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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車禍使我釋然:兒子為了其繼父的感受,而拒絕我參加他的婚禮

2024-01-01情感

講述:海林大叔/撰文:瓷杯

我的一生是曲折坎坷的,命不甚好!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母親餓得浮腫難耐,最終蕭然長逝,那年我才不到五歲。之後,跟著因童年高燒而致腿腳不靈的父親,四處乞討為生。

那段日子,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討到的一口吃食,父親也總是先餵飽我,仍有所剩,他才會吃上兩口,若是一點不剩,則任由餓著,以至於身量接近一米七五的父親,體重從來不過百斤,瘦骨嶙峋的身材,好似麻桿一般。

本以為生活已然這般苦難了,再苦,我想也苦不到哪裏去了吧,然而老天待我不仁,更苦難的還在後頭!

我記憶猶新,是在我母親去世後的第三年的冬至!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朔風凜冽,侵肌入骨。

那天清早,鵝雪紛飛,寒威正濃。父親疼惜我,沒讓跟著去乞討,而是將我安置在山腳下一破朽作廢了的牛棚中,叮囑幾句之後,獨自一人踏雪而去,一腳深一腳淺,蹣跚地走向遠方……

或許是父親念著過冬至節了,得讓我多吃上幾口吧,他出去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時分方才歸來。

不幸的是,父親不是走著回來的,而是爬著……

父親途中慘遭兩條野狗撕咬,雖是拼盡力氣保下了性命,然而雙腿傷勢嚴重,加之酷寒天氣的摧殘,那兩條腿終究是殘瘓了。

如此一來,父親便喪失了行動能力,維持爺倆生存的重擔,自然就落在了幼小如我的肩上!

乞討了兩年左右,爺倆勉強活了下來。自十一歲開始,我便混跡在各個村莊上的生產隊裏。他們看我可憐,適才留我做事,以換取口糧。

我給人餵豬,放牛,放羊,挑糞,上山撿柴,下田割草……等等苦活累活,無所不為。

舍不得花錢買鞋,我都是光腳丫給人幹活,腳底板磨出水泡,我就咬牙忍痛拿針挨個挑破,又磨出又接著挑,長期以往,腳底板楞是生出了一層老繭皮,耐糙無比,走在路上來去自如。只是到了冬天,遭罪匪淺。

好在後來有個姨可憐我,給了一雙她兒子半舊不新的棉鞋子,這才不受凍了。

就這樣一直幹到了十六七歲,家裏的夥食在我的勤勞苦幹之下終於得到了些許改善,爺倆餓肚子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再後來,隨著時代的發展,村裏面陸續有人外出謀生去了,可我不能,畢竟癱臥在床的父親離不開人照顧。

等到過年,那些外出打工的人,當中有不少領著外地找的老婆回來,有甚者卻已當上了父親。久而久之,只剩我仍舊在村裏打著光棍,那時候,我都年過三十了。

那個年代,大家都窮。

並非我不如他們,甚至比及許多人,無論能幹還是勤奮程度,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不過強在父母健全,可以幫襯著掙錢,而我不僅自幼喪母,並且仍有個臥床的父親,裏裏外外都得依靠自身,哪會有姑娘願意以身相許。

本以為我這一生,必將踽踽獨行,孤苦到老,可未曾想三十三歲時,卻成了家,還有了兒子……

三十一歲那年,父親眼瞅著村裏與我年齡相仿的人一個個都成了家,心裏著急萬分,他怕是自己牽累了我。

於是在一個晚上,我方服侍他吃完晚飯,正要走,卻被他喊住,再三相勸我去外面打工,掙錢娶個老婆回來,別為了他一個行將就木的廢人,而耽誤了終生大事,又說,見不到我成婚生子,他會死不瞑目。

聽到這裏,我登時兩眼通紅,淚水盈眶……

我不是不想有個家,可是我不能只顧自己,而丟下父親不管,一旦我走了,您老可怎麽辦?不能,絕無可能。

父親聽我這般答話,氣的渾身打顫。我不需要你照顧,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活幾天。你給我找個兒媳回來,再生幾個胖大小子,才是對我最大的孝順。

最後,父親竟以死相逼,執拗不過之下,我只能妥協。

隨後,我找到本家一個走動親近的嬸子,央求她幫忙照管父親,並許諾每月定期寄錢過來,權作辛苦費。

一切安排停妥,我拜別了父親,帶著些許行裝細軟,邁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

半年之後,我遇上了愛人,阿蓮。

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經受的苦不比我少。

家中姊妹兄弟眾多,作為家中長女的阿蓮,下面仍有七個弟弟妹妹,因而在父母外出幹活時,一應家務事以及照管弟弟妹妹們,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導致她沒上過學。

阿蓮從五歲開始帶娃,一直帶到最小的妹妹滿月,十七歲的她才跟著同村人外出打工掙錢,並寄回補貼家用。

或許是有著相似的吃苦經歷,我和阿蓮惺惺相惜,十分投緣。

在一處打工的時候,她幹起活來極其賣力,毫不惜命,著實令我心疼不已,因此我待她百般地呵護。

日子久了,阿蓮見我是一個穩重踏實的男人,值得依靠,就和我在一起了。之後,結婚生子,一切水到渠成。

父親見了此景,自是喜之不盡!

在我兒子十二歲那年,父親的生活到了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之前大小便尚可撐住高腳凳,勉強能自行解決,如今卻時常失禁,中途還曾一度不省人事。

我趕緊送去醫院搶救,舍了許多錢財,才保住了父親的性命,可是卻近乎成了植物人,僅有眼口尚能動換。

本家的嬸子,那時候年紀也大了,又得帶自己的孫子,壓根抽不出身幫忙照顧父親。

只能留阿蓮在家把持,照料老小,而我則在外務工,掙錢養家。

上有老要顧下有小要養,使得我不敢松懈半分,起早摸黑,加班加點是常有之事,一年到頭從不敢休假。

只有豁命地工作,才能把更多的錢寄回家裏,維持住我那個並不完美的家庭。

然而,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選苦命人。

工地上,我發生了意外,遭脫落的鋼柱,砸廢了左手三根指頭。

老板止賠付了一點醫藥費便將我打發走人,之後更是玩起了失蹤。

從一名健壯的勞力,變成了傷殘人士,工地上能給我幹的活,自然是少之甚少。

收入直轉急下,阿蓮吃不消了,再不願跟著我過這看不到頭的苦日子,決意離婚。

對此,我從不怪她!

唯一的兒子也跟著阿蓮走了,這是兒子哭著鬧著做出的決定,即使我苦苦央求,依然無濟於事。想想也是,我常年在外務工,鮮少陪伴兒子,其感情自然比不上阿蓮。

兒子走的那年十四歲!

一夜之間,妻離子散,我的家庭蕩然無存,又回到了只有我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日子。

頭一年裏,我整個人變得葳蕤不堪,終日郁郁寡歡。

再然後,父親在我離婚後的第二年離世了,家中只剩我一人!

痛定思痛,我決定振作起來。於是,拿出僅有的一點積蓄,買了輛二手的手推四輪車,在鎮上的中學門口,賣起了小吃、炒粉。

推攤的生意幹了幾年,攢下一些錢後,我又在鎮上盤下了一處半大不小的店面,從廣州販來衣服兜售。

我選款的眼光不錯,販來的衣服款式頗受鎮上人的喜愛,生意自然做的有聲有色,店面也擴張了一倍有余。

後來,看我賣衣服掙錢了,鎮上相繼多了幾家服裝店,競爭變得激烈。

每每因生意受挫,而心情沮喪時,我便會默默地翻出手機裏面兒子的相片,看過之後頓時又有了動力,因為自打兒子跟阿蓮走後,我就一直掐指盤算著兒子的適婚年齡,攢錢將來給他買套婚房。

其實,雖然和阿蓮離婚以後,我與兒子聚少離多,但是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多,我爺倆的感情也在逐年升溫,終究是自己的親身骨肉嘛!

兒子結婚的那天,終於等到。

那晚,兒子給我打來電話,說是女方父母要求得在市裏面買套房子,他們則是陪嫁一輛汽車。

兒子剛走入社會工作還沒兩年,無甚積蓄可言,問我能不能幫他交個首付。

我滿口答應!

何止首付,整個一套房的錢,爸爸都給你準備好了。

兒子聞言,楞了半晌,他萬萬不敢相信,我居然攢下了那麽多錢。

翌日下午,我便將銀行卡交到了兒子的手中,看著他臉上洋溢的笑容,我欣慰不已,這輩子吃的苦,值了!

當天晚上,兒子非要請我上館子搓上一頓。父子二人舉杯對飲,互訴衷腸!

兒子結婚的頭個晚上,我興奮地輾轉難眠,全無睡意。想到過去很多事情,有苦有淚,可終究是熬過來了,兒子成家了,我的使命完成了,算是彌補了那些年對他的虧欠,心裏踏實了。

就這樣七想八念,不知不覺,東方吐白。

我亟不可待地翻身起床,精心打扮著自己,畢竟是兒子的大喜日子,不能給他丟面。

就在我穿戴整齊,滿面春風正要出門之際,兒子忽然發來一條短訊,開啟一看,旋即使我面如土色:

爸,我昨晚考慮再三,覺得今天的婚禮你還是不要來了吧,免得到時候氣氛尷尬!

我自是明白兒子所說的「尷尬」是什麽意思,他是擔心他的兩個「父親」同時出現在婚禮上,畢竟繼父也是父,況且已在他母親阿蓮的授意之下作為了代表,負責包給新娘子改口金。

當時別提心裏有多憋屈,極其失意,緩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木楞地把預備包給兒媳婦的改口金塞進抽屜後,倒在床上悶頭痛哭……

後來,我給兒子打過幾次電話,表示想去看眼兒媳婦,過門這麽久還沒見上一面,以及去他們的婚房裏坐坐,可兒子不是以工作忙推辭,就是以不在家為由婉拒。之後,我便不再提了,與兒子也漸行漸遠。

我依舊獨自看管著店裏的生意,由於網店的興起,實體店的生意可謂是一落千丈,雖然如此,倒也不至於關門歇業,每個月三四千塊錢的收入還是有的,畢竟我是多年老店,積累下的熟客不少。

我也不願折騰了,就這麽過吧,反正每月有三四千收入足夠我生活了。

當得知兒媳生了一對龍鳳胎時,我激動不已,立馬往兒子卡裏轉了八千八百八十八,算作是我這個做爺爺的給孫子、女的紅包。即便到最後,兒子依舊沒有邀請我參加孫子女的百天酒宴,我也無怨無悔!

孫子、女滿周歲那天,我微信上轉了兩千給兒子,不多時,兒子發來了一張孫子女的周歲照片。

看著倆小家夥聰靈討喜的可愛模樣,我竟暗自落淚……

坦誠講,兒子先前的做法,委實寒了我心,不過在看到這一對龍鳳胎的一刻,我不想去計較了,默默將痛楚埋藏在心底。

一年多以後,冬季的一天,我起了個大早去買早餐,走在半道上,一個冷不防,被輛摩托車撞了個仰面朝天,導致腦淤血住院治療,但是肇事者卻逃逸了。

我沒告訴兒子,花錢請了個護工照料飲食起居。

可我萬萬不曾料到,住院的第二天,兒子卻出現在了病房裏,這一幕,使我驚詫不已。

當下我很擔心兒子會不會是來醫院看病,剛想開口問他,他卻哽咽著搶在我前面說道:

爸,為什麽被人撞成這樣也不告訴我一聲呢!我今天去店裏找你,見店門關著,問隔壁賣花的阿姨,才知道您這事……

我心裏咯噔一下,忙問他找我是不是生活上遇啥困難了,需要用錢的話,我那裏還有幾萬,可以立馬轉。

可兒子卻並不答話,只是淚眼婆娑的杵著,忽然他連扇自己兩個耳刮子,繼而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說道:

爸,我真是個忤逆不孝子!到這個時候,您還是在關心我,時刻想著我,而我呢?之前對你卻是那樣的滿不在乎……

說著,兒子哭得越發厲害了。

我忙請他起來,他卻執意跪著,這使我不禁也跟著落下淚來,最後父子倆抱頭痛哭一場。

從這刻起,我一切都釋然了。

之後,兒子辭退了護工,一切由他接手,這也令我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照料期間,兒子告訴我,說他投資股票虧掉了所有的存款,也沒心思工作,兒媳婦正鬧著要離婚,他這一刻才感同身受到當年我的不易,發誓以後要好好孝順我。

我要給他轉錢,將我卡裏剩下的六七萬塊錢全部轉過去,兒子卻固執不受,說他能夠處理好,讓我只管安心養傷。

出院以後不多久,兒子和媳婦化解了矛盾,並且重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打這以後,只要一有空,兒子就會三天兩頭過來看我,或是自己或是他們一家四口,並且還會非週期性的帶我去醫院復查,有啥好吃的東西,也會第一時間送來一份,對我的關懷,可謂是與日俱增!

他提出過多次,要我搬去他家住,說是和兒媳婦商量好了的,可我始終沒有答應。

於我而言,只要兒子的家庭能夠幸福美滿,有空能來看望我,有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別無他求。

如今想來,那場車禍,我自為是幸運的,雖傷了身體,卻重獲了兒子的親情!

透過這件事,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生命的舞台上,父子之間的血脈親情就像一條看不見的線,終究會有一天牽動著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