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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年後

2024-01-29國風

美麗而又歷史悠久的陜西省被天然分割成三部份,自北向南依次為:黃土高原、關中平原、秦巴山地三部份。三種地形造就了三種不同的風土人情。我的故鄉就在關中平原的最東端,簡稱關東。

今天我就專門來聊聊我們關東地區年前年後時段的民俗文化!

常年在地裏勞作的農民們,一到冬天基本上就到了農閑時節,人們就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打打麻將、曬曬太陽。有時候在村口不遠的空地上燃起篝火,一群人圍著火堆講著故事,說著家常,熊熊的火苗映紅了張張開心的臉龐。有時候我都覺得,只要衣食無憂,生活在農村真的很開心!天高地闊,生活的壓力小很多。

轉眼間,就到了臘月!漸漸就有了年的味道。吃了臘八飯,就相當快過年了,年的氛圍越發濃郁!

此時,在外打拼的遊子們思鄉之情更加濃烈了!他們恨不得早早飛回家,與自己的親人團聚!家裏的父母老人,也隔三差五地給兒女們打電話,一方面殷切地期望他們能早點回家,另一方面則千叮萬囑他們註意身體,註意安全。

隨著離年關越來越近,人們便著手為過年做各種準備工作了。因為農歷年是中國老百姓心目中最隆重、最重要的傳統節日了!因為春節象征著全家大團圓的日子!也只有在這個日子,全家人才能開開心心在一起共度好時光,或總結往年的經驗和教訓,或為新的一年做打算!

首先是打掃除。許多農人們經常在地裏勞作,平常掃地就像小孩洗臉僅洗個臉蛋一樣,沙發背後、床底下等角落處很少打掃,這一次,為了迎新年必須徹底清理垃圾!

打掃屋子也得有儀式感!先得選個大晴天,然後把屋子裏的桌子、沙發、凳子、雜物等全部搬到院子裏,頭上戴頂帽子或包個頭巾,先把高處的蜘蛛網及灰塵掃掉,然後再掃地上隱藏的垃圾!這個時候你就會有意外收獲了!平時遺失的小物件很可能就找到了!有時候,櫃子背後還可能出現幾只蜈蚣!因為經常不打掃,蜈蚣們也在這賴恩了家,這個時候不能心慈手軟,要把它們一網打盡!

現在多數是平房了,比較好打掃,原來的房子是土坯房,每次年前打掃衛生時,父親總要先和些泥,把房間的墻面也抹一遍,等墻面幹了時,就買幾張年畫貼上。

小時候,記得年畫常常是明星照和電影內容!最早家裏貼過【白毛女】畫,裏面的圖片有幾張記憶猶新!再後來,貼過【喜盈門】,我太喜歡這張畫了,因為它就貼在我家炕頭上,我沒事時就站在炕上念畫上的字,就像看一本連環畫一樣,開心極了。而現在,人們多數喜歡風景畫了!

等把家中裏裏外外清掃一遍後,馬上感覺到屋子亮堂了很多,嶄新了很多,同時心情也舒暢了很多。

其次,就是蒸年饃了。人們通常提前和好幾大盆面,全家老小齊上陣,老人小孩負責燒火,年輕人則幫忙揉面蒸饃。年饃的花樣很多!造型美觀,都很講究!在我們農村,出嫁的女子在大年初二回娘家時,要給父母帶兩個特大號的包子的!只可惜我手很笨,父母從未吃上我蒸的大包子,這對於我來說,是件很愧疚的事!

記得當初在娘家蒸饃時,在寬大的熱炕上放張方桌,我媽、我嫂子及我經常負責揉面蒸饃,父親則負責燒火,一家人歡聲笑語,覺得蒸饃是件很開心的事。第一鍋饃必須要蒸包子的,我們關東人通常喜歡吃蘿蔔粉條大肉包,待包子蒸熟後,一家人先急不可待地吃幾個,那種包子香味至今仍然在我心頭縈繞!這個時候,通常也會傳出不好的訊息:誰家蒸饃把被子褥子燒著了,誰家蒸饃把鍋都燒紅了,饃變成黑碳了……

年饃蒸好後,就準備炸油條了!我們關東人把油條叫麻騰。過年不光炸油條,麻花、果子、饊子、豆腐、紅薯……能炸的美食一樣都不能少!炸好的第一個食品必須先敬給竈王爺!所以人們通常把第一個油條扔進火紅的竈膛裏!小時候我每次見到母親把油條扔進竈膛裏時,心裏總感到萬分疑惑:竈王爺到底長什麽樣子的呢?難道是一堆熊熊的火苗嗎?

也蒸了,也炸了,接下來就是煮肉、準備熱菜涼菜了。

北方人比較豪爽大氣!買蘿蔔白菜等蔬菜時,一堆一堆地買,大蔥一捆一捆地買,當然大肉也是一大塊地買,我們這邊買肉叫割肉!許多人一買都是一扇子!這些叫南方人看來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煮肉也是需要技術的,不是隨便在開水鍋裏煮熟便可以了!因為是過年,所以人們都很小心謹慎,肉熟過了不好,調料沒放全也不行!

肉煮熟了,家裏人都會來上一碗肉湯泡饃,過足肉癮!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裏,人們肚子裏嚴重缺油水,見了肉很是稀罕,而現在不一樣了,人們見了大塊肥肉都有些害怕,吃不動了。

我們關東人過年最重要的一道菜是放在砂鍋裏的大燴菜,俗稱吃砂鍋!燴菜只有放在砂鍋裏吃著才香,也才有年的氣氛!初中學了化學後才知道,制作砂鍋的材料化學性質較穩定,不易跟其它物質發生化學反應,這樣菜的口味才不會變的緣故。

砂鍋裏主要放紅白蘿蔔片、粉條、豆腐、白菜、牛羊肉卷、大肉、丸子、海帶、豆皮、菠菜等。由於白蘿蔔片、海帶較難熟,人們通常會把白蘿蔔片提前用水焯熟,海帶也提前泡好切好,就等著過年待客時備用了!

涼菜的種類雖然較多,但傳統的熗拌蓮菜與紅蘿蔔絲拌豆芽卻是人們的最愛了!涼菜中醋一定要出頭!雖然是在寒冷的冬天,但只要能吃上幾口酸辣爽口的涼菜,心裏也是很愜意的!

在我們關中地區,幾乎家家戶戶冬天都要做酸菜的!或白菜的,或包菜的,或蘿蔔葉子的,但過年待客時,主人絕不會把酸菜端上桌,覺得沒面子,待客不實誠。

雖然大事都準備好了,但到臘月二十八最後一個趕集日還是必須去的。小孩的新衣服、鞭炮、對聯、花生瓜子、糖果、門神都要準備齊全的。

我們當地春節早上有燒柏樹枝的習俗!寓意萬古長青、生生不息!所以提前要到野外砍些柏樹枝,也叫柏垛子,農村的野外,柏樹很多的!

越接近年關,許多欠債的人最鬧心的事是債主們來要賬了。在我們老家,有一家人,他欠了別人不少錢,為了不讓債主們煩他,這人便在過年前三四天貼上了春聯,上聯:「是親戚是朋友叫我過年,」下聯:「是冤家是對頭叫我作難」,橫批:「我也要過年」。這樣一來,許多要賬的便不好意思再進門討債了。

據說鄰村還有一個叫石頭的人,他也同樣欠了不少人的錢。在接近年關的這幾天,家裏天天都是一堆要賬的,炕上坐的,凳子上坐的,椅子上坐的,鍋台前坐的,門檻上坐的,有個小夥子沒地方坐,就蹲在大門口。石頭看見了,就悄悄跟小夥子說道:「你明天早早來!」

小夥子一聽喜出往外,以為石頭只給他一個人還錢,就幫著石頭說好話,讓其他債主都回去,年前不要來了等等。第二天一早,小夥子就來了,問石頭:「是不是要給我還錢了?」石頭說道:「見你蹲在大門口冷,叫你早早來占個好地方,坐熱炕上……」

現在的人欠了錢,要麽呆到外邊不回來,要麽不接電話或把債主拉黑!

年三十也是很重要的一天!貼對聯、掛燈籠、吃餃子!下午吃飯前必須要響炮的!吃完飯,女人料理家務,男人則要帶上蠟燭到地裏給祖先上墳,在祖先墳前點亮蠟燭,俗稱「送燈」,也是祭祖的一種形式。以前人們用的是舊式煤油燈!現在變成蠟燭了!

忙完這一切,天也就黑了,全家人便坐在一起邊吃零食邊聊天。以前人們盼望著看春晚,但現在人們對春晚似乎不感興趣了,電視也很少看,倒是都和手機成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了!

新年終於在小孩子的盼望中來到了!天還沒亮,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徹整個鄉村!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和硫磺味!男人們響完鞭炮後,就要點燃柏垛子了!

男人們做完這一切,就準備為家人下餃子了!餃子是提前包好的!辛勞了一年的女人們可以早上不用做飯了,但還是閑不下來,給孩子找過年穿的新衣服,看怎樣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鍋碗也還是要洗的!

過年當天有許多禁忌的:不能說粗話,更不能罵人,不能動針線、剪子,不能掃地等!村裏人見面,必說「過年好」,說吉利話!這時候,再粗俗的人都顯得特別和氣,特別有教養!整個農村看起來是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後,人們開始互相走動,小輩們給長輩拜年,大人給小孩發壓歲錢。路上隨處可見衣著光鮮的小孩興奮得跑來跑去!

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子就要和丈夫孩子回娘家走親戚了!此後幾天,都是親戚家來回走動!

不過,現在斷親現象很嚴重!人們現在走親戚變成了走形式了!以前,走一家親戚需要一天,現在一天能走十家親戚了!

過了正月初五,一些急於出門打工的年輕人便匆匆踏上征途……

正月裏,周圍有些地方的人們便舉行了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舞獅子、耍社火、踩高蹺、文藝演出等,熱鬧非凡!

正月十五,人們吃完元宵,看完花燈,也就意味著年全部過完了!

年過完了,準備的年貨也吃光了,人們又開始辛勤勞動,重新播種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