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82歲的姑仍在獨自享用年夜飯。
樸素的餐桌上擺滿了四道菜，半碗燉花生、一碗餛飩、一碗燉酸菜和一小盤腌肉。
對其他家庭的年夜飯而言，這實在太過樸素清淡，但對於次伯姑來說，已經算是豐盛之一。
如果不是過年，她是舍不得吃餡料餛飩的！
屋子裏原本靜悄悄的，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竹聲。
是啊，過年了，家家戶戶都熱熱鬧鬧，只有自己家裏異常冷清，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桌底下的那只瘦弱的小貓咪，不時地在腿邊蹭來蹭去，偶爾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喵」，顯得柔順而溫柔。
已經忘記了，她經歷了多少個這樣的春節之夜。
想到這一點，次伯姑放下手中的餐具，用手抹去眼淚。
小兒子住在屋子的另一頭，他們既沒有邀請次伯姑過去吃年夜飯，也沒有給她送些肉菜。
因為白天的時候，次伯姑明明看見小兒子家殺了一只大老雞。
小兒子的長女已經出嫁了，現在只剩下他們三口人了。
其實次伯姑也並不太在乎吃的，她在乎的只是點點心意。
想到自己一輩子為了培養孩子付出了那麽多，到最後竟連一個牽掛自己的人都沒有。
一想到這些，次伯姑雙眼濕潤，不停地流淚。
次伯姑一生共育有四個孩子，兩男兩女。
但在她28歲那年，丈夫因砍柴被老虎咬掉半邊屁股。
在他入殮時，還需要用糯米填平那塊被咬掉的部份。
小時候每當聽奶奶提起這件事，我總是會對「老虎」產生厚重的心理陰影，對這種神秘可怕的動物有著特別的恐懼。
長大之後，上學後，我才明白奶奶所說的「老虎」就是老虎。
丈夫去世後，次伯姑成了寡婦。
當時村裏的人都以為次伯姑會再婚。畢竟她還很年輕，孩子也很小，要靠一個女人養活四個孩子，實在太難了。
但誰也沒想到，次伯姑堅持了下來。
這個「堅持」持續了幾十年。
那時候還沒有土地改革，還是由生產隊統一安排工作。
每個人依靠份兒獲取勞動成果。
次伯姑身材高大，手腳靈活。
但要養活四個孩子，僅靠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她必須比別人早起一大截，天還沒亮就開始工作。等到別人起床的時候，她早已經完成了一大片稻子的收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