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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擊人性的歷史

2024-01-07歷史
(唐穆宗 李恒)

唐穆宗李恒,唐朝的第十三位皇帝。

李恒的父親,是號稱大唐中興之主的唐憲宗李純。

李純這位仁兄,功績當然是有的,中唐藩鎮割據,節度使們一個比一個橫,個個都不服朝廷管,李純可以說是見一個整一個,不服一個滅一個,中央集權在憲宗一朝得到了很好的恢復,但是問題是,李純當皇帝的時候,把自己的起點定的太高了,他努力工作,他勤政為民,他收拾藩鎮,他殫精竭慮,宵衣旰食所付出這一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恢復盛唐的光景。

朋友們,恢復開元盛世那個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時代,那太難了,至少對中晚唐的環境來說,太難了。

李純的確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對他自己來說,似乎遠遠不夠看。

所以,我們很難說,李純究竟是滿足於當前的成就而止步不前,還是看著夢想離自己越來越遠而暗自嘆息,反正無論如何,憲宗執政後期水平直線下滑,迷上了求仙問道吃丹藥,最終黯然離世。

中國歷史上,似乎有很多皇帝都喜歡妄求長生,他們想要透過吃各種所謂靈丹妙藥的方式多留在這個世界上哪怕一天,但是,無數的事實都證明,這是不現實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長生不老,更沒有人能夠永遠的活著,如果一定要以一種方式來永存,那麽只好永遠的活在人們的心裏。

憲宗啊,他不在自己的所有中尋找快樂,反而在別人的所有中尋找痛苦,人沒有精氣神,心散了,長生又能怎麽樣呢?

李恒,就是唐憲宗李純的兒子。

(唐憲宗 李純)

這個李恒啊,他出生的時機,說實話不是很好,他出生的時候,憲宗已經有了倆兒子,一個李寧,一個李惲,也就是說李亨他行三,是皇三子,在唐朝那個嫡長子繼承制度,以及順位繼承制度的規則下,他基本上和皇位是無緣的。

這種由血脈決定的命運無法改變,無論你優秀與否,無論你掙紮與否,無論你是否足夠勇敢,禮制只會告訴你,這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但是有意思的是,李恒子憑母貴,他有一個勢力很大的母親。

他母親是誰呢?是懿安皇後郭氏。

郭氏平平無奇,但是郭氏的父親是前朝的駙馬都尉郭曖,而郭曖的父親,則是對大唐堪稱有再造之功的名將郭子儀。

你看,頂著郭子儀的名頭,郭氏的地位能不大,身份能不尊貴麽?

對比之下,皇長子李寧是普通宮人紀氏生的,皇次子的母親在史書中更是連個名字都沒留下過,這麽一來,原本是老三的李恒,似乎也可以在儲位爭奪的舞台上和兩個哥哥掰一掰手腕了。

但是,雖然李恒顯貴,又有母親郭氏做靠山,可憲宗李純很顯然還是更喜歡自己的長子李寧。

李寧,史書說他自小聰慧,愛讀詩書,而且遵循禮法,平時說話辦事兒都很穩重,朝野之間風評也很好,更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李絳)

而且,在唐朝大臣們看來,廢長立幼自古就是取亂之道,這一天不立儲君,幾個皇子之間就會各自較量,政治時局就會暗流湧動,所以一個叫做李絳的大臣立刻指出,皇帝要早立儲君,以防止奸人窺伺天位。

李絳說的這個早立,立的當然是皇長子李寧,而他所說的這個奸人,自然就是有意無意的在敲打李恒。

大臣們一勸,更堅定了憲宗的信心,於是他立刻宣布,儲君之位別人就不用惦記了,我指定就留給皇長子李寧了。

皇帝宣布說要把李寧立為太子,這不行,在封建王朝這種口頭允諾不具有嚴肅性,皇帝必須要為自己的兒子舉辦隆重的冊封儀式,以昭告天下,扶正東宮。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典禮嘛,但是這場典禮辦的,卻非常的擰巴。

本來吧,這個典禮從一月份就要辦,結果要麽就是皇帝太忙,要麽就是政事繁多,要麽就是天氣不好,大雨連綿,等到終於萬事俱備了,皇長子李寧又身體微恙,不便出席,所以這個典禮從一月份開始拖,一直拖到十月份才辦完。

我們無從知曉一個典禮幾乎用去一年的時間,這其中有沒有郭氏的阻撓,但是很顯然,李寧的命,他不是很好。

好不容易典禮辦完,李寧那微恙的身體突然惡化,竟然一病不起,幾天水米不進,不過十九歲就死了。

對於這個兒子的死,想來唐憲宗李純是相當悲痛的,因為一般來說,比較重要的大臣死了,或者說兒子死了,妃子薨了,皇帝輟朝個三天兩天以表哀思也就差不多了,但是這一次皇長子一死,憲宗竟然十分出乎意料的輟了十三天的朝。

作為父親,他悲痛自己兒子的逝去,悲傷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作為皇帝,他更加傷心自己不得不再次陷入選擇儲君的尷尬境地中。

(吐突承璀)

憲宗在位的時候,宦官比較得勢,憲宗最為信任的宦官吐突承璀甚至手握神策軍大權,而吐突承璀的意思是,應該按照順位繼承的次序,冊立次子李惲為儲君。

吐突承璀的這個提議,說實話是有點反常的,因為他這個建議從表面上是完全在遵守祖制朝廷的成法,可問題是,如果吐突承璀是個公忠體國的人,他就不會在憲宗的寵信下變成權宦,所以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性。

是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們常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意思是在本朝得勢的大臣,等到新皇帝登基之後,人家通常會組建屬於自己的班底,你在本朝得勢,到新領導手下說不定就失勢了。

文臣如此,宦官也是如此,而且宦官更加依靠皇帝的寵信,這種依賴性甚至可以決定他們的政治生命。

政治環境是瞬息萬變的,政治鬥爭是異常殘酷的,如吐突承璀這樣的人,別人走一步棋,他就要提前走好幾步。

現在唐憲宗是皇帝,唐憲宗願意任用他,那他就能成為大唐第一權宦,但是如果憲宗皇帝死了,那麽大唐的政壇對於吐突承璀來說,可就重新變的陌生了。

他想要保留住自己的身份地位,要麽讓新皇帝可以繼續重用他,這當然很難辦,因為東宮的太子在當皇帝之前,往往在潛邸就有隨侍宦官,比如後世的萬歷皇帝的大伴馮保,這個馮保就是從萬歷還是baby的時候就在裕王府裏照顧萬歷,所以後來才能和張居正搞搭檔。

這條路吐突承璀很顯然走不通,所以他只能選擇後者,那就是利用好自己當下的權力,扶持一個沒有背景,容易控制的新皇帝。

(李惲)

那麽很顯然,皇次子李惲就是個很好的選擇,這哥們生平不詳,連母親的名字都未見於史冊,說明李惲就是個政壇小透明,他沒有顯赫家世,沒有政治背景,沒有人脈,如果是李惲登基,又恰好吐突承璀有擁立之功,那麽他的權宦地位在下一朝也將無可動搖。

因為,李惲只能依靠自己。

這就是一個宦官的博弈和思維——從利益出發。

吐突承璀擁立李惲,唐憲宗一來對吐突承璀就比較信任,二來他本身也有這個傾向,但是問題是,李惲沒有一個聲勢顯赫的母親,沒有外戚勢力的幫助,更罕有大臣們的支持,所以皇帝思來想去,還是把李恒立為了太子。

李恒成了太子,但是吐突承璀並不放棄,他也沒有理由要放棄,因為對他來說,如果李恒成為太子是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那麽也宣告了自己政治仕途的徹底失敗,為了前途,也為了自己的命運,他必須想辦法做出改變。

因為什麽呢,因為畢竟吐突承璀他現在還能指揮神策軍,這是大唐朝廷的王牌部隊,只要他能調動軍隊,那麽他就有能力在憲宗皇帝死掉,新君未立這個短暫的節骨眼兒上發動政變,軟禁李恒也好,殺掉李恒也罷,反正只要透過武力奪權的方式把李惲擁立上去,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但是吐突承璀沒有想到,這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他以為憲宗皇帝身體素質不算太差,就算駕崩也得個三年五載的,但是他想不到,憲宗皇帝在經歷了試圖恢復盛唐的挫敗之後,徹底心灰意冷,整天煉丹修玄,過量服用丹藥,突然之間就死了。

(中晚唐)

唐憲宗一死,吐突承璀還沒等反應過來,另外幾個宦官(主要是梁守謙,王守澄)二話不說就把李恒推上了皇位,也就是唐穆宗。

而就在新帝登基的同時,吐突承璀和李惲隨即被殺掉。

一個是皇子,一個是權宦,他們都曾經是斡旋於政治舞台的人物,他們也許想過,政治是殘酷的,但是他們沒有想過,政治竟然殘酷到了片刻都不容人喘息,失敗者連退場的機會都沒有,只有死去。

人們想不到,生命始終是脆弱的,當所有的預想成為現實的那一刻,一切已經為時太晚。

年輕的李恒登基了,對他來說,對他這個老三來說,真是尤為不易。

坐在冰涼觸感的皇位之上,李恒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裏的激動。

做皇帝了,走到封建社會的頂點了,是該很開心,但是李恒不知道,他並不是天選之子,也不是榮耀的繼承者,他要面對的,是藩鎮坐大,是宦官幹政,是財政貧困,是政治滑坡,是那個一去不返的盛唐,又或者說,是一條獨屬於中晚唐帝王們的自戕之路,正如,人們要為快樂時對未來的美好想象,付出飽嘗願望落空時的慘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