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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庸:成為暢銷書作家,我卻「戰戰兢兢」|天府書展

2024-10-13文化

從【風起隴西】,到【太白金星有點煩】、【大醫】、【長安的荔枝】……馬伯庸可以說是當下圖書市場最受讀者喜歡的作家之一,13日下午,馬伯庸攜新書【食南之徒】前來天府書展與讀者分享,並接受了紅星新聞記者采訪。

馬伯庸接受記者采訪

寫美食,得先自己「吃到興奮」

馬伯庸新書【食南之徒】,是以西漢時期南越國為背景,在小說中,貪吃的漢使唐蒙來到饕餮聖地南越,沒想到卷入南越宮廷的政爭之中。時局波譎雲密,他能信賴的只有美食,能夠破局的也只有那顆追求極致美食的心,更為重要的是,唐蒙敏感的味覺竟然拓展了大漢對中華版圖的認知。

美食,是馬伯庸小說裏常常出現的元素,無論是【長安的荔枝】裏那一顆晶瑩剔透的荔枝,還是【食南之徒】裏「什麽都能吃的嶺南」的一味小小醬料,都讓人讀之垂涎難忘。【食南之徒】,用馬伯庸的話來說,是一本讓他「多年減肥成果毀於一旦」的小說:「為了讓讀者能夠信服,讓讀者覺得這個東西確實好吃,我必須得自己吃得開心才行。」他說,自己其實一直在控制飲食,但要創作這本【食南之徒】,只能按照書裏的情節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頓,直到吃到自己興奮了,寫出來的東西才能讓讀者發自內心地感受到食物的美味。

這樣的創作方式,來源於馬伯庸對自己文字的執著:「網絡上許多美食探店文案,動輒就是類似‘入口即化’‘十分Q彈’的陳詞濫調。寫一樣食物,你到底是照本宣科,還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其實讀者是看得出來的。」

馬伯庸說,他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變成這樣,希望讀者讀了他關於美食的描寫後真的想要去嘗嘗。他開玩笑說,每一樣美食都要自己去吃,倒成為他創作【食南之徒】最大的困難:「我也是‘為文學捐軀’了。」

在歷史裏講職場,是自然而然的創作

馬伯庸十分擅長「在歷史縫隙中尋找可能性」。寫歷史的作家多,講職場的作品也不少,但將兩者結合在一起的作家卻屈指可數。【太白金星有點煩】裏在「領導」的要求下,受命策劃九九八十一難的李長庚,【食南之徒】裏被卷入宮廷的政爭之中的漢使唐蒙,【長安的荔枝】裏要執行「不可能完成之任務」的小吏李善德……馬伯庸的作品,總能透過歷史長河中的微小之物,窺測背後職場之道與叵測人心。

馬伯庸為讀者簽售

「作家寫出什麽樣的作品,一定是和他的閱歷密切相關。」馬伯庸大學念的其實是商科,畢業後在外企做了十年上班族,小說中的不少內容來源於他的親身經歷:「我當了十年的上班族,對社畜是最熟悉的。你讓我寫別的方向,我可能都寫不了。」

馬伯庸說,在歷史裏講職場,對他來說其實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創作,一直到現在,他都在跟當年的同事、老板保持著密切聯系,他們也時常將職場故事和感悟與自己分享,「我知道現代人上班是怎樣的,那古代人上班是怎麽樣的?古代的這些小人物是如何生活的,其實和現代的小人物是相通的。」

不過,能夠將創作出的歷史小說常年位於各大圖書暢銷榜上,並不容易——刻板印象裏的歷史讀物往往因為年代久遠、人物關系復雜,讀來艱難晦澀,要從浩瀚無垠的歷史材料裏切入,將故事寫得有趣易讀,十分考驗作者的筆力。

馬伯庸總結,自己是參考了白居易寫詩的方式。傳聞白居易每每寫完詩作,都要將作品讀給村裏老嫗聽,她們能聽懂,白居易才認為是一首好作品。馬伯庸說,每次創作完後,自己也會跟很多朋友交流,並根據他們的要求調整文字,在小說中既保證內容的深度,又保持文字的可讀性。

但文字的易讀,並不意味著內容的淺薄,【食南之徒】在創作前,馬伯庸經歷了為期半年多的調研,類似【大醫】這樣篇幅更長的作品,前期準備就花費了3、4年之久:「你要給讀者表達‘1’,你得自己先能達到‘10’,再逐漸削減和精練。」

寫書,需要保持在「戰戰兢兢的狀態」

那麽,成為一名暢銷書作家是一種什麽感覺?

馬伯庸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壓力可大了。他說,基本上寫的時候都在想,要是新書比不上之前作品的話,是不是就會過氣了。「花無百日紅,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過於驕傲和張狂,不能覺得自己不用再繼續學習了,不能覺得隨便寫寫就能賣個一兩百萬冊。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馬伯庸說,自己需要保持「戰戰兢兢的狀態」,這樣即使將來到了低谷期,也會覺得沒關系,畢竟自己曾經輝煌過,反而可以靜下心來寫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作家一定要經常給自己做這些心理建設。」

他分享說,其實在每一次寫完新書後,第一反應都是會陷入焦慮,「覺得自己停滯不前,寫的東西不盡人意,覺得這東西怎麽拿出來見人?」直到經歷很長時間的調整和修改,才逐步提高對新作的信心。但很快,自己又會擔憂下一本書要怎麽辦:「所以說作家其實也挺可憐的,隨時會處於一種戰戰兢兢的狀態。」

對於自己作品的暢銷,馬伯庸將之歸結到時代的原因:「我開始寫的時候互聯網剛剛興起,有條件讓更多的人接觸到我的作品。在這之前文學發表渠道很狹窄,除非運氣很好,才有機會刊登在文學雜誌上給別人看。」

馬伯庸說,他見過太多比他寫得更好的人,但幸運的是自己「踩準了時代的節點」,等到他逐步脫離互聯網寫作,轉戰實體書行業時,讀者們對歷史興趣的高漲,以及經濟快速發展,讓更多的讀者願意購書,「那個時期的讀者對作者也很寬容,允許作者犯錯,給我了十幾年的成長空間,才沒有讓我在創作之路上一蹶不振,我才能有機會一點一點成長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