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趙孟
界面新聞編輯 | 劉海川
在人口負增長與低生育率的時代背景下，失獨家庭作為計劃生育政策下的特殊群體，其生存現狀與再生養問題日益受到社會關註。近日，北京楓彩心理咨詢服務中心釋出【失獨家庭再生養狀況調查報告】，旨在透過深入分析這一群體的實際需求，為政府制定更為精準的扶助政策提供參考。
報告指出，隨著中國人口老齡化趨勢的加劇，失獨家庭數量不斷增加。這些家庭由於獨生子女的不幸離世，不僅承受著巨大的精神痛苦，還面臨著養老、醫療等多方面的生活壓力。然而，在現有的社會保障體系中，失獨家庭往往處於邊緣地位，其權益和需求難以得到充分保障。
調查顯示，超過八成失獨家庭希望再次生養一個孩子，但因現行失獨扶助政策規定，失獨再生養子女後，將被排除在扶助金政策之外，經濟壓力成為制約再生養的首要因素。此外，對於失獨後已再生養子女的家庭，超過九成表示希望將其納入扶助政策。
北京楓彩心理咨詢服務中心（下稱楓彩中心）建立在1988年成立的中國第一家民間婦女組織——北京紅楓婦女心理咨詢服務中心的基礎上；2016年在北京市民政局登記成立；2019年被評為北京市4A級社會組織；現任理事長為中央財經大學心理系教授趙然。楓彩中心從2013年開始關註和服務失獨群體。2023年，失獨家庭心理關愛專案在中國心理學家大會被評為全國社會心理服務「十佳案例」。
主持這項調查的誌願者頓明月也是一位失獨再生養母親，熟悉身邊失獨再生養群面臨的各種困境，但她註意到，對於全國層面這一群體的普遍處境，仍缺乏相對權威、全面的數據，鑒於此，她從2023年11月份開始，計劃展開一次廣泛地問卷調查。
頓明月告訴界面新聞，從設計問卷到調查報告撰寫完成，前後歷時3個多月，共計發出近2000份問卷，共收到全國25個省份的1191份有效問卷。參與調查人群職業範圍廣泛，包括工人、農民、自由職業者、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等多類人群。其中既包括失獨後已再生子女的情形，也有失獨後一直未再生養的物件，顯示該調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參與調查的人群以女性為主，年齡主要集中在50-59歲之間，包含工人、農民等多類人群，其中一半以上患有慢性病或者重大疾病，處於不健康狀態。
調查顯示，失去孩子後曾自我感覺嚴重抑郁（含長時間哀傷、失眠、自殺傾向），但未經醫生確診的比例占63.39%。被醫生確診抑郁癥/其他精神疾病的占比13.6%。有情緒低落等抑郁情緒，但不嚴重的比例為38.1%。曾經嘗試自殺、自殘的比例為24.52%。
即便如此，在參與調查的人群中，失獨後想再要一個孩子的比例高達86.76%。不想再生養的僅占13.24%。想要再生養孩子的主要原因是認為孩子能帶來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和信念，占比80.6%。認為孩子能轉移註意力，幫助自己走出痛苦的占比64.99%。需要孩子養老送終的占比30.56%，需要孩子延續血脈的占比24.69%。還有其他考慮的占比10.66%。
值得註意的是，經濟條件不好，養孩子會很艱難是不想再生養的首要因素，占比為52.81%。其次是身體不好，沒有精力扶養孩子占比為44.16%。離婚或喪偶，無法生育孩子的占比8.65%，希望余生活得更自由的占比5.04%，其他占比14.78%。
在參與調查的人群中，失獨後再生養年齡主要在40歲以上。其中50-59歲年齡段占比最高，為59.54%。其次是40-49歲占比30.71%，60歲以上占比7.78%，30-39歲為1.97%。
再生養給失獨者帶來了多種積極改變。在參與調查的人群中，感覺再生養孩子明顯減輕了精神痛苦的占比最高，為60.79%。其次是感覺重新對未來產生了信心，占比50.63%。感覺走出了抑郁狀態的占比38.38 %，重新回到正常的社會交往狀態的占比30.23%，再次感受到幸福、快樂、幽默等積極情緒的占比28.97%，其他占比8.06%。
中國現行失獨家庭扶住政策規定，男女雙方失獨後年滿49周歲，可以領取扶助金，但如果失獨後再生養子女，則停止發放扶助金。在參與調查的人群中，有36.67%表示曾經領到補助金，由於再生育或者收養子女補助金被取消。29.85%表示從來沒有領到任何補助金。21.02%表示領到一些補助金，也有一些沒領到。滿足年齡要求後一直在足額領取補助金的占比12.47%。
再生養後撫養孩子遇到多重困難。最大的困難是經濟上負擔重，無法給孩子良好的生活條件和教育條件，占比73.64%。其次是擔心自己去世時孩子未成年，無人照看，占比64.57%。一半以上認為來自社會對老年父母的歧視，對自己和孩子形成壓力，比例為56.76%。覺得自己的知識比較落後，無法輔導孩子作業的占比47.36%。選擇自己或者配偶身體狀況不佳，沒有精力教育孩子的占比43.66%。其他占比8.14%。
對於失獨再生養家庭的困境，在參與調查的人群中，希望政府將已經再生育或者領養孩子的家庭納入獨生子女傷殘死亡家庭，並享受相應扶助政策的占比高達98.53%，僅1.47%選擇了否。
失獨再生養父母除了希望政府將已經再生育或者領養孩子的家庭納入獨生子女傷殘死亡家庭並享受相應扶助政策，也希望政府為孩子的教育提供經濟補助，占比78.84%。其次希望為孩子就醫提供補助，占比66.08%。希望為失獨父母收養子女提供優先通道、簡化收養手續的占比57.35%。希望在再生養父母去世或者失去撫養能力時，為孩子指定監護人或者監護機構的占比55%。希望為利用輔助生育技術提供經濟補助的占比47.86%。其他占比8.23%。
在中國鼓勵生育三孩政策背景下，參與調查的人群也提出了針對再生育家庭孩子的其他一些具體政策建議。有人提出「給再生養家庭孩子生活補助金到成年」「給予我們孩子18歲前的經濟和教育補助」「希望孩子上幼稚園到大學給與減免一定的費用」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