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一個偏遠農村的我,從小有三個偶像、和一個十分羨慕的人。
除了許仙和孫悟空,我小時候的另一個偶像是現實中存在的人,而且就生活在身邊,他是我們同村的一個光棍。
這個光棍也曾是我最羨慕的人。
我們是同一個姓氏,也是相隔不遠的鄰居,但他對我們不少人而言,一直都是非常神秘的存在。
因為他獨身一人居住,房子破敗還偶爾養蛇,更關鍵的是,很多大人們都說他不是常人,曾經看過一種名為魯班書的書,而且是中冊,從而掌握了不少所謂的奇門異術。
談到傳聞中的魯班書,當時一些大人都突然表現得神色肅然,臉上不由得露出些許敬畏之情。
有的大人說,「魯班書分為上中下三冊,上冊是學頂級的木工建築活,中冊則是一些奇門異術、可以整人害人也能救人,至於下冊,因為代價太大所以沒人敢學,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厲害了,大概就是比中冊還有厲害很多倍的奇門異術吧。」
關於所謂的神秘魯班書,這引起了我和很多小夥伴的興趣和向往。
能夠學習魯班書,也成為了我們一度夢想。
但又有大人後來告訴我們,學過魯班書中冊的人是不會輕易傳人的,而且學了魯班書之後,一生會付出「」缺一門」的代價。
「什麽叫缺一門呢?」我好奇問道。
「孤,窮,殘。三種命必有一種。而且這三種命不能自己決定,要靠命運選擇。」
還有大人耐心地解釋道:「孤就是,學了魯班書中冊以後;要麽會一輩子沒有家人親人、要麽窮一輩子、要麽身患殘疾,就是不知道會殘哪裏。」
聽了這些話,我立刻就對學習魯班書中冊這個夢想沒那麽期待了。
對我而言,三種代價都太大了。
接著我又不由得想到了鄰居那位光棍,他大概就是在學了魯班書中冊以後,被宿命選中要孤一輩子的人吧。
我突然有些佩服他的勇氣啦。
也忍不住暗暗猜測,他到底得到些什麽?擁有著哪些極不尋常的大本事呢?
回過神來,我又問見識更多的大人,「如果直接學下冊會怎樣?」
對方一本正經地回道:「家破人亡,自己也短命,而且不再是缺一門,是缺三門。」
我聽得冷汗直流,暗道:「那還學個屁呀。」
從此,我無奈地放棄了關於「學習魯班書中下冊」的終極夢想,決定老老實實做一個尋常的普通人。
但我對那位神秘的光棍鄰居,則更是好奇和敬畏了。
連我爺爺都說,那人手裏有絕活,不能招惹他,甚至是都不要和他開玩笑、以及騙他。
否則,都可能會惹禍上身。
爺爺還順便談起關於那人的一些傳奇經歷。
說是有一次,那位光棍鄰居和一個熟人在路上相遇,他想讓熟人順路幫他帶點東西給另外的人,但他那個熟人覺得麻煩不願意幫忙,所以就找借口說自己不回家,馬上就要去嶽母家裏。
那位光棍鄰居笑著問道:「真的假的呀?」
熟人點點腦袋:「真的。」
後來,據說那個熟人就遇到了怪事,他像是遇到了傳聞中所謂鬼打墻的事情,那條走過千百次的熟悉的路,他怎麽到回不了家;最後還是他冷靜過後再想起關於光棍鄰居的傳聞,便決定嘗試著去一趟自己的嶽母家裏,結果,他才破了那個局。
爺爺還說了關於光棍鄰居的另一件事,一年冬季的某天,他在一家人的屋子後面經過,見到這家人像是正在打算殺年豬,於是他笑著問對方:「你們今天要殺年豬啦?」
這家人是光棍鄰居的親戚,一向有些瞧不起光棍鄰居,又擔心他會因此厚著臉皮到家裏來蹭肉吃,所以就騙他說不會殺年豬,還沒到時候。
光棍鄰居聽了,意味深長地回道:「那今天你們就真殺不了肥豬啦。」
等他走遠以後,那家人的長者才告訴等了一會兒的殺豬匠,說是可以動手了。
結果讓眾人不敢相信的是,當天,從業幾十年的劉氏殺豬匠,楞是殺不死被幾人死死按在板凳上面的大肥豬。
就像是中了邪,大肥豬硬生生挨了劉氏殺豬匠好幾刀子,鮮血狂噴,卻突然變得像是有了神力,不僅擺脫了困境,還把用力按住它的幾人都掀了個倒栽蔥。
主人家被嚇壞了,當時的劉氏殺豬匠更是面色煞白,像是要大禍臨頭了一般。
最後還是有人提醒主人家,讓他去找找那位光棍鄰居。
結果,主人家去說了好話,又請光棍鄰居幫幫忙,還承諾要請他吃燉豬腳。
光棍鄰居笑了笑,「所以,你們今天要殺年豬?」
主人家楞了楞,然後有些木訥地點點頭。
終於,那家人成功殺了年豬,怪事不再繼續發生,只是把那位劉氏殺豬匠給差點弄出了後遺癥。
就是因為光棍鄰居的那些傳奇經歷,再加上我爺爺等人的口口相傳,他成為了方圓一帶最神秘的男人。
沒人願意輕易招惹他,也不敢騙他,生怕會因此惹上了麻煩。
甚至,好些人打心裏還挺敬畏他的。
還有傳聞,說他會化龍水,如果有人被魚刺卡住了,只要喝了他的化龍水,立刻就能化掉卡住的魚刺。
又說他能收影子,所謂的收影子,就是當一個人受到很大的驚嚇變得惶恐不安、或者變得癡呆了;有人講這種情況說成是這人的影子(又說魂魄)被嚇跑了,這時候就需要把跑散的影子給收回來,收回來了人也就恢復正常啦。
在傳聞裏,光棍鄰居身懷太多不尋常的絕技,即可整人害人、也可幫人救人。
不過,有人崇拜敬畏他;也少不了有人輕視他。
其中,輕視他的人,很多都是小孩子們的媽媽,尤其是一向不信神鬼的那類人。
比如我的老媽和隔壁家的吳大嬸等等家庭婦女。
甚至,她們還鄙視他,時常將他當作教育家裏兒子的反面教材。
從她們的口裏,我們又聽說了關於那位光棍鄰居的另一面。
聽說,他之前並不是光棍,也是有老婆的男人,而且先後給他生了兩個女兒。
但他老婆和他結婚以後,才發現他懶得出奇,而且婚後幾年從不改變。
既不願意多幹農活、也不搭手做任何家務,還受不了去外地城市打工的委屈和辛苦。
他沒有夢想,沒有家庭責任感,整天裏混吃等死,即使農活最忙的季節,他都是每天睡到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
後來他老婆受不了他的懶,所以就不厭其煩地勸說他、催促他、嘮叨他;最終結果卻是,他老婆被他給打跑了。
聽說他老婆後來去了廣州打工,兩個女兒則是長期生活在外婆家裏,沒有再回過家。
他倒也不在乎,樂得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
大概是「」一人吃飽」也成了問題,後來他不知怎麽成了一名牛販子,還學會了好些給牛治病的手段。
終於,他可以「一人吃飽」了,也不再思進取,過著貧苦無所謂的獨居生活。
雖然長期生活在農村,他幾十年如一日,幾乎不下地幹活種莊稼。
憑著自己的一些謀生手段,雖然過不上好日子,但還是生活得下去了。
他更多時候,就是打打獵、釣釣魚、或者抓蛇抓黃鱔,不用早出晚歸和日曬雨淋地幹農活。
簡直是活成了我們兒時最向往的人生。
除了抓蛇,我感覺他做的一切,都是我那時候最遙不可及的美夢生活。
發小李胖子甚至感慨道:「我長大了也要學他,先把以後的老婆打跑,然後過上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天天釣魚、抓鳥兒。」
但村裏不少的婦女們,卻覺得光棍鄰居太沒出息了,說他老婆嫁給他是一生最倒黴的事,說他老婆選擇離開是一生最明智的決定。
時間流逝,光陰似箭。
我長大了,畢了業並開始工作,當我快30歲的年紀,那位光棍鄰居已經早不再是我的偶像,長期身在異鄉我甚至極少再想起他。
直到有年冬天回家過年,我突然想到那個神秘了30年左右的男人。
他怎麽樣了?還身懷奇技嗎?
或者,他真的身懷奇技嗎?我心裏很是懷疑。
因為,隨著年紀的增長,再加上到社會闖蕩幾年,我發現網絡上面提到,很多地方都曾有關於魯班書的一些所謂傳聞,不少人都堅定認為關於魯班書的奇門異術,都不過是故事神話、以及虛構的獵奇謊言罷了。
畢竟這不符合唯物主義,也一向只是聽到傳聞,沒誰真正遇到過。
而我,也逐漸贊同這樣的觀點。
當我突然提起那位光棍鄰居,爺爺立刻一楞,然後說道:「他呀,前年就過世了呀,冬天一個人待在家裏燒煤炭烤火睡覺,門窗緊閉不懂科學,聽人說是什麽二氧化碳中毒啦。家裏就他一個人,也沒人來得及發現,就沒了呀。」
我嘆了口氣,「可惜,他不是有兩個女兒嗎?怎麽不把他接到家裏一起住呢?」
一旁的奶奶吐槽道:「哪個管他?從來每個爹樣子,生了她們就沒管過,不恨他就不錯了。」
聽了這話,我無言以對;又和爺爺幹了一杯他在老家泡的藥酒,微醉時一半感慨一半開玩笑地說道:「可惜了,他學的魯班書也沒個傳人,太浪費呀。」
「不過,是真的嗎?我聽外面很多人說魯班書其實就是關於木藝的技術活,壓根兒沒什麽所謂的奇門異術呀。」我又好奇地問爺爺。
其實也就打發時間隨便聊聊,我並不覺得爺爺會給我正確的答案;甚至他即使說出來「是真的」這三個字,我想我也是不會有多相信了。
哪知爺爺卻告訴我,「是假的,至少他根本不會。」
我楞了,下意識手指爺爺,又指了指自己,「那你當初連你孫子都騙……..」
爺爺尷尬一笑,「那不是沒辦法嘛,我如果那時候給你說實話,你小子也不一定信,信了更糟糕,就你小子那張管不住秘密的嘴,肯定很快就四處說開了。」
我郁悶,又好奇,「那你幹嘛要跟著說謊呢?」
爺爺說,那是因為他們曾私下答應了那位光棍鄰居,幫著他營造神秘的氣氛而已。
原來,那時候,他經常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當了牛販子更是被人坑騙、又有人欠錢不還。
他無法應付那些糟糕的事情,又想要改變,於是就想出來這個法子,利用大家的獵奇心理和心中的畏懼心,再拿傳聞中的奇門異術來包裝自己。
至於爺爺他們為什麽會幫他?
爺爺說是因為他們心地善良、又和那位光棍鄰居關系一向很不錯。
但我想到一些過往,突然懷疑,他們多少也是得到過來自那位光棍鄰居的不少好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