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南坎會議剛剛結束不久後,新四軍第一師師長粟裕突然收到兩盒香煙,一向冷靜的他開啟一看瞬間變了臉色,立刻下令:「通知所有幹部改變返程路線,部隊集合,電台關閉!」
香煙到底是誰送來的?上面到底有何玄機?為何粟裕會做出如此緊張的反應?
粟裕
受派遣打入汪部
送來香煙的人是一名日偽軍的中將,名叫施亞夫,革命道路極為坎坷。
1914年出生在南通,15歲加入中國共產黨,並參加了紅軍14軍。
江蘇是國民政府重地,蔣介石派了重兵把守,14軍因寡不敵眾而被打散,一部份部隊轉移到了中央蘇區。
施亞夫則接受組織命令加入國民革命19路軍,後來又進入南通特委,從事兵運工作。
1931年4月,施亞夫在一場罷工運動中被叛徒出賣,導致他被國民黨逮捕入獄。
1937年,日本人的飛機轟炸南京,監獄的墻被炸塌了,看守要麽被炸死,要麽偷偷逃跑了,施亞夫趁此機會大喊:「大家快跑!」
出獄後,施亞夫先是回到了老家,但當地的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破壞,中心縣委不復存在了,無法順利地展開工作。
當時,南通周圍有很多國民黨的潰兵,他們為了躲避日本人的迫害,挨家挨戶地搜集便衣。
施亞夫便趁機提出來:「衣服給你們,槍給我們。」
若是平常,衣服怎麽都不可能跟槍相比,但是這群潰兵為了活命什麽都顧不上了。
施亞夫用收集來的衣服換來了20支步槍,2000多發子彈,組建了一支抗日守土團。
施亞夫
但是他們的隊伍人數只有兩三百人,很容易被敵人針對,施亞夫便想:一個隊不行,那就多來幾個,讓敵人摸不清他們的實力不就好了嘛。
施亞夫幹脆就給這支隊伍取了好幾個名字:亞字部隊、工人守土隊、獨立團。
執行不同的任務,就用不同的名字,就這樣虛虛實實,敵人摸不準他們的實力,始終不敢輕舉妄動,讓施亞夫他們艱難的撐了兩年多。
1940年,汪偽政府成立,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個所謂的政府根本沒什麽實權,背後還不是日本人在發號施令。
正因為這樣,汪精衛才想要收編一批偽軍來增加底氣。
當初被關在監獄時,施亞夫在獄中有個獄友,名叫段銀寶,此時已經投靠了汪偽政府,擔任綏靖南通辦公室的主任。
段銀寶被倒塌的房屋壓倒了,施亞夫在逃跑的過程中救了他一命。
施亞夫
段銀寶在當地也聽說過施亞夫的名號,考慮到他對自己還有過精明之恩,便親自登門拜訪,想要拉攏施亞夫加入偽軍。
施亞夫第一反應是嚴詞拒絕,怒罵道:「我堂堂中華兒女,怎能賣國求榮,委身倭寇?」讓段銀寶尷尬不已。
但施亞夫經過一番思考,覺得這也是個打入敵人內部的絕佳機會,便安撫段銀寶說:「剛剛是我意氣用事了,你容我考慮幾天再給你答復吧。」
施亞夫將此事上報後,立即得到了組織上的肯定。
於是,他立即找到段銀寶,稱自己手下有8000士兵,要一個師的編制。
汪精衛得知施亞夫願意投靠的訊息後,十分開心,但也沒有完全對其放下心來,便派了心腹嚴甸南前往收編。
汪精衛
嚴甸南與施亞夫會面後,便拐彎抹角地打聽施亞夫曾經在哪裏高就啦、什麽時候來的之類的問題。
施亞夫知道瞎編肯定不行,只有真真假假才能迷惑住敵人,他說自己曾經是馮玉祥的部下,可惜官運不濟,回到南通後拿衣服跟國民黨潰兵換了些槍支彈藥。
之後,嚴甸南便提出想要檢閱一下部隊,但是施亞夫的隊伍只有幾百人,讓嚴甸南看過之後不就露餡了嗎?
好在施亞夫早有準備,他深知嚴甸南貪生怕死的性子,告訴他:「眼下城內只有數百人,剩下的都在前線防範新四軍呢,要不咱去前線看看?」
此時,「新四軍」便配合施亞夫,適時地進行了炮擊,嚴甸南害怕得直哆嗦,連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是信得過亞夫兄你的,你把全師的花名冊給我過過目就行了!」
施亞夫
之後的幾天,施亞夫便一直帶著嚴甸南花天酒地,部下趁機拼湊了幾千個名字,將花名冊交給了嚴甸南。
嚴甸南在施亞夫有意的招待下,早已經沈迷花天酒地無法自拔,花名冊也不過隨便翻閱了幾下。
並表示確實是8000人沒錯,然後他就帶著這個結果回汪精衛那裏復命了。
沒過多久,汪偽政府就給施亞夫送來了師長的軍服和徽章,施亞夫也成為了偽7師的師長,趁機給新四軍傳遞了許多重要情報。
粟裕不止一次稱他為救命恩人,甚至直言如果沒有施亞夫,自己或許早就沒命了。
施妙計除奸
1942年11月,日本侵華總司令畑俊六指揮日、偽軍在江蘇一帶實行「清鄉」計劃,企圖徹底消滅這一帶的新四軍。
畑俊六
施亞夫得知訊息後,立刻給蘇中軍區司令員粟裕送出訊息,提醒他們千萬要小心。
粟裕看到情報,立即通知各地委、軍分區、旅的負責人,到南坎開會,研究布置反清鄉工作。
在之後一個月的時間裏,粟裕和一些重要領導反復進行討論,研討出應對日軍清鄉的有力方法。
南坎會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召開的,為了防止泄密,除了參加會議的人,其他人只知道領導們在開會,但對會議內容一概不知。
但奇怪的是,南通日軍最高司令長官小林信男,卻對這次會議了如指掌,無論是參與會議人員的名單,還是會議的內容,甚至連新四軍主要領導們的返程路線都一清二楚。
小林信男收到密報後,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派兵追殺新四軍的主要領導。
粟裕
施亞夫也是這次會議的一員,他對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麽日軍會知道新四軍的機密內容?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新四軍當中出了叛徒。
他深知如果小林信男的計劃得逞,對新四軍來說將會是淪陷性的打擊,他便開始想方設法阻撓日本人實施計劃。
施亞夫趁會議休息期間寫了一張小紙條:「日軍已知南坎會議內容和參會人員歸途路線,欲以途中擊斃!我軍有奸細,請速查!」命副官速速送去情報站。
他自己則留了下來決定見機行事,最好能從小林信男這裏套取點情報,把新四軍高層的奸細揪出來。
不然,只靠自己給新四軍傳遞情報實在是太被動了,必須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人手裏。
粟裕
等到會議結束,小林信男自信地對著諸位舉杯:「新四軍高級首腦即將一網打盡,我們預祝掃蕩南坎戰鬥勝利幹杯!」
施亞夫來到小林信男的辦公室,開口說:「小林將軍,依鄙人之見,這杯慶祝酒喝得早了點。」
「你在質疑我的指揮能力?」小林信男面露怒色。
施亞夫說:「有將軍在,消滅新四軍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只是有些懷疑這個訊息的準確性。」
「哦?說說你的理由。」小林信男開口說道。
施亞夫指著地圖說:「我是本地人,對地形有一定的了解,南坎地處兩面環海,一旦被包圍很難突圍,而且海灘上無法隱蔽。新四軍怎麽會在這個死亡之地開會呢?」
粟裕
小林信男冷靜思索一番後說:「你說的的確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情報來源於特高課的高級情報人員,百分百可靠。」
施亞夫便說這只是自己的猜測,當不得真,主要也是為了減少皇軍的損失。
回到住處後,施亞夫立即將此次日軍的兵力布置塞進煙盒裏,命人速速送去情報站。
新四軍這邊,粟裕一連收到兩次緊急情報,眉頭緊鎖,立即下令:「關閉軍中的電台,部隊迅速轉移」
並且通知返程的新四軍幹部:「一定要改變行程,原來的路已經不安全了。」
蘇中行署主任管文蔚是走水路返程的,沒能收到改變行程的通知,日寇早在他上岸的碼頭布置好了兵力,等他上岸立即槍殺。
管文蔚
好在粟裕透過海防團和小漁船,找了4天才找到管文蔚的船,避免了遭伏擊的危險。
半個月後,蘇中區幾經周查,終於將潛伏在新四軍中的特務揪了出來,秘密處決了。
粟裕在回憶錄中還記載過此事,他說:
「南坎會議結束後,我看到紙條上的情報,那是相當吃驚啊!我們剛開完會,日軍怎麽那麽快就知道了?這不可能啊!哦,原來是軍中出了奸細。」
由於新四軍有施亞夫報信,導致小林信男的計劃落空了,但由於施亞夫行動前的猜測,讓他對施亞夫越發信任。
日偽軍
但是,聯想到之前幾次清鄉計劃的失敗,小林信男覺得偽軍不太可靠,裏面可能混進了新四軍的奸細,便下令撤銷了偽5、6、7師,從新組建了偽34師。施亞夫也從7師師長變為參謀長兼135團團長。
有天,施亞夫接到任務,讓他配合在石港的日軍襲擊位於掘港的新四軍陶勇3旅。
此時距離任務出發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再向新四軍傳遞訊息也已經來不及了。
回城時,施亞夫故意繞路石港,與駐紮在這裏的日軍起沖突,這樣陶勇聽到槍聲也能明白是什麽狀況。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當地日軍先開槍制造了流血事件。
小林信男得知後氣得要死,就這樣錯過了戰機,輕而易舉地放走了陶勇。
陶勇
施亞夫直接說:「你們日本人幫日本人,勞資不幹了。」
小林信男連忙安慰他,雙方各打一大板,將此事揭過了。
由於施亞夫的情報,導致日軍的計劃縷縷落空,小林信男越發深信偽軍中出現了叛徒。
直接下令:排查偽軍排長以上的軍官,發現可疑人員直接槍斃。
到了1944年初,小林信男終於開始懷疑起施亞夫。
在粟裕的建議下,施亞夫成功光明正大地回到了組織。
機智脫險
1944年1月,施亞夫得知日軍懷疑他當過共產黨,現在還跟新四軍有聯系後,立刻聯系了蘇中軍區司令部。
晚年施亞夫
鑒於當前形勢已經惡化,組織上決定讓施亞夫回到部隊。
粟裕建議他直接起義,這樣一來能名正言順回到部隊,二來還能給其他偽軍做個表率。
原定的起義日期為11號,但施亞夫審訊暗中跟蹤他的師部副官處處長王宜山得知,小林信男將在6號以開會為由,將他的人一網打盡。
施亞夫便跟組織商議將起義日期提前到5號。
4號晚上,偽34師師長田鐵夫突然邀請施亞夫打麻將,施亞夫懷疑王宜山的失蹤讓他們的計劃提前了,但為了不引起懷疑,也只能硬著頭皮赴約。
經過一晚上的「血戰」,施亞夫將帶來的現金輸了個精光,眼看就要到約定好的起義時間,他便找借口回家了。
晚年施亞夫
剛一離開,施亞夫便立即下令起義,還順便捉了田鐵夫的司機,要他開著田鐵夫的車子跟著起義部隊一起出城。
果然,等他們到城門口後遭到了阻攔,守門的士兵說:「沒有田師長的電話,誰都不許出城。」
田鐵夫的司機這時將頭伸出窗外:「混蛋,師座就在我車上,再不開門,老子斃了你。」
就這樣,施亞夫一行人順利地出了城門,當田鐵夫發現不對勁時,派出兵力追擊時,施亞夫早與前來接應的新四軍如西獨立團會和了。
施亞夫身處敵營4載,如今終於光明正大地回到了組織的懷抱。他帶來的起義部隊被編為蘇中軍區的一支抗日縱隊,由他擔任司令員。
晚年施亞夫
新中國成立後,施亞夫成為了南京公安總隊的副隊長,也因此1955年並未授銜。
直到2005年,已經91歲的施亞夫才將這段傳奇經歷向世人公布:"汪精衛為了擴充實力,向日本討價還價,把我這個新四軍情報人員變成中將師長。"
2010年10月23日,96歲的施亞夫在南京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