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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下雪(一百五十)

2024-06-03推薦

一百五十

薩摩藩的實權者島津久光在京都並未停留太久,抵京僅五日後即踏上了歸藩之路。島津久光第二次的京都之行相當不愉快,甚至有傳聞說他在藩邸中大發雷霆,連一向寵愛的義女也遭到他的訓斥。

久光的失望自然是因為京都局勢已完全落入長州一派的掌控之中,自己前次上京取得的重要地位幾乎化為烏有。其中雖然有被「生麥事件」牽扯了精力的緣故,更主要的還是這半年間以為「公武合體」之勢已成,忽略了持續對京都施加影響。島津久光當然也明白這不能怪到由紀頭上,單靠澄月院,能夠在攘夷派把持的京都維持住薩摩藩勢力的存在已經非常不易了。久光的怒火來自與長州藩世子毛利元德的會談。這次會面由柏木由紀和大島優子聯絡安排,兩位藩中貴人的談話具體談了什麽,無人得知。可以猜測的是,同為西南強藩的長州和薩摩話不投機,桂小五郎和大島優子想要拉攏薩摩的計劃沒有成功,但是久光就此離去,看來也沒有為幕府出死力的打算;而柏木由紀試圖左右逢源的想法也被義父所否定,不過薩摩在京都的藩務仍然歸她全權處理,下一步又該何去何從呢。

與由紀的舉棋不定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其他秋葉流同門的活躍行動。高橋南和松井玲奈碰了面,又一起去拜會了松平容保,幕府一派在京都的實力在迅速積聚,因浪士組背反而低落的士氣和聲勢亦有所挽回。大島優子也無法再躲在郊外莊園看戲,潛入了京都和桂小五郎等人一起奔走籌劃。攘夷派借公卿之手掌控朝堂之余,也沒放棄「天誅」暗殺手段的使用,隨著桂的到來,長州「劊子手」的行動又頻繁了起來。同時由於攘夷派得勢,不少浪人也來到京都渾水摸魚,有些便受雇於長州藩士,向幕府僚屬作亡命之搏。

幕府的武士自然不會坐視,以竹下院和榮屋為首的親幕組織立即對幕府要人重點保護,同時收集情報開始了反暗殺。起先只是針對攘夷派殺手,後來便擴大至長州、土佐的一般藩士,算是對所謂的「天誅」以牙還牙。如此一來,負責保護長州藩士的伏波院也被卷入其中。

大島優子坐在長州一處秘密寓所的鬥室中,耷拉著眉毛,很不爽又有氣無力地問道:「這算是怎麽回事?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桂小五郎也面有憾色:「勞煩大島さん好不容易和薩摩人接上頭,只是事情未必都能如我等所願。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到。」

其實和由紀的接洽一直很順利,不過優子在藩中把聯絡過程吹得無比艱難,一會兒說薩摩在京都的負責人失蹤了,一會兒又說薩摩和幕府來往密切不願會談。倒不是她想在藩內裝作勞苦功高,那只是偷懶的托辭,因為她不願過多參與本藩的激進計劃。不過優子對桂的計謀確實頗為看好,而毛利元德帶回的訊息卻讓他們既大感意外又大失所望。

「去年島津氏去江戶著實威風了一回,不巧的是後來我們世子大人也隨敕使去宣過旨,因此島津久光大概有些誤解。」桂解釋道。

「大家各逞機謀互相鬥法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如果因為這種原因就加深了敵意——」大島失笑道,「看來島津久光其人也不過如此。」

桂頷首贊同,繼續說道:「不過也有我們長州方面的原因。這次會談是你我安排的,我沒有告知其他誌士。世子大人私下裏征詢了一下他們的意見,都不願和薩摩有什麽糾葛。」

「為什麽?薩摩藩沒那麽討人厭吧?」優子稀奇道。因為澄月院同門的關系,她自己對薩摩印象不錯,雖然自知不能以此推斷其他藩士的想法,但更沒想到事情與她的感觀完全相反。回想了一下,薩長兩藩往來不多,親厚固然談不上,可也沒什麽過節。即便是因為「公武合體」,政局有變,立場相對,但是真要說有過什麽像樣的沖突的話,恐怕倒得數伏波院和澄月院在廣島的那次交手了。然而那件事大島優子本人都沒放在心上,要說其他藩士因此敵視薩摩——那真是無稽之談。

桂小五郎搖頭道:「說起來大島さん又要笑話。一部份原因是去年寺田屋事件,島津久光肅清薩摩的攘夷派,讓藩內無法信任;另一部份嘛,去年在生麥村,島津久光的隨從殺了英國人,藩內誌士口口聲聲說要驅逐外夷,卻從來沒有真的幹成過如此風光的事,這樣一來,自然對島津氏有些情緒。」

「哈哈哈哈!」大島優子精神了,「這種意氣之爭的理由也太兒戲了吧!島津久光既然和洋人發生了沖突,聽說洋人還透過使館施壓,無論怎麽看都是把薩摩爭取到攘夷派這一邊來的好機會。嘖嘖,不知道他們腦袋裏是怎麽想的。」

桂小五郎雖然在藩士中是數一數二的首腦人物,但也不能和多數藩士——尤其是身份相當的同僚們相違背。他撇開此事道:「與島津的會談也罷了,反正看起來薩摩暫時不會介入京都局勢。不過世子又有要務,聽說德川慶喜相召,不知有什麽打算。」

「你說你們呀,」優子似乎並沒有身為長州藩幹將的自覺,「又是奏請設立天皇親兵,又是奏請天皇陛下去石清水祈願,不也是一肚子陰謀詭計嗎?德川慶喜又不是傻子,當然要想點辦法了。不談這個,我告訴你,不光松平容保的下屬,也不止越前藩士,現在連竹下院也投入刺殺了,我的人昨天剛和她們交過手。所以你們——包括宮部、吉田他們——都小心一點。」

「我了解了。」桂欲言又止,轉身離去。

大島優子仍是安坐不動。良久,才嘆息了一聲:「該來的,總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