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觀念與觀念的真實——關於李海華的繪畫
自1839年法國人路易達蓋爾發明攝影術之後，繪畫的記錄與再現功能便被削弱了。這使得繪畫逐漸開始向人的自我發現與語言自律的方向發展，而19世紀末精神分析學的出現，則開啟了通往內心世界的隱秘空間。於是，涉及精神領域、挖掘夢意識的繪畫應運而生，如超現實主義繪畫、形而上畫派等等。當代寫實繪畫的回歸，便是承接了這樣一個現代藝術的傳統，並非為了還原客觀真實，而是透過追求造型的極致，將自己的觀念融入其中，打破真假的界限，突破語言的邊界。這其中不乏一些執著的探索者，我所認識的李海華便是其中之一。
籠與鶴傷之五 130×150cm 布面油畫 2012
李海華1978年生於湖南湘鄉，自幼喜歡繪畫，並立誌要成為一位職業畫家。但與許多當代畫家不同，李海華並非正規的學院派出身，也未曾受過某些名師的指點，而是完全依靠自學走上繪畫之路。這使他在繪畫的選擇上更加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探索不同的形式。事實上，受現代藝術的影響，李海華在學習繪畫的道路上也曾嘗試過多種風格，如抽象繪畫、表現主義等。但內斂的性格，以及對具象造型方式的迷戀，使他後來走向寫實繪畫，鉆進去便是數年，由此結出了豐碩的成果。
回溯李海華的繪畫之路，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摸索期，或者說鋪墊期。這一時期，他一方面錘煉自己的繪畫技巧，另一方面廣泛閱讀和廣泛接觸，不僅四處遊歷，遍訪同道畫友，參觀各種展覽，而且還閱讀了包括藝術、哲學、文學等在內的許多思想性讀物。正是在這些廣泛的涉獵與頻繁的交流之中，透過反復比較、不斷思考，他找到了自己的興趣點，並明確了藝術探索的方向，即以寫實作為繪畫語言，在追求極致表達的同時，挖掘其背後的文化觀念。積極參與「八零畫派」便是明證，證明其從廣泛涉獵到確認自身，明確了自己的藝術方向與價值定位。
籠與鶴之黑，白，灰 170×150cm 布面油畫 2019
所謂「八零畫派」，是由一批「70」和「80」後畫家組成的藝術群體，其宗旨就是疏遠於投機取巧、粗制濫造的泛當代藝術，以回歸古典寫實技法來重新表達當代觀念。這種語言的嗜好與對畫面質素的嚴苛要求，正好吻合李海華的價值傾向與內斂性格。在他看來，繪畫作為一門造型藝術，不僅需要不斷錘煉技巧，而且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只有將時間的消耗過程轉換為語言的積累與審美的體驗，藝術作品才具有感動人的因素，從量變到質變，真正刺激人的感觀，打動人的靈魂。李海華正是抱著這樣一種觀念，閉門卻掃，深居簡出，在漫長的積累與不斷的完善過程之中，完成了自己的語言蛻變和美學昇華。
在第二個階段的繪畫，可以說是從自我個性確認到文化身份確認的一種拓進。其典型的例子，就是畫面中出現了許多象征東方文化的符號，如假山石、禿鷹、鳥籠等等。這些符號作為某種文化寓意與人格象征，曾是中國傳統文人畫樂此不疲的表現題材。但在李海華的筆下，卻幻化成了另外一番景觀：假山石也好，禿鷹也罷，均被寒冷的冰雪所覆蓋；而原本設計精巧的鳥籠，要麽是塗滿厚厚流淌的塗料，要麽是被拆得七零八落……顯然，在處理與傳統文化的關系，不是毫無保留地吸收，而是批判性地繼承。正是這種批判性的觀念植入，使他的繪畫具有了強烈的當代意識，從而在表征傳統文化的同時，又具有了內在的精神張力與視覺張力。
歲月留痕 80×120cm 布面油畫 2009
可以說，批判性作為李海華藝術探索的思想內核，也構成了他的寫實繪畫的視覺特點。也就是說，追求寫實繪畫的極致表現，並非一味的炫技，恰恰相反，他是以技巧來質疑技巧本身，一方面透過時間的積累來消磨時間，另一方面透過極致的造型來模糊真與假的界限。因此，他繪畫探索的第三個階段之後，很自然地把這種觀念帶入了其中。
第三個階段的繪畫中，大面積的潑彩成了畫面的主體。這些厚重而絢麗的顏色，如同從天而降的油漆或泥漿，構成了某種破壞性力量，將所有人類文明的成果，如一張古畫、一塊集成電路板、一片藥丸、一個日常玻璃器皿等，要麽進行覆蓋，要麽進行摧毀。總之，呈現出一片狼藉之象。有意思的是，他的表現方式，看似著眼於刻畫那些被覆蓋和被摧毀的細節，其實更大的精力投入在大面積潑灑和流淌的色塊上。在這裏，同樣的寫實語言，透過不同形態的轉換，產生出某種心理錯覺，不僅強化了文明沖突的觀念，即某些外來因素對文明成果的破壞，更為重要的是，混淆了視覺的真假，模糊了具象與抽象的邊界。
就繪畫的本質而言，其實還是探討人的視覺心理的問題，無論是關註現實還是對當下反思，歸根結底，都要落實到語言本身，即如何透過獨特的造型帶給人不同的心理體驗與思想反饋。李海華諳熟這個道理，他將自己的觀念與意識巧妙地融入寫實繪畫的技法之中，從具象的語言中抽象出某種藝術觀念，又將許多不可言說的抽象觀念用具象的繪畫語言呈現出來，帶給人們啟示。
（文/楊衛）
（來源：新湖南客戶端）
作品欣賞
春之潮 150×110cm 布面油畫 2023
交融·生命 70×90cm 布面油畫 2021
流淌的青綠與基利因藍 布面油畫 100×80cm×2 2023
鶴之傷●紅 直徑 60cm 2019
鶴之傷●黑 直徑 60cm 2019
文明的突變 110×130cm 布面油畫 2020
世相 30×50cm×8 布面油畫 2022
畫家簡介
李海華 ，1978年生於湖南湘潭。中國美協會員、長沙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八零畫派成員、中國新經典畫會成員、湖南當代油畫院畫家、湖南省畫院創研部(青年畫院)畫家、長沙畫院畫家、齊白石紀念館特聘畫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