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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來來往往腳步聲,這就是醫院的味道。
父親住院了,說是心臟不太好,需要觀察幾天。我請了假, 陪他住在醫院。說來慚愧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地和父親待在一起了。自從工作以後, 我便搬出了老房子 ,一個月也難得回去幾次。每次回去,和父親也說不上幾句話, 他總是坐在沙發上 ,默默地抽著煙,看著電視,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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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病房的門, 一股涼意撲面而來。父親躺在病床上 , 臉色有些蒼白 ,看到我進來,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我放下手中的保溫桶,一邊給他倒水,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
「爸,今天感覺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還行,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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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啊
, 就是不愛運動 , 醫生都說了多少次了 ,要多鍛煉。」「知道了,知道了。」
我嘆了口氣
, 父親的性格就是這樣 ,沈默寡言, 不善表達。我知道他心裏是關心我的 ,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圖片來源於網絡
隔壁床住著一位老爺爺
, 姓趙 ,總是笑瞇瞇的, 看起來很慈祥。他是一個人住的 ,沒有家人陪護。我註意到,每次護士來查房或者打針的時候,他總是自己一個人,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動作緩慢,讓人看著心疼。有一次, 我給父親送飯的時候 , 看到老爺爺正費力地想要夠床頭櫃上的水杯。我趕緊走過去 ,幫他把水杯拿了過來。
「謝謝,謝謝啊,小夥子。」老爺爺感激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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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 您一個人住 ,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就叫我。」「哎,好,好。」
從那以後
,我便多了個心眼,每次去給父親送飯的時候,都會順便問問老爺爺需不需要幫忙。老爺爺很健談,每次都拉著我聊上幾句。他告訴我,他只有一個兒子,在外面做生意, 很忙 ,很少回來看他。圖片來源於網絡
「我兒子孝順
,就是太忙了, 顧不上我這個老頭子嘍。」老爺爺說著 ,臉上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仿佛在安慰我,他的兒子並非不孝。我看著老爺爺, 心裏五味雜陳。也許 , 每個父親都是這樣 ,默默地愛著孩子,卻又不善表達。而我們這些做子女的,總是忙於自己的生活,忽略了他們的感受。
父親的病情還算穩定,每天輸液、吃藥, 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我和父親的關系似乎也因為這次住院 , 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我們會一起聊聊新聞 ,聊聊我的工作,雖然對話依然簡短,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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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會每天抽空去看看老爺爺
,陪他聊聊天,給他打來熱水。一來二去,我和老爺爺也熟絡起來。他姓趙, 我便稱呼他趙爺爺。趙爺爺年輕時是位語文老師 , 退休後閑不住 ,便在社區裏義務教孩子們書法。他寫得一手好字,蒼勁有力,卻又透著一股儒雅之氣。「阿遠啊
,」趙爺爺招呼我, 「幫我個忙 ,把床頭櫃上的那個木盒子拿過來。」我走過去
,拿起一個雕刻著精致花紋的木盒子, 遞給了趙爺爺。趙爺爺開啟盒子 ,裏面放著一疊泛黃的照片和幾封信。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年輕的軍人 ,英姿颯爽,眉宇間依稀能看出趙爺爺年輕時的影子。圖片來源於網絡
「這是我兒子
, 阿寬 ,年輕的時候可帥氣了。」趙爺爺指著照片,臉上滿是驕傲。「阿寬叔叔當過兵啊?」我問道。
「是啊,在部隊裏立過功呢!後來退伍回來, 自己做生意 ,現在可出息了。」趙爺爺說著, 語氣裏卻透著一絲落寞 , 「就是太忙了 ,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更別說來醫院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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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明白
, 為什麽趙爺爺總是念叨著他的兒子 , 為什麽每次提起兒子 ,他的語氣裏總是夾雜著驕傲和落寞。我拿起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跡有些模糊, 但依然能看出寫得十分認真。我輕輕地問道:「趙爺爺 ,我能看看嗎?」趙爺爺點了點頭,眼中似乎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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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啟信
, 信紙已經泛黃 ,但字跡依然清晰可見。信是阿寬叔叔寫給趙爺爺的,信中,阿寬叔叔講述了自己在部隊裏的生活,表達了對父親的思念和愛意。信的最後寫道:「爸, 您要保重身體 ,等我回來,一定好好孝敬您!」我的鼻子有些發酸
, 這封信裏 , 充滿了兒子對父親的愛 ,也充滿了父親對兒子的思念。「阿寬這孩子,從小就孝順, 就是脾氣倔 , 像頭牛一樣。」趙爺爺的聲音有些哽咽 , 「我們爺倆啊 ,已經好幾年沒好好說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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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知道,原來趙爺爺和阿寬叔叔之間,還有著心結。
「我們爺倆吵架那次, 是因為他執意要放棄鐵飯碗下海經商。」趙爺爺嘆了口氣 ,仿佛陷入了回憶, 「我那個時候思想古板 ,覺得做生意拋頭露面的, 哪有在機關單位工作體面穩定。我們大吵了一架 ,他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家,說要闖出個名堂給我看。」
「後來呢?」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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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真的成功了。」趙爺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 但更多的是無奈 ,「他開了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忙,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我嘴上不說,心裏其實很欣慰,但也免不了有些失落。父子之間, 哪有隔夜仇 , 只是這層窗戶紙 ,誰也不願意先捅破。」
我靜靜地聽著
,心中五味雜陳。趙爺爺和阿寬叔叔的故事,不正是中國式父子關系的縮影嗎?父愛如山,深沈而內斂, 子欲養而親不待 ,是人生一大憾事。「趙爺爺
, 您別擔心 ,阿寬叔叔那麽孝順,他只是太忙了,等他忙完了這段時間,一定會回來看您的。」我安慰道。圖片來源於網絡
「但願吧。」趙爺爺嘆了口氣,眼中滿是期盼。
我看著趙爺爺落寞的神情, 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我拿出手機 , 撥通了阿寬叔叔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餵,哪位?」阿寬叔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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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寬叔叔, 您好 ,我是阿遠, 您還記得我嗎?我在醫院照顧我父親 ,和您父親趙爺爺住在同一間病房。」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秒鐘, 然後傳來阿寬叔叔驚訝的聲音:「阿遠?哦 ,我想起來了, 是你啊!我聽我爸提起過你 ,說你經常照顧他,真是太感謝你了!」
「您太客氣了
,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說道 ,「阿寬叔叔,您最近還好嗎?什麽時候有空回來看看趙爺爺?他很想您。」圖片來源於網絡
電話那頭,阿寬叔叔沈默了。我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阿遠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阿寬叔叔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最近確實太忙了 , 忽略了父親的感受。你放心 ,我明天一早就趕回去。」掛斷電話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窗外, 一抹朝陽緩緩升起 ,新的一天開始了。我相信, 對於趙爺爺和阿寬叔叔來說 ,這將是充滿希望的一天。圖片來源於網絡
第二天一早, 我剛走進病房 ,就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趙爺爺床邊,眼眶泛紅。不用說,這一定就是阿寬叔叔了。
趙爺爺看到兒子
,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他想要起身 ,卻被阿寬叔叔 gently 地按回到床上。「爸,我回來了。」阿寬叔叔握著趙爺爺的手,聲音哽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趙爺爺的眼角泛著淚光,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父子倆四目相對
,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無聲的擁抱。那一刻, 我仿佛看到了時間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 , 也看到了親情的力量 ,跨越了時間和距離,將兩顆心緊緊相連。阿寬叔叔帶來了家鄉的特產,都是趙爺爺愛吃的。他一口一口地餵給趙爺爺吃, 就像小時候趙爺爺餵他一樣 ,充滿了耐心和愛意。趙爺爺一邊吃, 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都是些家長裏短的小事, 阿寬叔叔則在一旁認真地聽著 ,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病房裏充滿了久違的歡聲笑語。
看著這一幕,我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我悄悄地結束了病房,將空間留給了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子。
父親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恢復得很快。出院那天,阿寬叔叔特意趕來接我們。
「阿遠,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常來家裏玩。」阿寬叔叔真誠地說道。
「是啊, 阿遠 ,多虧了你, 我和阿寬才能解開心結。」趙爺爺也拉著我的手 ,感激地說道。
我看著眼前這對和睦的父子
,心中充滿了感慨。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一次偶然的相遇 ,卻能改變彼此的人生軌跡。我幫助了趙爺爺,卻也收獲了比給予更多的東西。我明白了陪伴的意義,也更加珍惜和父親之間的感情。
生活還在繼續,但我相信,這份溫暖和感動,會永遠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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