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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樸素,真實親切的山水畫藝術風采!

2024-02-14國風

苗重安1938年生,山西運城人。1960年畢業於西安美術學院。曾任陜西國畫院院長、陜西省文聯副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現為陜西國畫院名譽院長,中國國家畫院院務委員、研究員,國家一級美術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作品【龍羊峽的黎明】【根深葉茂(黃陵古柏)】【一覽眾山小】分別入選文化部和中國美術家協會舉辦的第六屆、第七屆、第九屆全國美術作品展。1997年,作品【敦煌石窟】入選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現代美術全集中國畫卷】。2001年,作品【根深葉茂(黃陵古柏)】入選文化部、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美術館、中國畫研究院舉辦的「百年中國畫展」及【百年中國畫集】。作品【根深葉茂(黃陵古柏)】【萬裏黃河千古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

白發學童不止步

文/苗重安

1999年我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黃河頌」作品展,那次展覽集中展示了我多年來關於黃河題材的作品。之所以以黃河主題的創作成為我關註的核心,是因為其中包含了我對黃河豐富內涵的多重理解。 我從岀生到成長乃至成為一個畫家就沒有離開過黃河流域水土的滋養,對我來說,黃河不是一個簡單的文化符號,不簡單是一個孕育新政權的符號,不簡單是一個"長安畫派"的符號,也不簡單是故鄉的親情的符號,而是這所有內涵交織出的豐富的語意,以及由此而生發岀的對繪畫的思考和認識。「為黃河立傳,寫華夏之魂」是我畫黃河的主旨。

初中時,我們的美術老師並沒有高深的專業素養,但他是一位好老師,他不斷向我們喜歡畫畫的孩子推薦蘇聯時期革命現實主義的畫家及作品,當年【美術】雜誌被大家爭相傳閱,由此美術的世界在我的心裏綻放岀絢麗的色彩。而對素描的學習也就使我踏上美術道路的第一級台階,同時,老師把梅蘭芳幼年學京劇唱腔的故事、齊白石「刻石成泥」的故事講給我們聽。

我生長在一個貧困的普通農家,幼小時經歷了戰爭的顛沛流離與恐怖,新社會的勃勃生機讓我從小就享受到教育上的關懷和資助,可以說,對繪畫的認識和對社會的認識影響了我的繪畫觀和世界觀。

我把自己的學術背景分為三個階段:

一、大學期間,從中央美術學院來支援西北美術教育的羅銘先生成了我進入山水畫領域的領路人。他的現實主義寫生手法讓我看到了中國畫的魅力,「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遷想妙得」的理念深深植根於我的腦海中,我也從此確定了中國畫的創作方向。剛剛留校任教,我就被西安美術學院派往1960年成立的上海中國畫院深造,師從山水畫大家賀天健先生,1963年完成學業,返回西安美術學院任教。 賀天健先生是上海知名的大家,他對傳統的認識和深厚的修養讓我一生敬仰,羅銘先生就曾是他的學生。賀老師治學極為嚴謹,強調「苦不易得,得之便樂」,有明確的「結殼"與「破殼」論述和「取法於上」的要求,更重視綜合文化素養「畫外功」的培養,並告誡學生要有「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社會擔當意識。

二、長安畫派對我的影響也是至關重要的。從趙望雲、石魯、何海霞到方濟眾都有所接觸,更是由於工作關系不僅多次聆聽前輩們的教誨,而且在日常工作生活之中頻繁交往,當時的鮮活場景至今仍歷歷在目。他們提出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兩眼面向世界,突岀創新觀念的學術主張,貫穿了我的整個繪畫人生。特別是長安文壇前輩柳青先生當年帶病講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給女兒的信中有這樣的詩句:「襟懷納百川,誌越萬仞山。目極幹年事,心地一平原。」讓我銘記終生。

三、作為新舊社會變革的一個見證者,也作為改革開放的受益者,新的時代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機遇,讓我有機會數度徜徉在聖彼得堡的國家美術館、特列季亞科夫美術館、巴黎的凡爾賽宮和奧賽美術館、倫敦大英美術館和荷蘭博物館等等。可以說從亞洲到歐洲,再到美洲和非洲,我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個地方,其間不僅僅是開闊眼界和體悟生命歷程,帶給我更多的是對中國畫一步步深入的思考。 我想以上這些就是鋪墊我繪畫方向的底色。憶當年賀天健老師感慨「俯仰天地大,局促南北宗」,今天我們更應該開闊視野,「俯仰天地大,局促東西中」。

說回到開篇提及的黃河主題。整個黃河流域孕育岀了華夏文明的曙光,而漢唐文化的璀璨正是在這片土地上演繹出了讓人蕩氣回腸的歷史篇章。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對那個開疆拓土的英雄時代引以為豪,從一個側面說明了華夏文明是一個不斷相容並蓄的文化復合體。而先秦思想的諸多流派,後來又在不同地域、不同歷史階段、不同利益群體間轉換。甚至外來宗教融入華夏文明,也發生在這個流域。它們同在歷史的長河中,糅雜成了華夏文明的核心凝聚力。這充分說明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傳統」不應該是狹義的、具體的源流 關系,而應該是與時俱進的、開放的系統,這才是活的傳統、真的傳統。

黃河發源於青藏高原,半荒漠化的雪山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給我精神上的觸動無法用那種「小橋流水人家」的婉約筆墨來表達;而這自然的生命裏,透岀的是雄強與恬淡的合二為一,甚至還有鮮明的崇高感與神秘感。同樣的困難還有面對高天厚土、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面對黃河入海口在天際線上影影綽綽的海上鉆井平台,更大範圍看,還有倔強的胡楊林,幹年絲路古道上的悠悠駝鈴。現實帶給我的不僅是創作的沖動,還有對繪畫的思考。

浪漫的現實主義繪畫是我對自己藝術取向的基本判斷。青綠山水的表現方式成為我首選的繪畫語言。賀天健先生曾經耳提面命地傳授他的繪畫經驗,傳統繪畫技藝裏的經驗真實地植根於它的材料特質,比如,在色彩運用當中以極淡的"螺青法"反復烘染,會在同類色中呈現出極微妙的色差。在石青、石綠這些礦物質顏色反復渲染之後,「以掌磨色」所呈現岀的溫潤而又絢麗的大氣象,都成了我創作過程中反復運用的基本技法。以今天的繪畫發展來看,傳統青綠的表現方式存在過於裝飾化的傾向,我想這確實是其中的不足,但如果換一個角度看,卻可以說是智慧之處。正是受制於顏色多樣性的局限,過去的畫家們總結了一套相對完整的強調冷暖色對比關系的語言表達。

其實,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藝術語言能夠承載人類的所有感受,因此,藝術與藝術、藝術與科學、藝術與社會就有了有機互動的前提條件。藝術的發展行程正印證了這個規律。

如今,繪畫材料已今非昔比,色彩的科學知識在進入專業學校深造之前就得到了系統學習,所以每次看到西方畫家攝人心魄的作品,我常常被畫家們細膩的顏色把控力吸引。日本東山魁夷的【綠色回音】、俄羅斯庫因芝的【第聶伯河上的月夜】、法國莫奈的【睡蓮】等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這些作品裏不僅有色彩的韻律,也有筆觸的靈動。這裏的色彩也是畫家的主觀處理,它們甚至不符合物理規律,但毫無疑問它們符合繪畫規律。在這裏,中西繪畫就有了相互對話和借鑒的可能,我想,這就是作為一個中國畫畫家也能被感動的原因。所謂主觀處理,即繪畫意境的總體要求。這裏談的都是我在色彩思考中的外在原因,我想最根本的還是來自現實生活給我的觸動。

21世紀初,我將創作視野投向了古絲綢之路。中國古代的陸上絲綢之路主要指西北、西南與唐蕃古道, 在沒有開通海上絲路之前,這裏就是中國人面向世界的前沿,所以這裏的文化精神與河網密布的江南地區的文化有著鮮明的差別。即便是自然地貌,也與江南大相徑庭。就此,我開始將不同畫種的顏料與中國傳統青綠山水手法相結合。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表達我對繪畫的渴求。我知道,這是一種嘗試,更知道,這是我畫面的實際需求。

20世紀90年代以後,我的大尺幅作品不少。大畫面裏大色塊的安排至關重要,也更符合遠距離的觀看方式,而細膩的筆墨經營就難以在現代建築廳堂的大空間裏有所作為。所以,我的多幅作品布置在了一些國家級的重要場所。這不能完全說是某種任務安排,我想,還有普通觀眾對這種環境所寄予的精神追求。簡明地說,這是和時代與大眾審美需求相一致的。 繪畫也是心靈的詩篇,而創作過程則帶著畫家濃濃的個人情感。從沖動到漸次沈入其中,把內心深處細微的感受透過材料、肌理和筆觸,慢慢呈現出來。

憶往昔,崢嶸歲月。我深深感恩祖國給一個貧病交加的家境中的孩子,由小學到大學直至大學後的深造,提供了學習機會和條件。同時,又恰逢恩師們的引導,才有了我今天藝術上的進步與收獲。 在從事山水畫創作的生涯中,我走過五湖四海。在神州大地上,我去得最少的省份是台灣,但也去過四次。最使我醉心癡迷的,還是黃河流域和絲路古道。那裏神奇、神秘、神聖的景觀是我取之不盡的藝術財富。我以傳統青綠山水畫法畫了不少受到公眾肯定和喜愛的作品,更增強了我對華夏傳統文化藝術的自信、自強意識。

當代,黨和政府對生態文明、綠色發展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認識與重視,使中國在世界發展中起到了引領作用,給我們的未來展示岀「東方既白」的光明前景,實作"中國夢」與華夏民族偉大復興富強指日可待。

耄耋之年的我,想要畫的題材、想要寫的教材很多,可是我自知自己畫中還有不少缺欠。李可染先生有一方圓章上刻著「白發學童」四個字,在繪畫的道路上,這四個字也是我不斷自勉的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