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譽為文學瑰寶庫的【紅樓夢】中。
曹雪芹先生,以細膩入微的筆觸,繪出了一系列生動的醫與病患場景。
這些病痛的描繪,跨越了貴賤。
從賈府的尊母,到卑微如晴雯,更無一遺漏。
每個人物的病癥,仿佛對映出各自不同處境、宿命。
賈母,貴為賈府的尊。
她的病,是地位與憂慮的象征。
那雙鬢角的白發絲,每一根都承載著家族的重擔。
她的病痛,是權利與責任的雙重壓迫,也暗示著家族漸行將至衰的微。
而晴雯,一介卑微的丫鬟。
她的病,是命薄。
她那瘦削肩扛不起的病,不僅是身苦,更是心重。
她的倔強與不撓,那份傲骨子裏的不屈,也預示著她終將抗命的悲。
【紅樓夢】中的每個角色,無論尊卑。
他們的病癥,仿佛是個性的另類語言。
各自的酸甜苦辣,鹹與辛一覽無余。
寶玉的癡傻,黛玉的咳,探春的瘋…
一例例例,無不在證明,病痛與情、境遇、命息息相關。
每個病痛背後,都藏著人性。
「熱毒」之癥
薛寶釵的登場,尤為引人註目。
這份矚目,卻並非源自她端莊秀麗的容顏。
而是那籠罩在她周身的一抹神秘色彩——「熱毒」之癥。
書中其它人物的疾病。
諸如風寒、傷寒,乃至抑郁成疾。
都能夠在現實的醫理中,尋得科學的解釋與合理的治療方案,所服用的藥物也是現實世界中確切存在的。
可薛寶釵的「熱毒」,卻是那麽與眾不同。
在第七回的敘述中。
周瑞家的,風塵仆仆地送走了秋日的劉姥姥後。
帶著滿心的秋意,踏進了王夫人的庭院,欲稟復命。
卻未料,剛跨過門檻,便撞見王夫人與薛姨媽兩位姐妹正言笑語綿綿綿,聊得正歡。
周瑞家的,便生了分寸步不敢驚擾。
輕巧借著話的寶釵的屋。
靜候稍息,以免失禮。
周瑞家的足剛進寶釵的閨閣,心懷揣著的問候,便脫口而出:
「嘿,這幾天咋都沒看你出去玩呢?」
薛寶釵聞聲,趕忙輕展顏答,帶著幾分歉意:
「哎呀,我那老毛病又犯了,這兩天就在家呆著呢。」
薛寶接著說這病從小就跟著,看了不知多少醫生。
吃藥跟吃飯似的,都不頂用。
後來還是個和尚給了個偏方,帶了包藥丸子,犯病時候吃一粒,還真就好點。
薛寶釵還細細地道出了,這海上方的奧秘。
說是采集了二十四節氣中的花蕊、雨露與霜雪,再混入了上好的蜂蜜,精工制成丸。
這丸藥叫「冷香丸」。
這藥丸,服用時也講究。
得配著十二份的黃柏葉,煮的湯送下。
許多人對薛寶釵的病情感到困惑,心中不免生出許多疑問:
薛寶釵究竟患的,是什麽病?
在現代眼光來解讀,所謂的熱毒。
可能會被理解為人體內火旺。表現為口幹舌燥、大便不通等。
然而,薛寶釵的情況卻迥異,她沒有這些典型表現。
她僅有的,偶爾的幾聲微咳而已。
周瑞家關切詢問薛寶釵病因。
薛寶釵自己也迷茫,只記得那位和尚曾言是:「娘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
這熱毒,聽來神秘,讓人摸不著頭腦。
「熱毒」之謎
批書人脂硯緊跟其後,簡短而深沈的十個字揭示了謎底:
"凡心熾,是以孽火齊攻。"
【紅樓夢】這部大戲裏。
金陵十二釵和賈府裏的許多小丫鬟,是從一個叫「太虛幻境」的神秘地方下來的。
她們每個人背後,都藏著一段上輩子沒講完的故事。
這輩子,是來繼續體驗人間的悲歡離合的。
薛寶釵,她有個「熱毒」的說法。
但這個熱毒,可不是我們平常說的身體上的毛病,而是心裏頭的一種「病」。
這種病,是因為她心裏頭的欲望太大。
但是又沒法子全部實作。
就像肚子餓了想吃東西,可面前擺的卻是看得到吃不到的美食。
心裏頭那個急啊,那個癢啊。
就變成了「熱毒」。
這股子欲望,一方面是對權力地位的向往。
眾女作柳絮詞,她的:「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可見一斑。
另一方面呢,是對真摯愛情的渴望。
第三十六回中,正值酷熱的夏日,那天熱得跟火烤似的。
王夫人家裏頭,大家夥兒吃著西瓜,圖個涼快。
薛寶釵就晃悠到怡紅院去了。
那天氣熱得連院子裏的仙鶴都打盹了,丫鬟們也都熱得沒力氣,橫七豎八地躺在外屋打盹。
正常人見這情形,可能會覺得不便打擾。
轉身就走了。
可薛寶釵不一樣,她大大方方地走進了賈寶玉的房間。
那時候的寶玉。
還是個十幾歲的大男孩,穿著件薄薄的睡衣。
要知道這可是保守的古代。
一個姑娘這樣的行為,可是很羞恥,不合規的,但寶釵卻滿不在乎。
但是,這兩樣東西,她要麽是得到了一些卻又不夠。
要麽是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這就讓她的心病越來越重。
薛寶釵的「熱毒」。
就是心裏的渴望,太多太強。
而現實又不能完全滿足她,這就讓她心裏頭像是被火燒一樣,難受得很。
也有人說,薛寶釵的病。
既非簡單的身體不適,也非純粹的心病。
它更像是一個隱喻,暗含了她內心世界的復雜與矛盾。
或許,「熱毒」正是她身處大家族中,那份不易言表的壓力與束縛的外化。
是對傳統禮教之下,個人情感與追求難以自由舒展。
在她看似平靜如水的外表下。
實則暗潮湧動,熱毒之癥。
恰如其分地對映了,她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熾熱情感與渴望。
每當寶釵,輕撫胸前那塊冷香丸。
仿佛是安撫著自己內心的熱毒。
這不僅是一味藥,更像是一種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