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時勢造英雄，或許有些人剛開始並未想要當英雄，卻被命運推著走上英雄之路。
卡羅琳·諾頓便是如此。
最初，她不過像是個普通貴族少女一樣，渴望有一個溫馨的家，·順利養育孩子們長大而已。
但命運卻推著她走上了一條荊棘遍布，前人未走之道路。
Part 01 貧窮女貴族
卡羅琳·諾頓
卡羅琳·伊莉莎伯·莎拉·謝裏丹出生於1808年 ，父親是杜文·謝裏丹，一位上校行政官，業余時間兼職演員。母親名叫卡羅琳·亨麗Eta·卡倫德，是個名氣不大的作家。
這是一個貧窮卻富有學識的家庭，卡羅琳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祖父-李察·布林斯利·謝裏丹，英國歷史上傑出的社會風俗喜劇作家、政治家和演說家。然而名聲與財富並不匹配，這位傑出的劇作家在貧困中死去。
李察·布林斯利·謝裏丹
雖不至於家徒四壁，但卡羅琳家確實沒有多少余糧。偏偏在她9歲的時候，父親英年早逝，這個家庭失去了重要經濟來源，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女兒頓時陷入了可悲的境地。好在祖父的舊交法雷迪王子拉了謝裏丹家一把，他為母女四人在漢普頓宮提供了一個房間。不用支付房租，她們母女依靠微薄的救濟金生活，日子雖然清苦，卻勉強能繼續下去。
卡羅琳與父母（存疑）
時間匆匆流走，謝裏丹家三姐妹逐漸到了適婚年齡，因為聰明、機智、漂亮，在社交季中十分惹人註目。
很遺憾，維多利亞時代的英格蘭與以往並沒有什麽區別，每一位少女都像奧斯丁筆下的人物一般必須使盡渾身解數去尋找合適的結婚物件。謝裏丹家這幾位姑娘也是一樣，雖然才華相貌樣樣不缺，但卻沒有嫁妝傍身，想找個如意郎君絕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兒。
長姐海倫·謝裏丹
幸運的是，她們姐妹的運氣不壞。長女海倫被愛爾蘭貴族達費林勛爵的繼承人普萊斯·比歷克伍德上尉求婚，雖然海倫沒有嫁妝，上尉還是不顧家裏的反對意見堅持要迎娶她；小妹喬治娜最漂亮，追求者不勝列舉，完全不用擔心。英國人嫁女兒一樣講究長幼有序，長姐和幼妹都有著落，重重壓力都落在了老二卡羅琳肩頭。
謝裏丹三姐妹
其實卡羅琳也有不少追求者，她漂亮大方，非常有才華。只是聰慧的卡羅琳談吐優雅犀利，同年齡的男子往往無法跟上她的思路，反倒是年長男性對她多有欣賞。卡羅琳也有些苦惱，她萬萬不願介入別人的家庭，但屬於自己的愛情又在何方呢？
此時，一位名叫喬治·諾頓的先生出現了，他整個社交季都追在卡羅琳身後，給她送情書，約她跳舞。坦白來說，卡羅琳對他興趣缺缺，她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不到愛意。
謝裏丹三姐妹
諾頓先生卻沒有放棄，他寫信給卡羅琳的母親，請求上門拜訪。幾次三番之後， 卡羅琳的家人已經淺顯了解了諾頓先生的基本情況：他是格蘭特利勛爵的弟弟，他和他的家人都是堅定的托利黨人，諾頓本人受過出庭律師培訓，但沒有執業……
盡管諾頓一直鍥而不舍，卡羅琳卻打不起精神，她真的在對方的身上找不到一絲名叫激情的東西。但事情隨著妹妹喬治娜被薩默塞特公爵的繼承人西摩勛爵求婚起了變化，作為三姐妹中的老二，卡羅琳不能妨礙妹妹追求幸福，她必須要盡快把自己嫁出去。
卡羅琳·諾頓
1827年6月30日，卡羅琳在漢諾威廣場的聖喬治教堂與喬治·查普爾·諾頓結婚，這一年她19歲，他26歲。
Part 02 不幸的婚姻
卡羅琳·諾頓
卡羅琳的婚姻是一場災難。
卡羅琳是一個活潑外向，機智，聰慧的女孩兒，對時事和政治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諾頓並不是什麽聰明人，偏偏非常自大，認定的事兒不容其他人反駁，尤其是女人。於是乎，每當兩人討論事情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會爆發爭執。
十九世紀的英國倫敦
接下來的情形越來越糟糕， 貧賤夫妻百事哀，兩人矛盾沖突的根本原因其實是為了錢。 卡羅琳沒有嫁妝，諾頓則在求婚時向卡羅琳的母親保證，他有足夠的收入來支撐一個家庭。結果情況剛剛相反，諾頓沒有宅子，新婚夫婦的住所是他的律師事務所，裏面只有一個年老的婦人做幫傭。卡羅琳覺得自己被騙了，諾頓根本沒有正經的收入，還拒絕以任何 「有失身份」 的方式養活自己。但婚都結了，後悔也晚了！
結婚沒幾個月，酒後的諾頓第一次對卡羅琳舉起了拳頭。
卡羅琳·諾頓
他似乎將工作中的挫折完全發泄在了卡羅琳身上，將妻子變成了泄憤工具。
卡羅琳很苦惱，但在這個時代，她所遭受的正是千千萬萬已婚女性的婚後經歷，並沒有什麽特別。她不得不忍著丈夫肉體和精神上的暴行，掙紮著生下了三個男孩兒。但孩子生下來之後，家中的經濟缺口更大了。三個孩子嗷嗷待哺，錢糧緊張，丈夫喬治只顧自己爛醉如泥，卻不解決家中的用度問題。
無奈下，卡羅琳只得開始寫作，在報刊上發表一些文章，賺錢補貼家用。1829年，卡羅琳的第一本書【羅莎莉的悲傷:一個有其他詩的故事】出版，深受讀者歡迎。
十九世紀英國上流社會舞會
糟糕的生活沒有磨滅卡羅琳的光輝，她從未將在家中受到的折磨帶出房門，當她出現在社交場合，風趣幽默的談吐，充滿智慧的思考，令她在政界和文學界都結交了不少朋友。卡羅琳與寫出了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的瑪麗·雪萊關系非常不錯，與墨爾本勛爵也關系匪淺。在卡羅琳的大力疏通下， 1831年，諾頓被任命為大都會警察局治安官，年收入1000英鎊。
墨爾本勛爵
接下來的幾年或許是諾頓夫婦婚姻最穩定的幾年，他們的收入增加了，卡羅琳的寫作事業發展得也不錯，家裏孩子乖巧聽話，雖然諾頓的脾氣依然暴躁，日子卻也還過得下去。
然而，因為公務來往，諾頓出門喝酒的次數越來越多，而酒後的暴力行為也越來越狠辣。 1835年，卡羅琳再度懷孕，當她正滿懷希望期待新生兒的降生之際，卻因為諾頓的一頓毒打流產了。
對這段婚姻，卡羅琳徹底喪失了希望，她離家出走，尋求合法分居和對孩子們的監護權。
Part 03 公開羞辱
卡羅琳完全沒想到，她前腳剛走，丈夫就將孩子們都送到了富有的表弟家，並且不允許卡羅琳探望。更加可悲的是， 按照當時英國法律，諾頓作為父親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孩子們，不需要母親的同意。而且，家中的每一樣物品，在法律層面上都屬於諾頓，甚至包括卡羅琳的財產、手稿、收入……這一切都屬於諾頓。
19世紀英國的社會等級
依靠母親和朋友們接濟才勉強安頓下來的卡羅琳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將徹底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1836年5月，喬治·諾頓對墨爾本勛爵提出訴訟，罪名是與卡羅琳通奸。
這場訴訟在上流社會和政界都引起了軒然大波。墨爾本勛爵是現任英國首相，如果這場訴訟成功，有可能導致墨爾本政府垮台。
19世紀英國下議院
這並不僅僅是一場醜聞，而是托利黨人對輝格黨的一次挑戰。此時，年邁的國王威廉四世江河日下，年輕的維多利亞公主即將登上歷史舞台。托利黨想要在新上台的女王面前占得先機，於是他們派出了忠實信徒 喬治·諾頓，將輝格黨的魁首墨爾本勛爵描繪成為放/蕩的老男人，試圖勾/引年輕的、曾經非常賢惠忠誠於家庭的妻子。
審判於1836年6月23日舉行。作為一名已婚婦女，卡羅琳，不，諾頓夫人沒有單獨的合法身份，因此無權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
19世紀英國的法庭
這就是一場鬧劇，控方根本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證據，只有一個證人出庭作證，而這個人被墨爾本勛爵證明他受到了格蘭特利勛爵(諾頓的兄弟)的款待(可能還收了錢)。庭審非常短暫，陪審團一致同意墨爾本勛爵無罪。
報紙上羞辱性的漫畫
盡管墨爾本被宣判無罪，卡羅琳·諾頓卻沒有。各路小報對這場審判進行了大肆報道，裏面的內容不堪入目。包括有人曾看到卡羅琳與墨爾本曾赤裸相見，卡羅琳的小兒子可能是墨爾本的私生子等。
法院雖然最終做出他們並未通奸的判決，但卡羅琳的名聲卻糟糕透了， 不管其原因或結果，上流社會已經給卡羅琳打上了一個「放蕩」的烙印，她余生都要面對種種審視和懷疑的目光。
卡羅琳·諾頓
最糟糕的是，哪怕卡羅琳已經被公開的、徹底地羞辱了一番，但她依然不能與喬治·諾頓離婚。 在這個時代，只有丈夫可以起訴離婚，妻子不行，而且離婚的唯一理由幾乎是妻子通奸罪名成立。
墨爾本勛爵的勝利，代表著通奸罪名不成立，那麽卡羅琳依然是諾頓的私有財產，諾頓保留了對他們孩子的完全法定監護權。
多麽可怕啊，一個女人從頭到腳都是打她，侮辱她的那個男人的所屬物，諾頓拿走了她全部的財產，不允許她帶一身衣服被趕出來，還不許她見所生的孩子們，而她對此無能為力。盡管她的朋友更多，人脈更廣，但她卻不能反抗！
卡羅琳從源頭上解決這個問題——修改法律。
Part 04 路漫漫其修遠兮
卡羅琳並不肯認輸，孩子是她生的，也是她含辛茹苦養大。諾頓剝奪了她的財產，卻不能將孩子從她身邊奪走。
喬治拒絕妻子探視孩子這件事，徹底激發了卡羅琳的鬥誌，她拿起了自己唯一的武器——筆，開啟了一場變革的巨幕。
卡羅琳·諾頓
作為一個知名作家，卡羅琳嫻熟運用自己的文字技巧創作了一系列小冊子，並且透過遊說政府中的朋友，將這些小冊子發了出去。在冊子中，卡羅琳聲情並茂地描述了母親們的困境： 我們深愛著骨肉，卻連見上一面也如此艱難。
第一本小冊子於1837年出版，書名 【關於受父親普通法權利影響的母親對其子女監護權的自然要求的觀察】 。卡羅琳提出： 所有7歲以下的孩子都應該由母親監護，年齡較大的孩子住在哪裏應該由法院決定，而不是父親。
卡羅琳說服律師兼議員杜文·塔爾福德在議會上提出這項法案，請求法官允許父母任何一方接觸12歲以下兒童的權利。
在法院商議期，卡羅琳又寫了第二本小冊子 【母親和孩子是否分離應該由法官來判斷】 。這本冊子中，卡羅琳寫道： 妻子無罪而丈夫有罪，或者分居是她不願意的，這一事實並不能改變丈夫拒絕妻子接觸孩子。盡管她可以證明她是被丈夫的家庭暴力所驅使，或是他為了一個情婦而拋棄了她。父親的權力是絕對的、至高無上的，不會因為母親的要求而受到影響，就像母親不存在一樣。
英國議會討論議案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鬥爭。卡羅琳不斷給大法官寫信，印刷小冊子四處發放，找政界的朋友遊說，最終在1839年8月，該法案正式被寫入法律條款。
嬰兒監護法案規定：如果妻子與丈夫合法分居或離婚，並且沒有被判犯有通奸罪，她可以監護其7歲以下的子女，並有權探視16歲以下的孩子。
卡羅琳取得了勝利？或許吧，但諾頓再次挫敗了她，男人帶著三個孩子去了蘇格蘭，那裏並不受英格蘭法律的管轄。
盡管她已經非常努力，卡羅琳還是沒辦法見到自己的孩子。
Part 05 從未得到過真正的勝利
時間來到了1842年，卡羅琳接到一個不幸的訊息，她的小兒子威廉從馬背上掉了下來，昏迷不醒。她立刻收拾行裝趕往蘇格蘭，但當她趕到的時候，孩子卻已經離開了人世。她沒來得及見到威廉最後一面。
或許是小兒子的死亡激起了諾頓的惻隱之心，他終於給了卡羅琳探視其他兒子的機會，雖然每年只有寥寥兩次，卻也勉強慰藉了一個母親的愛子之心。
19世紀英國上流社會漫畫
1848年，喬治·諾頓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繼承一筆遺產的機會，但他糟糕的名聲讓對方家族十分遲疑。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諾頓帶著一份號稱符合雙方利益的分居協定找到妻子，他保證每年給她500英鎊的津貼，並且再也不幹涉她的事情，而卡羅琳需要做的就是不給諾頓帶來任何債務。
卡羅琳半信半疑，這麽多年來她被諾頓折磨得生不如死，他竟然主動提出優惠條件，到底為什麽呢？卡羅琳沒有時間想太多，沒在其中找到陷阱，便痛快在分居協定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卡羅琳的長子弗萊徹·諾頓，1848
接下來的日子依然不快樂，卡羅琳長子弗萊徹在葡萄牙裏斯本患了肺結核，即便她很快趕到兒子身邊去照顧他，但這個孩子依然不幸去世，這又給了卡羅琳重重一擊。
接下來，卡羅琳獲得了母親的遺產，雖然不多，卻給也讓她的生活變得從容了一些。只不過，諾頓並沒有讓她好過，在成功獲得遺產後， 他拒絕支付之前商定的撫養費。並且大言不慚的道： 「根據法律，丈夫和妻子是一體的，我們根本不能相互契約，所以之前簽署的分居協定在法律上毫無意義。」
卡羅琳·諾頓站上了法庭
憤怒的卡羅琳與諾頓再次對簿公堂，諾頓在法律上有權控制她的所有賬戶和所有相關資訊。所以他不僅傳喚了卡羅琳的仆人、出版商和銀行家，還傳喚了卡羅琳本人。19世紀中葉，沒有幾位上流社會出身的女士會站在法庭上，當卡洛琳站在這裏，遭受在場所有男士審視的目光之際，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墨爾本勛爵
墨爾本勛爵兩年前去世，臨死前留下一筆每年200英鎊的津貼給好友卡羅琳。現在這筆收入被挖出來，再次成為侮辱她的刀 ，捅向卡羅琳的心窩。諾頓提出，這筆錢恰恰證明卡羅琳與墨爾本勛爵有染，否則為何要給一個陌生女人補貼呢？
法庭上慷慨陳詞的卡羅琳·諾頓
一開始，卡羅琳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又羞又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抗。但隨著諾頓方的言辭越來越過分，憤怒反而幫助卡羅琳鼓起勇氣，她大聲向法庭陳述一個女人和一個值得被尊敬的男人的友誼，墨爾本勛爵逝世之際，想起一個被攆出家門的可憐摯友，她沒有房子住，也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無依無靠……出於真摯的友誼，勛爵贈出了這份禮物，不該被有心人汙蔑！
她義正詞嚴，又言談懇切，法庭上不少人都為之鼓掌。 但，維多利亞時代的法律，女人是男人的從屬物，所以，結果依然以卡羅琳敗訴告終。
Part 06 已婚婦女財產法和離婚法
經此一事，卡羅琳徹底明白了。按照現行法律，作為一個已婚女人，她除了妻子之外沒有合法身份。所以經濟大權掌握在男人手上，諾頓可以隨時掌握她所有的財產情況，而她的合理要求卻不受法律保護。
卡羅琳·諾頓
婚姻幸福便也罷了，像她這樣因為丈夫虐待而分居的女人，不但不能代表自己簽訂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合約，也不能向法院提起訴訟。而她的丈夫，不但能隨時推翻之前的承諾，還可以竊取她的收入。
卡羅琳決心再次改變法律，既然諾頓一直用法律攻擊她，限制她，那她就改變法律給他看。
她又開始撰寫小冊子，四處發放，找朋友尋門路將冊子遞到了維多利亞女王面前。
英國維多利亞女王
在小冊子中，卡羅琳這樣寫道： 「我存在，我受苦，但是法律否認我的存在！」
想要改變法律，卡羅琳首先需要證明婦女的存在。根據現行法律，已婚婦女是不存在的，因為她的財產、權力和人身自由都在結婚之際歸屬於她的丈夫，並且深受其控制。卡羅琳並沒有寫太多自己的問題，她把自己的遭遇與其他女性的遭遇緊密聯系在一起。
卡羅琳「正義」壁畫，丹尼爾·米克裏塞
卡羅琳寫道： 「我不是一個人，我只是個例證，是一個能夠拿起筆為自己鳴不平的例證。如果我不站出來，不尋求改變法律，同樣的不公正可能會在第二天發生在某個不能奮鬥、不能掙錢、不能寫作的女人身上，沒有人會為她挺身而出！」
聰明的卡羅琳用自己優美的文筆反復影響著讀者：已婚女性在這個世界上成為了「不存在」的人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 「我卡羅琳，熱愛生活，充滿活力，堅強又堅定，但在法律意義上， ‘我不存在’……」
為了能修改法律，卡羅琳在給女王的信中並沒有尋求男女平等，她寫道： 女人的自然地位是低於男人……我從來沒有假裝過瘋狂而荒謬的平等主義……
卡羅琳·諾頓
但這並沒有讓其他男人對卡羅琳的觀感好一些。按照維多利亞時代的標準，卡羅琳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她是一個不肯接受順從的妻子、溫柔的母親和識大體的女人的角色，一個妄圖要求得到公平的待遇的瘋子。
無論外界如何看待，卡羅琳都在與自己可悲的命運奮戰。 1857年，英國婚姻和離婚法案先後獲得透過。根據新法律，已婚婦女可以繼承和遺贈財產，就像單身婦女一樣；與丈夫分居的妻子可以免受丈夫對其收入的索取；妻子可以代表自己簽訂合約和提起民事訴訟。
或許這些權力並不那麽廣泛，卻大大改善了英國已婚婦女的地位，讓女人們找到遠離暴力，合法爭奪孩子的監護權的法律依據。
Part 07 最後的幾年
隨著婚姻法案的透過，卡羅琳終於可以重新將生活重心放在了寫小說和詩歌上。寫作是她的興趣所在，更是賺錢養活自己的途徑。接下來，連續幾部小說的出版，讓她的生活恢復了充實與平靜。
卡羅琳·諾頓
孩子們的接連去世，年輕時受到的暴力對待，分居後糟糕的生活環境還是令卡羅琳的身體受到影響，隨著年齡增長，她身體每況愈下。
1875年發生了一件事兒，在某些人看來或許是悲傷的，但對於卡羅琳來說，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快樂。她的丈夫喬治·諾頓，卡羅琳所有不快樂的來源，死了！
威廉·斯特林·麥克斯韋爾爵士
卡羅琳仿佛一只逃離了樊籠的小鳥，她現在是個自由的女人。
1877年3月1日，卡羅琳·伊莉莎伯·莎拉·諾頓第二次結婚 ， 丈夫是威廉·斯特林·麥克斯韋爾爵士。 兩人的友情已經持續了25年之久，如果不是因為諾頓，他們早就會更進一步。現在，一個寡婦和一個鰥夫，他們終於能在陽光下牽起對方的手。
麥克斯韋爾爵士給了卡羅琳平等、安全、舒適的婚姻。65歲的卡羅琳終於獲得了一段非常短暫的快樂生活。
卡羅琳·諾頓
1877年初夏，卡羅琳病倒，很快就離開了人世。她的丈夫麥克斯韋爾爵士在七個月後隨她而去。
很多人都對所謂的女帝時代有所誤解，認為女子當政，其他女性的地位自然會水漲船高。事實並非如此。與其他優秀的男性統治者一樣，女帝看問題的角度是「帝」而非「女」。
英格蘭的維多利亞時期，社會對女性是否成功的標準是長得美外加嫁得好，如果能在婚後生下一大串的兒子，那麽她就是個「成功女性」。
而維多利亞女王的榜樣作用，則變成了所謂的典範。人們誇獎維多利亞女王：她是個偉大的國王，也是個忠誠的妻子，還是多個孩子的母親。這條「道德標準」框死了其他女人，一旦結婚就必須要做個賢妻良母，還要生下許多孩子。
可她是女王啊，有的是人為她分憂解難，孩子也不需要她親自照顧。但大眾並不在乎這個，他們只在乎女人是否溫柔賢良。男人靠譜便還罷了，如果不靠譜，就像喬治·諾頓這樣，女人一樣要打落牙齒和血吞，因為她們「不存在」。
維多利亞時代的英格蘭將離婚當作一件轟動全國的事情，離婚是極其復雜和昂貴的，需要向多個法院和議會私人法案提出申請。 在1858年之前，英格蘭和威爾斯只有不到320起離婚案。
可想而知，卡羅琳所做的事情，在當時到底有多麽轟動。一個不願被痛苦命運束縛的女人，透過修改法律來掙紮著追求自由……
卡羅琳的努力獲得了成功，盡管她一輩子都沒能真正擺脫諾頓夫人這個頭銜， 盡管在新法律中丈夫只需證明妻子犯了通奸罪，而妻子則必須證明通奸加上進一步加重的罪行——即殘忍、重婚、遺棄、雞奸或亂倫才能離婚，但畢竟社會向前邁了一大步，我們不該苛求太多。
在那個女性意識覺醒的年代，有像卡羅琳這樣用一生去擺脫暴力丈夫的女性，還有一部份有知識有學識的中產階級女性，為了不落為丈夫的附庸，決心不涉足婚姻，來保全最後的理想……
這是英國女人們對婚姻的一段抗爭史，卡羅琳·諾頓其人聲名不顯，仿佛被故意掩藏在歷史中，但她本不該被埋沒，她那蓬勃的生命力，就像蘇格蘭高原上的石楠，經風浴雨，依然倔強如初。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