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是周日，老公上班，老二大概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昨天出去玩累了，一直睡到今早上九點多。
醒來之後，就開始各種的鬧騰，一開始，讓我給他穿衣服，我不給穿就生氣，賴在床上到了十點還沒下床 。
我沒辦法，只能投降，他要穿迷彩服，我找來迷彩服給他穿上，下床之後，他又要系腰帶，但是四處找也找不到腰帶，就又生氣，大吵大鬧，我心裏的火蹭蹭的，但強忍著，裝作聽不見，任由他喊。
而我腳上的雞眼早上一下床就疼，疼得不敢走路，用刀子割了也不頂用，心情也不好。
「媽媽，你幫我找腰帶！」他終於開始把矛頭轉向我了。
「我腳疼，不能給你找。」我極力克制著說。
「你要給我找，我找不到腰帶了！」
「你也可以不用腰帶，那個腰帶可有可無。」
「不！我就要腰帶！」
聽了他的吼叫，我覺得頭都疼了。
養孩子幹嘛？難道就是來氣自己的嗎？養了一個不夠生氣的，又再養一個？
我不由得開始在心裏抱怨。
但我不能任由情緒牽著走，一旦我也情緒崩潰，帶來的將是更壞的後果。
我朝臥室走，他在後面嚷，「媽媽！媽媽！」
我轉過身，扔下一句話，「如果你想要腰帶，你就認真找，別亂發脾氣，我現在腳疼，幫不了你。」
我表面上很冷靜，其實心裏已經裝了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山。
我不是生孩子的氣，我是氣我的生活，我自己不能把握。
我也氣自己被一個熊孩子給治住了，面對他的壞情緒，我幫不到他，也接不住，而且還深受影響。
而且，明天請了一周的假，這一周課本都沒翻一下，我也有些焦慮，我有心想讓他學習，看這形勢，他絕對不會學習的。
我也氣自己毫無辦法只能任由他。
我兀自在屋裏生氣，他卻在外面開啟電視，看起來動畫片，我真想出來把電視機給摔了。
我覺得我早晚要毀在這個孩子手裏。
沒想到我一個更年期婦女要毀到一個小屁孩手裏。
明天趕緊讓他上學，我也該幹嘛幹嘛，這麽小就惹我生氣。
我越想越想不開，決定出去走走。
可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我又來到客廳，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把電視關了，明天就要上學了，你不得把沒學的課補上？」
他全神貫註看電視，根本就沒聽見我說話。
我拉開門，說，「我要出去走走，你在家看電視吧。」
「你要去哪兒，媽媽。」小智問。
我忽的有些心軟了，他還是個孩子，我和他生什麽氣？難道我也是個孩子嗎？
但是我這更年期的情緒上來了，真的有些上頭，一時半會下不去，就像烏雲壓頂一樣，我得出去吹吹風。
「我去看看有沒有快遞。」我騙他說。
「哦，那你快點回來。」
我出了單元樓，一陣風吹過來，感覺腦子裏不亂哄哄的了，擡頭看天，天藍雲白，頓時感覺天高雲闊，心胸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我圍著樓轉了一圈，然後去驛站買了一個麪包，拎著，慢悠悠地往家走，走到單元樓的時候，蔡潔領著桐桐從單元樓裏出來了。
「桐桐退燒了嗎？」我問。
「我再帶著她去打一針。」蔡潔說，「真是人倒黴了，喝涼水也塞牙，這事都撞一塊了。」
「怎麽了？」
「我媽又住院了，我先讓妹妹去醫院陪著的……我妹妹剛進了一個新單位，不好意思請假，我說你不請假，怎麽辦呢？桐桐奶奶也生病了，桐桐爸爸回老家看她奶奶去了……唉，我覺得簡直是拔不開麻了。」
我有心勸她，但不知說什麽好，只好陪著她站著。
「我讓桐桐爸氣壞了，我說讓他姐先回家照顧他娘，他不聽，讓他姐去，怎麽了？該給吃藥吃藥，打打針打針，他又不是醫生，離了他還不行了？明知道桐桐發燒……」
「行了，別生氣了。小孩好得快，再打上針就好了。」我說。
「明天又不能上學了，我明天單位裏還很多事，我只能帶著她去上班。」
蔡潔發完一通牢騷帶著桐桐去醫院了。
我就想到了我的父母，我父親都是九十多歲高齡的老人了，本來這周要回家看望他們的，因為孩子生病，你也回不去了。
我今天心情很差，現在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我一般一周回去一趟看望父母，父母年齡大了，不回去看看，總是不放心。
我心情又有些沈重，回到家，簡單做了點飯，小智胃口還不好，吃了兩口，說吃飽了，就離開了餐桌。
「多吃點，我們一會和叮咚他們約好了去植樹。」我說。
「嗯？我吃飽了。」他搖著頭走到一邊玩去了。
我剛咬了兩口饅頭，手機響了，是老家的二哥打來的。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心裏咯噔一下子，生怕有什麽不好的訊息。
「哥，有事？」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也沒什麽事，」只聽二哥嗓音有些哽咽，「我心裏不好受，給你打個電話。」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家裏的門不是壞了嗎？我今天回去修了一上午，咱爸沒看中我修的，非讓我重新拆了，按照他說的修。我說，我累的腰疼了，今天拆不了了，明天再給拆。咱爸就發了大火，說就我不聽他的話。」
「唉，咱爸的脾氣，年輕就不好……二哥，你受委屈了……我本來這周回去的，小智生病了，我怕回去傳染……」
「兄妹幾個，就我在家裏伺候這兩個老人，我為了伺候他們，什麽活都不幹了，專心伺候著他們，到頭來，卻成了就我不聽話……你們聽話的回來伺候，不行嗎？」
我聽著二哥這次真的受委屈了，心裏五味雜陳，「二哥，你別難過了，唉，我也不能替你，唉，我，等小智上學了，我就回家……」
「你回來那一趟也沒有用，你們誰也替不了我，你們都在外地，你們都有借口，我能跑得了嗎？誰讓我沒本事，你們都有本事跑外地去了，可是咱爸媽怎麽指望不上你們？」
我抱著手機靜靜地聽二哥發泄他的情緒。
我知道伺候老人的難，九十多歲的老人身體不靈便，但大腦轉得可快了，一會就一個想法，他們不去想要把想法變成現實是需要人力物力的，他們卻以為只要他們一動腦子，一說想法，就能馬上實作。如果實作不了，各種大帽子就扣下來了，不孝順，伺候老人伺候夠了，孩子白養了等等，讓人受不了。
二哥這個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我掛上電話之後，再也沒有心思吃飯了。
這時，門被敲響了。
是叮咚和媽媽來喊我們一起去河邊植樹了。
這次植樹活動是銘銘媽媽發起的。銘銘媽媽單位裏布置的任務，植樹節快到了，每個人要植五棵樹。
我們帶著三個孩子駕著車來到植樹地點，三個大人用大鐵鍁，三個小孩用小鐵鍁，河邊的土松軟不用太費力氣，很快就挖出來五個坑。
然後扛著小樹載到坑裏，再埋土，幹的熱火朝天，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感覺酣暢淋漓，心情也好了許多。
「下個星期，我們再出來玩吧，可以找個地方挖薺菜。」叮咚媽媽說。
「行，讓孩子們出來玩玩，曬曬太陽，還能鍛煉身體，接觸大自然。」銘銘媽媽說。
「孩子和孩子玩，大人和大人玩，我覺得太好了。」我也說。「我現在更年期，老是和孩子呆一起，就老想管他 又管不了，惹得自己生氣。」
「你還想管他？他不管你就不錯了。」銘銘媽媽說，「銘銘被我揍了多少，白揍，他根本不聽，就他爸揍，他才聽。因為他爸是真揍，他不敢不聽。」
「揍孩子幹嘛呢？好不容易生了老二，還能揍著玩嗎？」叮咚媽媽開玩笑說。
「不揍，怎麽辦？不揍不聽話。」
「專家不是說，不能揍孩子嗎？揍孩子會有心理創傷。」我說。
「嘻，你看我們家的像是有創傷的樣子嗎？別聽專家的，你越小心翼翼養孩子，孩子越嬌貴 你就皮實點。」
我聽了銘銘媽的話，突然覺得有道理。如果以前，我完全不贊同這種育兒理念 但現在我覺得尊重孩子共情孩子不如簡單揍一頓。
我就揍你了，怎麽著？我生你養你，供你吃喝，陪你玩，給你買玩具，你不聽我的，難道我還不能揍你？
我真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打他兩下屁股。
種上樹之後，我們又在河邊玩了一會 才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叮咚就和小智商量好了，讓小智去他家玩二十分鐘，再做作業。
一下車，兩個人就瘋跑上電梯去了叮咚家。
我一個人回了家。
回到家，難得清凈會，我刷了一會手機，無意中刷到一個影片，是高中同學曹燕的，影片裏，她摟著兒子開心地笑。
曹燕也是高齡媽媽，老大讀大學了，兒子四歲，老公卻在兒子出生不久去世了。
我看到她和兒子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好心酸。
她老公去世時，我去看過她，她好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但因為孩子還小，一直強忍著悲傷。
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麽過來的，不過，畢竟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希望越來越好吧。
二十分鐘到了，我穿上衣服去十樓喊小智下來。
小智不想走，我說，要不把你的作業拿來和叮咚一起做？
小智一聽，連忙跟著我出來了，但臨走約好叮咚做完作業，一起出去放風箏 。
回到家，我說，「叮咚做作業，你也做吧。」
小智就生氣，「媽媽，你離我遠一點。」
「好，我離你遠一點。」我說著就走進了老大的臥室。
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停車場，我有些想老大了。
我覺得最對不住老大的就是一直有意無意地控制他，想讓他長成我想要的樣子。
可是，現在我何嘗不是也在控制小智？但我總不能不管他學習吧？
我內心又充滿了糾結。
這時，我聽見背後有聲音，回頭一看，小智哭著走過來，張著雙臂讓我抱。
「媽媽，對不起。」他說。
「媽媽知道一讓你學習，你就不開心，我們讓學習變得好玩點，行嗎？」我說。
「嗯。」小智點點頭。
我從老大書櫥上拿出一本小時候讀的【皮皮魯傳】，然後給小智讀起來，小智聽得很開心。
就在我讀的口幹舌燥的時候，叮咚媽媽發來微信了，我高興地說，「叮咚媽媽發微信了，出去放風箏了。」
可是開啟一看，上面發過來的是，「不去放風箏了，叮咚讓作業愁得哭。」
「叮咚被作業愁哭了，不去放風箏了。」我對小智說，我以為小智會很失望，但他卻一副很享受和我一起讀書的樣子。
我只好繼續讀起來。
其實，我發現，只要陪著孩子做他喜歡的，孩子還是很乖的，他不乖，很多時候，是因為媽媽不陪他。
但是，媽媽也有自己的事情，媽媽有時候也想偷懶，想刷影片，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晚上，老公回家，說明天龍擡頭，讓我給小智理發，小智不理。老公說，那給我理理。
這就是他的本意，但我還是給他理了。
理完發，只聽見隔壁蔡潔與老公扯著嗓門吵吵，過了一會，蔡潔打來電話 說，明天讓桐桐跟著小智一起去上學，她沒有空送，讓我一起捎著。
「桐桐好了嗎？」我問。
「不燒了，讓她先去上一上午，我實在沒有空帶她，明天我得去醫院陪我媽，我妹妹好不容易找的工作，不能丟了……我下午讓她爸帶著去打針。」
掛上電話，我對老公說，「唉，都不容易。這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事。養個老二也太難了。」
「不養老二就沒事了嗎？」老公不以為然地說。「人活著就沒有清閑無事的時候，人就這樣，好時候才幾年啊？」
「人家那些沒有老二的，這個年齡就很輕松！」
「這個年齡，有幾個輕松的？你就想著說。沒有孩子的，還想有孩子呢。」
老公這話說的倒是有點道理，我不想再和他吵了，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刺猬，渾身都是刺，有什麽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