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鳳娟 姜雨傑
「雲想衣裳花想容」，勾畫華夏漢服夢，萬裏長風清蒙塵，馬面新容迎新生。一襲馬面，翩躚裙擺，雕色雲霞，綴河山之大好，呈華夏之英姿。青山綠水間，一襲馬面，映現華夏獨特審美韻致；時裝秀場，一襲馬面，展現華夏兒女獨特身體美學；入場儀式，襲襲馬面，張揚中華學子英武風姿；夏日校園，馬面簪花，鋪就莘莘學子錦繡前程。裙門疊搭，似束實放，一針一線，織金繡彩，繪就馬面裙輝煌。某電商平台數據顯示，2023年，馬面裙市場規模達到144.7億元。
可以說，馬面裙成為「新中式」漢服爆款，其深層原因無疑是國人對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傳統文化與中式審美的普遍認同。不過，中華傳統服飾不只有馬面裙。孔穎達【春秋左傳正義】有言：「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黃帝制裳，原型既定；先秦深衣，純采深邃；漢承秦制，裙衣並存，古拙深沈，奇美未央；六朝大袖，飄逸風流，慷慨任氣，磊落使才；唐代奢艷，兼收胡戎，襦裙金縷，袒胸奔放；宋代淡雅，瘦身窄袖，清麗孱弱；明代華貴，馬面雍容，立領端莊，織金繡彩，千古佳談。
於是我們不禁要問，馬面裙後，下一個「新中式」爆款會是什麽？筆者試拋磚引玉，從浩如煙海的中華傳統服飾中打撈更多「華流之美」。
首先，以馬面裙爆火為契機，以褙子為基礎款式的新中式防曬衣，很可能受到熱捧。
「褙子」也作「背子」，司馬光【類篇】雲：「褙，襦也。」褙子瘦身窄袖、腋下開胯，乃宋代常禮服。【宋史·輿服誌】中記載：「女子在室者冠子、背子，眾妾則假髻、背子。」在宋代，上至皇後、下至平民，不分男女，甚至是皇帝皆著褙子。在【宣和遺事】中就有宋徽宗身著褙子的相關記載：「徽宗聞言大喜，即時易了衣服，將龍袍卸卻，把一領皂背穿著。」宋代褙子色彩淡雅，修長清麗，靈動飄逸，正如張泌【江城子】所言：「窄羅衫子薄羅裙，小腰身，晚妝新。每到花時，長是不宜春。早是自家無氣力，更被伊，惡憐人。」褙子一般面料輕薄，適宜作為夏季常服，堪補漢服厚重悶熱之不足，迎防曬之剛需，成漢服之新變。
再者，以宋抹為創制靈感的新中式吊帶也可能成為新寵。
「宋抹」亦稱「抹胸」，相傳為楊貴妃所作，即認為抹胸起源於訶子。據記載：「貴妃日與安祿山嬉遊，一日醉舞，無禮尤甚，引手抓傷妃胸乳間，妃泣曰：吾私汝之過也。慮帝見痕，以金為訶子遮之。後宮中皆效焉。」南唐後主李煜詞中亦見抹胸——「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至宋，抹胸逐漸發展為外穿衣著，廣受後妃民婦、樂妓戲女喜愛。洪邁在【夷堅誌】中寫道：「行道之際，觀者雲集，兩女子丫髻駢立，頗有容色。任顧之曰：小娘子穩便，裏面看。兩女拱謝。復諦觀之曰：提起爾襕裙。襕裙者，閩俗指言抹胸，提起者，謔媟語也。」可見，抹胸在宋人生活中較為常見。於今，以宋抹為基礎款式的新中式吊帶，裝扮清涼，做工簡易，價格低廉，市場潛力很大。
另外，以襦裙為設計靈感的新中式連衣裙也可能受到青睞。
許慎【說文解字】雲：「襦，短衣也；裙，下裳也。」襦裙之制，源遠流長，遠追戰國，近溯晚明，年世渺邈，聲采可追。【陌上桑】中，羅敷以「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孔雀東南飛】中，蘭芝言「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白居易【繚綾】亦寫：「織為雲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廣裁衫袖長制裙，金鬥熨波刀剪紋。」觀其源流，唐居其極。大唐盛世，國運昌隆，文化包容，一如王維所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盛世之下，百姓自信張揚，偏愛明艷絢麗的色彩、誇張繁復的紋飾。當代中國，同樣是國運昌盛、文運昌隆，民族文化自信和認同感日增。國人尤其偏愛雍容華美、明艷絢爛、個性鮮明的民族服飾。襦裙華美，再現大唐之氣象，恰迎國人之審美。輕紗布料，如仙袂飄飄，似霓裳舞曲。同時唐制漢服深受胡戎影響，如元稹【法曲】中所言：「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鹹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襦裙袖口變窄，更方便日常活動，也很契合當下快節奏生活。再者，襦裙一般采用印花工藝，色彩明艷，華美雅致，極具中式美感。
此外，新中式步搖也可借此春風，成燎原之勢。
漢服乃衣服、首服、足服等多要素組成的服飾體系。步搖作為傳統首服，在民族服飾體系中不可或缺。【釋名·釋首飾】：「步搖，上有垂珠，步則動搖也。」步搖，亦稱步搖花，漢魏六朝時在中原和南朝地區極為盛行，後逐漸傳至全國。南朝梁人沈滿願曾作【詠步搖花】：「珠華縈翡翠，寶葉間金瓊。剪荷不似制，為花如自生。低枝拂繡領，微步動瑤瑛。但令雲髻插，蛾眉本易成。」可見，步搖形制極為華美繁復，有光彩奪目、熠熠生輝之感。新中式步搖的制作，結合當代絨花、合金等工藝元素，極大降低了制作成本，實作了物美價廉的消費理想。
以馬面裙為代表的新中式服裝帶來了一場場文化盛宴，描繪著文脈昌盛、文運昌隆的文化強國圖景。在新中式漢服的熱潮中，勾連出中華民族千年不斷的歷史文脈和經久不衰的文化認同，鐫刻著炎黃子孫的審美基因。
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從「古者衣皮即服裝也，衣裳未辨」，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再到「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直到馬面翩躚裙擺，雕色雲霞，代代華夏兒女，承前人之衣統，開當世之新風。以新中式漢服為翼，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在新時代創造性轉化中卷起簇簇浪花，在創新性發展中綻放璀璨光芒。
馬同儒【中華衣裳賦】中言「諸國街巷，旋以舞羅」。新中式漢服，采掘中華文明之精粹，攜中華民族厚重文化之底蘊，搭建相容並包、多元文化交流之舞台，向世界發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的美好願景。
(作者單位：河南師範大學)
來源：文匯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