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陳修良和丈夫沙文漢為躲避國民黨當局的追捕流亡日本東京,在當地為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工作,自此開始她情報戰線傳奇的一生。
因為反對王明、博古等人的主觀主義作風,陳修良被打成「反黨右派分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到江蘇北部抗日根據地參加審查,在這裏她第一次接觸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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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蘇北去自證清白
1939年9月地球上影響最廣、波及人數最多的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處於淪陷區被日寇統治的上海局勢混亂,國民黨中統、軍統,日本梅機關、76號還有中共地下黨圍繞上海形成一個錯綜復雜的局面。
在這種局勢下,如何保證領導機關的安全成了陳修良等人迫在眉睫的事情,陳修良在母親的幫助下,花費一千五百銀幣在巨籟達路景華新村租了一個單獨的小洋樓,小樓視野開闊,站在閣樓上來往行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了陳修良母親的掩護,陳修良和沙文漢把這裏當成江蘇省委的一個秘密開會地點,開過無數次省委會議,也進行過個別接洽。
敵人盤查戶口非常嚴格,好在陳修良母親機敏過人,善於和那些盤查的人打交道,每次都能糊弄過去。
1940年江蘇省委接到一個非常讓人震驚的訊息,職業界工作委員會有人向上級匯報說上海學委書記周一萍是國民黨三青團成員,匯報的人正是周一萍的堂姐。
訊息一級一級往上傳遞,江蘇省委得知後要求陳修良盡快想辦法調查清楚周一萍的事情,她思索了很久,除了動員周一萍去江北也沒有別的辦法,於是陳修良用組織上要求派一批幹部去支援新四軍為理由,要周一萍和他的弟弟一起去江北抗日根據地。
幸好後來事情調查清楚,是周一萍堂姐誤聽了別人傳達的話,搞出烏龍。
過了不久陳修良和沙文漢兩人也被指出存在問題,起因是負責組織工作的博古審查幹部歷史檔案的時候,發現陳修良身上背負著「反黨反右派分子」的罪名, 博古認為存在歷史問題的人怎麽可以在上海工作,要盡快審查清楚。
原本陳修良打算先去西安再轉道延安接受審查,把自己身上的事情說清楚,問題是隨著1941年國民黨再度掀起「反共」聲浪,這條路線不通了,剩下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江北抗日根據地。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陳修良被安排到江北華中局接受審查,丈夫沙文漢屬於被牽連,問題不大可以緩行一步,等到1942年江蘇省委全部遷到淮南抗日根據地,沙文漢才離開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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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鹽阜區的見聞
1942年1月,陳修良抵達江蘇北部的抗日根據地,路上危機四伏。
鹽阜區是敵後農村抗日根據地,鹽城、阜寧兩個城市由日本侵略者控制,農村地區被劃分成三個區域,分別是國民黨韓德勤頑軍、汪偽政府「和平軍」和中國共產黨的新四軍。
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的情況下,陳修良她們想順利到新四軍軍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中間要透過日、蔣、汪偽三方的關卡,一旦被對方得知是去新四軍管轄的地區,結果非死即囚。
幸好江蘇省委和華中局在該區域設有大量交通站和交通員,在這些熟悉敵情、地形和勢力分布的交通員帶領下,陳修良等人順利透過。
一起和陳修良去蘇北的還有中國著名經濟學者顧準之妻汪璧,汪璧此行的目的是去找丈夫團圓,一路走來她的臉上充滿期待和喜悅,對比下陳修良心事重重,她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黨能夠信任她,相信她是一個忠於黨、忠於人民的共產黨員。
為了避免引起敵人的註意,陳修良和汪璧喬裝打扮成農村婦女的樣子,歷經多次驚險終於成功抵達華中局組織部所在的單家港。
在這裏陳修良沒有看到古人詩句裏江南四季如春的景象,戰爭讓這片土地滿目瘡痍,到處是黃土堆,看不到樹木,好一個荒涼景象。
華中局組織部設在一間小土屋,簡陋的房間裏只有桌子和長凳,一眼就能看到頭,好處是如果遇到什麽緊急狀況,他們隨時可以撤離。
組織部部長曾山親切地接待兩人,詢問兩人過來的時候路上是否平安,並讓人安排勤務員給陳修良和汪璧準備飯菜,因為敵後作戰的原因,這裏生活十分艱苦,和陳修良在上海時的待遇比起來天差地別。
陳修良第一次感受到深入敵後的感覺,沒有排除萬難、艱苦奮鬥的決心,是絕對不能在這裏堅持下來的,每一個堅持下去的共產黨員和新四軍戰士都很了不起。
審查清楚後陳修良安頓下來成為一名普通文職幹部,每天在住的竈間裏翻閱不計其數的電報,透過這些電報她對蘇北抗日根據有了初步了解。
4月,華中局決定安排陳修良創辦【新華報】,創報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主辦人員需要有較深的文字功底,深入淺出講述黨的政策和理念,陳修良怕自己承擔不起這份重擔,言語中表達出婉拒的意思。
負責華中局的陳毅軍長得知後,找到陳修良極力邀請。
「同誌嫂,創立黨報對華中局未來行動很重要,希望你千萬不要推辭,把新聞記者當成終身職業來做,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這份事業。」
陳修良一聽「終身職業」心更驚了,她此次來華中局本意是想和王明打「官司」,解釋清楚自己身上的歷史問題,怎麽一下就變新聞記者了。
「我在辦報問題上沒有經驗,恐怕會耽誤華中局的大事,要麽還是找有相關經驗的同誌來做。」
陳毅聽罷哈哈大笑,他鼓勵陳修良大膽做不要有心理負擔,他自己參軍的時候也沒想到能當上軍長,這一切都是實地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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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陳毅軍長委托當主編
陳修良答應陳毅將軍的委托後便著手成立報社的事情,盡管已經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可真看到那個場景時,她心裏還是免不了一顫。
當時華中局只有一個電訊報,主要工作是把延安新華總社每天發的電報譯出來,提供給各單位進行參考、了解,由於敵人嚴密的封鎖,各種物資進出極為困難,電訊報印刷數量很少,只能下發到排一級。
電報社的位置設立在距離軍部十幾裏以外的一個小村莊裏,一個譯電組加上一台舊式平版印刷機,就是這個電報社的全部規模。
此時陳修良心裏還是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陳毅將軍不顧條件困難,在這種隨時需要轉移的情況下辦【新華報】,態度還如此之強硬,她覺得這個舉動未免有些冒險,別說按期出版,陳修良都擔心都沒人投稿。
好在電報社裏工作的都是老新聞記者,在眾人的協助下,【新華報】總算有點起色,可以做到五天出一大張。
1942年7月【新華報】出創刊號,陳修良在上面寫了一篇關於紀念「七一」黨的生日文章,文章中她詳細說明了王明左傾路線錯誤的後果,堅決反對教條主義。
這篇文章經過陳毅親自審查閱讀,他拍板後方才刊登,故沒有人出來反對。
除了指導辦報,陳毅本人也很喜歡寫文章,每期【新華報】上都有他的文章發表,發表前陳毅和陳修良「約法三章」,要改文章內容必須經過他本人的同意,若是因為文章內容引發爭議與陳修良無關。
陳毅豁達大度的大將軍風格讓陳修良內心非常欽佩,因此在那種極端困難的敵後鬥爭條件下,【新華報】的辦報工作堅持下來了,並逐漸在根據地和附近敵占區引起熱議。
和陳毅將軍相處越久,陳修良對這位將軍的了解便越深、越敬佩, 根據後來陳修良的回憶,陳毅將軍平日裏很喜歡下棋、作詩、寫文章,可謂文武雙全。
文章和詩句風格大氣磅礴,自成一脈,朗讀他的詩句總能讓人熱血沸騰。
隨著【新華報】辦得越來越好,新四軍裏的各級指戰員以及外界親近共產黨的進步人士紛紛投稿,這份報紙在江蘇抗日根據地逐漸紮根下來, 陳毅將軍看到這個情景內心也非常開心,他在部隊裏威望很高不假,但成功辦報可不是僅憑威望就能完成的。
在【新華報】上,陳毅可以隨時隨地地發表文章,向新四軍指戰員們和外界宣傳中國共產黨的宗旨,只可惜後來新華分社成立,【新華報】所有工作人員全部並入新華分社,陳修良也被調到華中局黨校做黨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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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助部隊接管南京
1946年國共兩黨的軍事決戰形勢已不可避免,黨中央決定委派陳修良到南京擔任地下市委書記,帶領地下黨員在南京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4月,沙文漢在長江邊上送別妻子陳修良,兩人都知道此行千難萬險,南京已經有8位元地下黨市委領導人犧牲,有著「虎穴」之稱。
接到任務後陳修良已然做好犧牲的充分思想準備,夫妻倆在長江北岸分別時,她感慨地念起千古名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沙文漢見狀安慰妻子: 「現在國民黨不比以前,已經是江河日下的狀態,地下工作保密要走到最前面。」
陳修良潛入南京擔任市委書記後,第一個恢復的是被打擊得支零破碎的市委,之後陸陸續續又成立了學委、工委、文委和公務員工作委員會等等。
一大批進步青年學生在陳修良的安排下畢業後進入南京各軍事、政府機構,接受地下黨市委公務員工作委員的領導,為日後獲取大量資料、情報資訊,配合解放與接管城市創造了有利條件。
陳修良也沒忘記尋找那些斷了線的「風箏」,戰爭和混亂的時局讓許多潛伏在國民黨政府深處的地下黨員和黨組織失去聯系,他們隱藏在暗處隨時等待上級召喚,國民黨軍政部聯勤總部技術委員會副署長汪維恒就曾是一只斷線的「風箏」。
剛聽到汪維恒這個名字時,陳修良感到有些耳熟總覺得在哪裏看到過這個名字,可一時間想不起來,急得她整個晚上都沒睡好覺。
終於在天蒙蒙亮時,陳修良一拍手掌,想起來了,她曾經在中共諸暨縣委的舊名冊裏看到過這個名字,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她馬上發電報給延安尋找相關資料。
延安的回電證實了陳修良記憶沒有錯,當年確實有一個叫汪維恒的黨員在諸暨縣委工作過,那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呢,陳修良決定派人去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
結果讓陳修良非常開心,這個國民黨官員汪維恒就是中共斷線12年的「風箏」,他早就期盼著「娘家人」聯系他,兩邊聯系上後汪維恒果斷把自己手裏國民黨軍隊的情報全部匯報給南京地下黨委。
經過傳遞,這份情報被安全地送到延安,並在後續戰鬥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件事情搞得國民黨陸軍總司令顧祝同一頭霧水,有一次開會的時候他問陳誠:「怎麽我方部隊的番號人數,延安那邊比我這個陸軍總司令還清楚。」
1949年4月23日夜裏,解放軍第三野戰軍35軍攻入南京把紅旗插在南京「總統府」,南京正式宣告解放,陳修良這個敵後鬥爭的英雄也逐漸走到台前,誰也沒想到幫助解放軍渡江解放南京的大功臣,原來是個溫文爾雅的女子。
自此陳修良圓滿地完成了自己在「虎穴」的任務,開始了新工作。
參考文獻:
【陳修良與南京地下黨】王泰棟沙尚之
【陳修良:「巾幗豈無翻海鯨」】王毅
【我在蘇北根據地接觸的陳毅和饒漱石】陳修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