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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末的下午，李明靠在沙發上，盯著手機螢幕發呆。外面飄著綿綿的秋雨，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潮濕味道。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打破了屋內的寧靜。他一瞥螢幕，顯示著一個久違的名字——張強。李明楞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餵，李明嗎？我是張強。」
「張強？」李明聽見這個聲音，略感意外，「好久沒聯系了，最近怎麽樣啊？」
「唉，不太好啊，家裏出了點事。我爸……我爸前幾天走了。」張強的聲音低沈而哽咽，仿佛在努力控制情緒。
李明一時語塞，心中也不禁一緊。雖然他們已經有幾年沒聯系了，但當年大學四年，張強和他關系一直不錯。想到曾經的交情，李明立刻問道：「怎麽突然就……你還好吧？家裏還好嗎？」
張強嘆了口氣，「能怎麽樣呢？就是挺突然的，家裏現在忙著辦喪事。我想著……給你打個電話，也不知道你這邊方便不方便。」
「你別這麽說，什麽時候的事？我肯定得去啊。」李明雖然生活不富裕，但他知道，在這種時刻，同學之間還是要互相幫一把。
張強聽到這句話，稍微松了口氣，「後天吧，在老家辦。你要是有空，來一下就行，家裏人都理解，畢竟大家都忙。」
掛斷電話後，李明心情有些沈重。他坐在沙發上，盯著窗外雨滴拍打玻璃的聲音發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走到廚房，和妻子張曉梅聊了起來。
「曉梅，剛剛張強打電話了。」李明一邊開啟冰箱，一邊隨口說道。
「張強？哪個張強？」張曉梅疑惑地問道。
「我大學的那個室友啊，咱倆還一起吃過飯的。今天他跟我說，他爸剛走了。」李明一邊翻著冰箱，一邊回憶起大學時的點點滴滴。
「哦，我記得他。真是可憐，突然就走了啊。」張曉梅放下手中的碗筷，擡頭看了看李明，「那你打算去參加葬禮嗎？」
「嗯，我覺得應該去一趟，畢竟以前關系挺好的。不過現在還有個問題，我隨多少禮合適？」李明沈思了一會兒。
張曉梅皺起眉頭，「現在這行情，親戚朋友的，差不多都是1000塊吧？但你們大學這麽多年沒聯系了，2000是不是有點多啊？」
李明也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張強當年確實幫過自己不少忙，況且人家家裏突然遭了這麽大的事。想了想，他還是搖了搖頭：「算了，2000吧，畢竟同學一場，禮輕情意重。到時候他肯定也不會在意的。」
張曉梅嘆了口氣，「你自己拿主意吧，不過咱們家現在日子也不寬裕，你心裏有數就行。」
兩天後，李明早早地就起床了，換上一身素色的衣服，準備去張強老家參加葬禮。他開車駛過了幾條老街，路上的雨還沒停，整個城市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李明心情沈重，越接近張強家，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到了張強家裏，院子裏已經搭好了靈棚，幾個村裏人來來往往，忙碌著處理喪事的各種事宜。李明一進門就看見了張強，他一臉疲憊，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李明，你來了，真是麻煩你了。」張強看到他時，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
「別這麽說，強子，咱們是老同學，這種時候我怎麽能不來？」李明拍了拍張強的肩膀，然後遞上了一個裝著2000元的信封，「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別嫌少啊。」
張強接過信封，明顯楞了一下，「這……你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怎麽還帶這麽多錢呢？」
「哎，別推辭了，應該的。」李明笑了笑，示意他收下。
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隨後李明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人群忙碌的身影。張強雖然強打精神，但他的疲憊顯而易見。葬禮的氣氛壓抑而沈重，李明心中也隱隱感到了一絲無力。
當天葬禮結束後，李明匆匆告別了張強，駕車回家。雨還在下，打在車窗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回到家後，張曉梅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樣子，關心地問道：「怎麽樣？葬禮還順利嗎？」
「順利是順利，只是……張強看上去真的是累壞了。」李明摘下外套，重重地嘆了口氣。
張曉梅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你也別太操心了，畢竟這是他們家的事，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李明點了點頭，心中卻始終放不下那份沈重的感覺。雖然葬禮已經結束，但他總覺得，事情並沒有就這麽簡單結束。
2.
時間過得很快，李明已經逐漸把那次葬禮的事淡忘了。直到某天晚上，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李明看到來電顯示是張強。電話接通後，張強的聲音依舊透著一絲疲憊，但這次多了幾分輕松。
「李明，最近怎麽樣？家裏都還好吧？」張強開門見山地問。
「還行吧，老樣子。你呢？最近忙不忙？」李明隨口應道。
「哎，日子還得繼續過啊。對了，我這兩天想過去看看你們，順便帶點東西過去，你們家缺不缺大米？我這兒有兩袋剛從老家帶回來的。」
李明聽到這話，心裏一暖，張強居然還記得他家缺大米的事。不過，他也沒多想，笑著說：「帶啥東西啊，咱倆這關系，你來就行了。」
張強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客氣啥，見面再說吧。」
幾天後，張強如約來到李明家。他手裏提著兩袋沈甸甸的大米，一進門就說：「這些都是老家地裏收的，拿點給你嘗嘗。」
李明笑著迎了上去，幫他把大米接過來放在角落裏，「這得多少斤啊？還真挺沈的。」
張強擦了擦額頭的汗，「也沒多少，就幾十斤吧，咱這兩家吃都夠了。」
李明和妻子張曉梅熱情招待了張強，三人一起坐在餐桌邊，聊了些工作上的瑣事和最近的生活。張強明顯比上次葬禮時精神了些，但話語間還是透露出些許疲憊。聊了一個多小時後，張強起身告辭，李明和張曉梅把他送到了門口。
「強子，有空常來啊，下次別帶東西了，咱們聊聊就行。」李明拍了拍張強的肩膀，語氣輕松。
「好，下次有空再來。」張強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送走張強後，張曉梅順手準備把大米挪到儲物間。她剛提起一袋，卻發現袋口好像有點松動，「咦，這袋子好像被縫過。」
李明一聽，立刻走過來看，「縫過？你確定？」
「你看這裏，」張曉梅指著大米袋的一側，果然有一道明顯的縫線，跟袋子的其他部份不太一樣。
李明皺了皺眉，「怎麽會這樣？強子帶來的大米不會是壞的吧？」
張曉梅猶豫了一下，「不可能啊，強子家也不會弄這種事吧？要不我們開啟看看？」
李明點了點頭，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找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縫線剪開。袋子一敞開，兩人都楞住了——袋子裏不是普通的大米，而是一疊疊整齊的現金。
「這……這怎麽回事？」張曉梅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那些錢。
李明也滿臉震驚，伸手從袋子裏拿出幾疊現金，數了數，正好是2000塊。「是禮金……強子把錢還回來了。」
張曉梅捂著嘴，神情復雜，「他……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嫌咱們當時給多了？」
李明陷入了沈思，「不對，強子不會這麽想。他不是那種人。」
張曉梅心裏也很困惑，但她還是忍不住說：「不管怎麽說，這錢他退給我們，我們該怎麽辦？收下還是不收？要是收下，豈不是顯得我們太不近人情了？可要是不收，這也不太對勁吧？」
李明捏緊手中的現金，眉頭緊鎖，「我覺得這裏面肯定有事，不可能是單純的退錢。強子家是不是有什麽困難？或者他覺得欠我們情了？」
「要不我們明天找他問清楚？」張曉梅提議道。
「嗯，我看也只能這樣了。先別急著動這些錢，看看他到底怎麽說。」李明點了點頭，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張強為什麽會用這種方式還錢。
兩人對視了一眼，陷入了沈默。夜色漸濃，家裏靜悄悄的，只剩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李明突然覺得，這件事的背後，可能藏著一些自己還不知道的秘密。
3.
第二天一早，李明拿起手機，撥通了張強的電話。電話接通後，李明沒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強子，昨天你送來的大米，我開啟之後發現了……發現裏面有錢。咱們老同學這麽多年，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你這是怎麽回事？」
電話那頭，張強明顯楞住了，片刻的沈默後，他才輕聲說道：「李明，我……本來不想讓你發現的。」
「發現？你這2000塊錢裝在米袋子裏，肯定會被發現的吧？」李明有些著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是不是嫌我給的錢太多了？」
張強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有些沈重：「李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你不是有錢人，平時日子也不寬裕。你這次隨禮2000塊，我心裏真的過意不去。」
李明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過意不去？強子，咱們老同學，這點禮金算什麽？你有困難，我隨點禮是應該的，你怎麽還回來了？」
張強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聲音裏滿是無奈：「實話跟你說吧，我爸去世後，家裏欠了一大筆債，我媽的身體又不好。那天葬禮上，我看到你隨了那麽多禮，我心裏實在不好受。我知道你也不是富裕的人，怎麽能為了我，拿出這麽多？」
李明握緊手機，心裏五味雜陳，「你也不該這麽做啊！如果真有困難，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哪有偷偷把錢退回來的？」
張強停頓了一下，聲音裏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退給你，但又怕你覺得我傷了面子，所以才用了這種笨辦法。可我是真不想讓你為了我添麻煩。」
李明沈默了幾秒，眼眶有些濕潤。他從沒想過，張強竟然在承受著如此巨大的壓力，還想著不讓自己難堪。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柔和：「強子，你把錢退給我，不是讓我為難了嗎？咱們這麽多年兄弟，你有困難，我幫你一把是應該的。以後有什麽難處，直接跟我說，不用搞這些‘禮尚往來’的事兒，咱們之間不需要這些。」
張強那頭也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傳來了低沈的回應：「李明，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麽謝你。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著怎麽跟你開口，但總是不好意思。」
「咱們之間，還需要謝嗎？你有事就說，別一個人扛著。要不這樣，咱們見個面吧，聊聊你的情況。」李明提議道。
張強聽後，語氣稍微輕松了一點，「行，那明天我們出來吃個飯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說。」
「好，明天見。」李明掛了電話，心情復雜。這麽多年的老同學，竟然在面對困境時選擇獨自承受，而他作為朋友，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第二天，李明和張強在一個小餐館碰面。張強比上次精神了一些，但臉上的疲憊依然掩飾不住。兩人點了些簡單的家常菜，開始閑聊。聊到張強家裏的情況時，張強的表情明顯沈重了起來。
「李明，我爸走了以後，家裏欠下了一大筆債務。我媽身體又不好，我現在不僅得還債，還得照顧她。」張強說到這裏，眼神有些黯淡，「說實話，我心裏特別亂。」
李明聽得心疼，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道：「強子，你有什麽困難，就說出來。我能幫的一定幫。咱們是朋友，不用講什麽禮節。」
張強點了點頭，感激地看著李明：「我知道你心裏有數，今天跟你說這些，也不是想讓你幫我還債。我就是想跟你說，做人有時候真的難，但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李明笑了笑，拍了拍張強的肩膀，「你別這麽想，咱們兄弟之間不講這些。以後有什麽事，別一個人扛，咱們一起面對。」
兩人繼續聊了很久，李明在心裏暗暗決定，哪怕自己日子也緊張，但只要張強有需要，他一定會伸出援手。兄弟之情，不只是禮尚往來，而是真正的相互扶持。
吃完飯，兩人分別的時候，張強臉上的疲憊似乎少了一些，更多的是一種被理解的寬慰。
李明站在街頭，看著張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心裏不禁感嘆：究竟有多少人，在面對困難時，寧願沈默承受，也不願意開口向朋友求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