想寄寓於可知可感的意象,大體也因他曾想過做詩人,字句中洋溢著意趣。如:

不管是草葉、樹葉還是花朵,都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在一滴露珠裏,我看到了理想的影子。——【理想睡在優雅的露珠裏】

人生之箏被小心翼翼地放向天空,我們感到一股托升的力量,也感到一種下沈的牽引。——【風箏不能把線捏在自己手裏】

感性就是精神喝了點酒,理性就是精神剃了下頭,智慧是一種極其理性而暗藏頑皮的東西,它自己長得郁郁蔥蔥,卻喜歡欣賞別人腦袋上的荒蕪。——【透明是最智慧的顏色】

我還想說,他的很多篇章的結尾也留下詩的意境,引發讀者去啟動思想,與他同遊抵達思想的彼岸,如:

面對成長,把自己當成盛放花朵的人,很快就會雕謝,人應該時刻保持蓓蕾的初心。——【從幼稚開始,向那些成長致意】

或許,每一個有內涵的心靈,都有著這樣一片棉田,是那一團一團潔白的火焰,照亮了生命的孤寒和荒蕪。——【棉花是有涵養的事物】

一個身體卻擁有兩種思想,雙頭蛇活得很累。但幸運的是,它留下了自己非凡的蛇蛻。——【最鋒利的思想藏在刀鞘裏】

……

讀【野岸集】心得頗豐,總之,這是一部文學作品,也是一部哲學作品,徐華亮好似紅娘,為文學與哲學牽線搭橋,而作品是文學與哲學愛情的結晶……打住打住,不想盡說,如果你想走進徐華亮的靈魂深處,討得些思想的火花,裝點自己的靈魂,還是跟隨他的文字,步入他思想的殿堂吧!

作者簡介:李錫琴,中國作協會員,重慶市十佳讀書明星,原任江津區作家協會副主席,現任江津區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