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文化

對比鶯兒與春燕,才能真切體會出薛家人的素養!

2024-05-26文化

在【紅樓夢】第五十九回,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鶯兒帶著藕官、蕊官,在柳葉渚這一帶掐花擇柳,後被夏婆子發現,引起了一場風波。

如此細節似乎不值得深究,但是,當我們對比一下,在這件事中鶯兒與春燕二人的做派後,或許會有收獲。

探討其中的深意之前,我們還是有必要。來復盤一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紅樓夢】第五十九回,這一天清晨,湘雲醒來後,感覺兩腮發癢,許是犯了杏癍癬,因此,她便向寶釵要些薔薇硝。不曾想,薛寶釵這裏的早已用完。

然她記得,林妹妹近來做了不少薔薇硝,便讓鶯兒前去瀟湘館,而在一旁一向好玩的蕊官,也選擇了一同前去。

此時正直春天,柳葉渚一帶正盛開的各種各樣的花朵,柳條也出落的別有一番滋味。

鶯兒見了這些,玩心頓起,便擇了些嫩柳條,一邊同蕊官走著,一邊編著花籃;並順手,摘了不少的花枝。

蕊官見鶯兒花籃編得精致,想著讓她送給自己;然鶯兒早已打定了主意,這個花籃送給林黛玉。但她也許諾,等回來的時候,再編幾個花籃一塊兒玩。

來到瀟湘館,鶯兒拿了薔薇硝,林妹妹告知她們前去寶釵這裏一同用餐,導致好玩的藕官也隨她們一同返回了。

再次路過柳葉渚的時候,鶯兒便徑直坐在河邊,一心一意編起了花籃,蕊官與藕官二人,趕著送薔薇硝回來欣賞。

就在鶯兒一個編著花籃的時候,春燕從遠處過來了。原來,大觀園從探春改革後,便實行了區域承包制。

而柳葉渚這一片區域,便是春燕的母親與姑娘承包下來了。既然是承包,自然年底需要支出;自然有權力管理這片區域。

有了這一片區域後,夏婆子與何婆子二人天天精心呵護,對柳葉渚的一花一草都分外珍惜。因此,如鶯兒這般的,私自掐花擇柳,自然是不被允許的。

鶯兒是賈府的外客,薛寶釵又是如今的代理管家。因此,春燕雖然有理,但面對編花籃的鶯兒,其勸阻,也是極為委婉的。

春燕笑道:「他是我的姨媽,也不好向著外人反說他的。怨不得寶玉說:‘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的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麽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麽變出三樣來?’這話雖是混話,到也有些不差。別人不知道,只說我媽和姨媽,他老姊妹兩個……

從這一段開場白我們可以看出,春燕雖然僅僅是怡紅院中的小丫鬟,但素養是非常高的。

柳葉渚本是她姑媽、她母親管理的區域,擁有著對這一片區域的管理權;而何婆子的女兒,春燕同樣擁有這樣的權力。

鶯兒雖然是賈府之中的外客,但寶釵身為代理管家,更應該以身作則。因此,春燕完全可以直截了當的,阻止鶯兒的行為。

但是,她的勸阻方式顯然是很人性化的,甚至於,我們從她的勸阻言語中,都難以體會出這一層深意。

幸虧園裏的人多,沒人分記的清楚誰是誰的親故。若有人記得,只我們一家人吵,什麽意思呢?你這會子又跑了來弄這個,這一帶地上的東西都是我姑媽管著,他一得了這地方,比得了永遠基業還利害,每日起早睡晚,自己辛苦了還不算,每日逼著我們來照看,生恐有人糟蹋,我又怕誤了我的差事。如今我們進來了,老姑嫂兩個照看得謹謹慎慎,一根草也不許人動。你還掐這些花兒,又折他的嫩樹,他們即刻就來,仔細他們抱怨。

想來,但凡正常人,聽見春燕這番話,也不能繼續肆無忌憚的端坐著,編著玩的花籃。

但顯然,鶯兒並非一般的丫鬟,因此,即便面對春燕的勸阻,她依然理直氣壯。

鶯兒道:「別人亂折亂掐使不得,獨我使得。自從分了地基之後,各房裏每日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單算花草頑意兒。誰管什麽,每日誰就把各房裏姑娘、丫頭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另外還有插瓶的。

惟有我們姑娘說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麽再和你們要。’究竟總沒要過一次。我今便掐些,他們也不好意思說的。」

鶯兒這番話,初看之下,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居住在大觀園中的眾內送流量備援容錯機制子,都擁有著一定的份例,唯有寶釵,拒絕了這樣的分例。

如今,鶯兒的做派,也是說得過去的,

只是,在這個問題中,存在著一個觀念:「索取」與「給與」。

什麽意思?想要理解這個觀念,我們首先要理解這一點,在柳葉渚這裏,誰才擁有著這片區域的擁有權?

是薛寶釵嗎?顯然並不是,而是春燕的母親與姑媽。

因此,雖然她曾經拒絕過分例,並提出「等要什麽再和你們要」。只是,「和你們要」與「自己來取」,並非同樣的概念。

因此,鶯兒如今的做派,儼然是「反客為主」。其實擁有如此心態的,也並非鶯兒一人,其主子薛寶釵,同樣具有;試看,薛蟠離開賈府後,薛寶釵帶著香菱進入大觀園居住,對平兒所說的,誠然也是這樣的邏輯。

寶釵道:「這才是正理。店房也有個主人,廟裏也有個住持。雖不是大事,到底告訴一聲,便是園裏坐更上夜的人知道添了他兩個,也好關門候戶的了。你回去告訴一聲罷,我不打發人去了。」

帶著哥哥的小妾入住榮國府,竟然連賈母、王夫人這些當家主母都能無視,可見,在榮國府這個外客之家,寶釵是一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

當然,在「柳葉渚」這裏,鶯兒表現出來的,最讓人詬病的,莫過於她的嫁禍。

面對春燕的好心勸阻,她理直氣壯的選擇了反駁;但是,當夏婆子真的來了,真要興師問罪的時候,她卻無恥的選擇了嫁禍。

鶯兒笑道:「姑媽,你別信小燕的話。這都是他摘下來的,煩我給他編,我攆他,他不去。」

春燕笑道:「你可少頑兒,你只顧頑兒,老人家就認真了。」

那婆子本是愚頑之輩,兼之年近昏眊,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斷,無計可施,聽鶯兒如此說,便以老賣老,拿起拄杖來向春燕身上擊了幾下,罵道:「小蹄子,我說著你,你還和我強嘴兒呢。你媽恨的牙根癢,要撕你的肉吃呢。你還來和我強梆子似的。」

如此一來,倒讓好心的春燕白白挨了姑媽、母親的一頓罵;而她,僅僅是覺得受到侮辱選擇了離開。

他娘也正為芳官之氣未平,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便走上來打耳刮子,罵道:「小娼婦,你能上了幾年?你也跟那起輕狂浪小婦學,怎麽就管不得你們了?幹的我管不得,你是我屄裏掉出來的,難道也不敢管你不成!既是你們這起蹄子到的去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該死在那裏伺候,又跑出來浪漢。」

一面又抓起柳條子來,直送到他臉上,問道:「這叫作什麽?這編的是你娘的屄!」

鶯兒忙道:「那是我們編的,你老別指桑罵槐。」那婆子深妒襲人、晴雯一幹人,已知凡房中大些的丫嬛都比他們有些體統權勢,凡見了這一幹人,心中又畏又讓,未免又氣又恨,亦且遷怒於眾,復又看見了藕官,又是他令姊的冤家,四處湊成一股怒氣。

從這一段描述中,對於鶯兒嫁禍春燕,她的初衷是什麽?是為了玩笑還是為了推脫?或許都存在著。因為面對「魚眼睛」一般的婆子,鶯兒也瞬間沒了底氣。

小結:

柳葉渚這一段風波,誠然是微不足道的細節。看似是一場「魚眼睛」的婆子們,與天真爛漫的丫鬟之間的沖突。

但是,在這樣的表現之下,卻同樣揭露了,客居在賈府之中的薛家人,以鶯兒為代表的「反客為主」以及「趨利避害」的本性。其如此素養,誠然連怡紅院中的小丫鬟春燕都比不上,讓人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