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戀，是亙古常新的議題。伴隨著短影片的普及，能說會道的「紅娘」們，也走到了線上，成為了婚戀話題的主力內容創作者。前不久，一位著急孩子婚姻大事的父親老葛，就在一位活躍於短影片平台的蘇州「線上紅娘」指引下，將兒子小葛帶到了位於上海市浦東新區的線下婚介公司。
然而，小葛很快發現，與父親描述的不同，線下的婚介公司，遠沒有短影片中的「線上紅娘」那樣靠譜。根據婚介公司的合約，他每見一個相親物件，就需支付3000多元費用。不僅如此，當他察覺到不妥，試圖退款後發現，自己竟被這家公司「拉黑」了。
3000元見一個人？被父親拉去見「線上紅娘」，付費後發現自己被「拉黑」
深信「線上紅娘」，
老父親找到婚介公司
眼看著兒子轉年就到30歲了，仍就獨自一人在上海打拼，半點沒有談戀愛的跡象，操心的老葛，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急。
他成了短影片平台「線上紅娘」的忠實觀眾。這些活躍在各大短影片平台的「線上紅娘」們，反復講著一些看似「經驗之談」的言論。
諸如「年紀大了不容易脫單」、「女生不喜歡男生太正經」、「相親男靠實力女靠顏值」這樣的言論，雖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但總會吸引一批像老葛一樣，為自己或兒女的婚姻著急的觀眾。
長期「泡」在「線上紅娘」的短影片號、直播間裏，老葛越來越心急。
兒子眼看著年齡越來越大了，又不具備「線上紅娘」所追捧的「高情商」，他會不會像那些失敗案例中的當事人一樣，最終被「剩」在家裏，最終淪為一個「老光棍」？
於是，在老葛的反復勸說下，小葛就這樣被父親，帶到了其透過「線上紅娘」聯系的婚介服務門店——位於浦東新區楊高南路428號由由世紀廣場2樓的清歡熱戀（上海）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下簡稱「清歡熱戀」）。老葛堅信，自己關註了那麽久的「線上紅娘」，能夠利用她老道的經驗，為兒子找到心儀的姑娘。
在小葛的感受裏，被父親帶到婚介中心的那數個小時，每一秒都很難熬。
在婚介中心，小葛和老葛，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裏，接受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推銷。這兩個多小時，被小葛不客氣地描述為「洗腦」。
在父親殷切地盼望和銷售不斷地催促下，最終，小葛不得不購買了一個最低價位的服務，只為從那個小房間中「脫身」。
「我實在沒辦法，他們一直在忽悠你。再加上我父親在旁邊，他比較急切。在那種情況下，我不想辦也走不了。」
3000元見一個人？
優質物件嚇退小夥
小葛最終選擇的，是這家門店價位最低的服務，即價值9800元、為期3個月的「人工服務」。該服務的核心內容，是安排不少於3位相親物件，與小葛見面。
圍繞著3次相親，紅娘還會為先生提供諸如「溝通指導」、「情感咨詢與輔導」、「婚戀分析指導」等附加服務。
「也就是說，平均每見一個女生，大約需要花費3000元？」周到幫辦記者問。
「沒錯。」小葛說。
小葛告訴記者，最終選擇這款價值9800元的服務，已是他盡力爭取後的結果。在那長達2個多小時的推銷過程中，銷售所著重推薦的，其實是一款價值19800元的服務。對方暗示小葛，如果選擇此項服務，那麽，紅娘可以做到「全程教你怎麽說話」。
「‘全程教你怎麽說話’是指線上聊天嗎？」記者問。
「對的。」小葛說。
這些承諾，並沒有明確的寫在門店與小葛的服務合約上。但當小葛離開門店，冷靜下來細想這些承諾後，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假設我購買了19800元的服務，對面的那個女生也購買了19800元的服務，那到底是我們兩個在聊天，還是兩個紅娘在聊天？」
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在小葛接到了紅娘推過來第一個相親物件資訊後，達到了巔峰。
原因無它，「這個女生太優秀了」。
根據紅娘提供的基本資訊，這個女生兼具了年紀小、外貌美、學歷高、工作好等多方面優點。各方面條件，都遠在小葛預設的範圍之上。
女生的優秀，讓小葛不禁在內心中嘀咕，一位如此優秀的姑娘，為何需要花錢請人幫忙相親？自己的條件，又是怎麽匹配上對方的需求的？
「我非常害怕。」小葛說。
「我發現，我根本無法判斷這個人是真是假。」
提出退款後，
「紅娘」消失了
感到不妥後，小葛又重新細讀了一遍合約。細讀後，他發現，在這個看似公平的合約裏，他處處都很被動。
例如，根據合約，即使小葛所見到的相親物件，真實條件並沒有紅娘介紹的那麽好，他也無法對此追責。
因為合約中規定：甲方需理解並認可，「因會員自身資訊發生變化或乙方自身能力的局限性，仍可能發生會員資訊不準確的情形」。
此外，合約還規定，在合約期間，小葛如果和其他人談戀愛，那麽，「清歡熱戀」與小葛之間的服務合約，會自動終止，且婚戀中心不會將小葛支付的服務費退還。
「這個合約等於把我完全‘綁’在了他們公司。」
意識到風險後，12月17日，也就是小葛與「清歡熱戀」簽訂合約的3天後，小葛正式向對方提出了解約。此時，小葛以為，自己尚未見過任何一個相親物件，婚介服務尚未發生，自己應該能拿回所有的錢款。
然而，對方的一句話，讓他死心了。
「我提出要求後，他們回復的第一句話，就是‘解約要交30%的違約金’。」過於老練的回復，讓小葛覺得，對方是這方面的熟手。
「我感覺他們對這套流程已經很熟了 ，可以說是熟能生巧了。」
反復溝通未果後，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12月28日，小葛接受了「清歡熱戀」提出的支付25%違約金的方案，解除了他與婚介公司之間的服務合約。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
一周後，小葛再次聯系紅娘，試圖了解退款進展時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被對方拉黑了。不僅如此，此前曾為小葛推薦這家婚介公司的「線上紅娘」，也不再回復小葛的資訊。
也就是說，除了再花時間親自到門店討說法外，小葛與「清歡熱戀」的全部聯系通道，都被阻斷了。
這一刻，小葛徹底慌了。他找到新聞晨報·周到幫辦，提出了求助。
記者調查：
「線上紅娘」不過是帶貨人
在接到小葛的求助後，周到幫辦記者，展開了調查。
經暗訪核實，記者發現，將小葛的父親老葛，引入付費婚介服務的「線上紅娘」，是一個名為「蘇州凡姐說媒」的賬號。賬號博主「蘇州凡姐」是一名主要在蘇州開展婚介服務的職業紅娘。她的賬號的內容，也以講述發生在蘇州相親市場的故事為主。
其賬號內容不乏諸如：「漂亮的女生不但難脫單，而且通常嫁的不咋地」；「女生不做飯不要孩子，這是要給男生斷子絕孫嗎」；「男的不追醜的，女生對窮男沒感覺」；此類個人觀點極強的言論。
由於話題精準的挑動了社會痛點，她的短影片引來了眾多人關註。一些有相親需求的人，也會在這個賬號的評論區裏留下自己的資訊。
那麽，一位工作在蘇州的紅娘，又是如何與上海的婚介公司扯上關系呢？這就不得不從這些「線上紅娘」的經營模式說起。
以「蘇州凡姐說媒」賬號為例，該賬號開設商家服務。一旦感興趣者透過電話聯系了對方，就會被邀請加微信詳聊。
根據「蘇州凡姐」的朋友圈介紹，她既可以提供線上服務，也可以提供線下門店服務。其可以提供線下服務的城市，包含北京、上海、廣州等60余座城市。
此前，小葛也曾對「蘇州凡姐」和「清歡熱戀」的關系提出過質疑，面對小葛，客服人員含糊其辭。他們解釋：「上海是線下指定服務中心。」
1月12日，記者致電「蘇州凡姐」，向其詢問事件的真相。面對記者來電，「蘇州凡姐」終於坦白，她與「清歡熱戀」不過是推廣合作關系。「清歡熱戀」向小葛收取的費用，並不會進入「蘇州凡姐」的腰包，「蘇州凡姐」也不會介入到「清歡熱戀」的具體營運之中。
在這種模式下，老葛所信任的「線上紅娘」，並不會真正為他服務，也無法為線下服務的質素負責。
「線上紅娘」和線下門店的關系，與其他領域的帶貨主播和商家的關系並無不同。只不過，因為服務類商品的特殊性，「線上紅娘」們不會直白的講出自己和商品的關系，而是利用話術 ，為自己所推介的商品，蒙上一層「親自參與」的色彩。
「但如果他們對我的客戶不好，我會解除和他們的合作關系。」
「蘇州凡姐」說。她表示，自己此前對小葛的遭遇並不知情，但作為推薦者，她願意無條件為小葛退款。
「這個錢不是我收的，但是我可以給他退掉。」
對話商家：
要想溝通就只能再到門店來
那麽，到底小葛為何會被「清歡熱戀」「拉黑」？1月12日，周到幫辦記者來到了位於由由世紀廣場2樓的「清歡熱戀」公司。
周到幫辦：「你們為什麽遲遲不給客戶退款，還要‘拉黑’客戶？」
「清歡熱戀」：「沒有不退款，退款協定上寫的是45個工作日到賬，到時間的話會給他打錢的。」
周到幫辦：「‘拉黑’是什麽情況？」
「清歡熱戀」：「‘拉黑’就是‘拉黑’了，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
周到幫辦：「除了一對一溝通，你們有其他溝通渠道嗎？」
「清歡熱戀」：「沒有。我們都是加微信聯系的，沒有公開電話。」
周到幫辦：「也就是說，被‘拉黑’後，客戶如果想要和你們聯系，只能再到門店來？」
「清歡熱戀」：「聯系要說什麽呢？我們退款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沒到賬，他再來找我們。他不需要再跟其他老師聯系。」
周到幫辦：「將退款客戶‘拉黑’是你們的常規操作嗎？如果不是，能核實一下這麽做的原因嗎？」
「清歡熱戀」：「這個事情我核實不了，我們每個人負責的工作內容不一樣。」
1月12日傍晚，小葛告訴周到幫辦記者，在記者離開「清歡熱戀」公司不久後，對方將承諾的退款打到了他的賬戶。「線上紅娘」「蘇州凡姐」主動將剩余的25%費用也退還給了小葛。
記者 張益維
來源： 新聞晨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