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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談丨未君:心中若有桃源,處處皆是桃源

2023-12-12文化

文丨未君

桃花源是我們所有人心中的一片凈土,一直是歷代文人雅士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地,是畫家筆下對於自然山水心靈對映的一種情感抒發。心中若有桃源,處處皆是桃源。

【悵望看花人】紙本設色69cm×138cm2023年

一個成熟畫家的標誌應該是隨意而為,天真爛漫,不嬌柔不造作,甚至天馬行空而又不失新觀念,新思想,新構架,達到無法而法乃為至法,達到中國繪畫的最高境界「內美」。當然,這取決於藝術家本身的修養及其藝術主張,是否用理性來思考問題,是否用真實的意蘊來對待創作。一切物象都來自大自然,而這大自然又被藝術家統統囊括於胸中,所有花草蟲魚,樹木山石,都與藝術家保持著緊密聯系,它們是藝術家每一幅作品中不可或缺的組成要素。這些要素,經過藝術家的眼睛嚴格、細致地篩選、過濾,成為一幅作品裏獨特的主題符號。無論「富貴」與「野逸」,它們在藝術家的眼裏,是充滿靈性的,充滿詩意的,充滿無窮魅力的,而掌握這些自然密碼的人就是畫下這幅畫的畫家,是收藏這幅畫的藏家,也可以是欣賞讀懂這幅畫的人。所以,其實畫什麽不重要,怎樣畫才是我們要考慮的問題,我們並非什麽都畫,也不是看到什麽就畫什麽,而是賦予每一主題以人格精神的意義。

【悵望看花人】局部圖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明代才子唐寅的【桃花庵】是他仕途失意之後內心獨白,回首他少年時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中年時風流揮霍、窮困潦倒;晚年時僅剩一顆無以安放的靈魂,常常駐足端坐於山石之中,靜靜地肅立著。一個超越時代的桃花仙人的宿命,恐怕也是每一朵桃花一生的宿命吧。

所以,這也是我畫【悵望看花人】最好的詮釋,它構建的是一種自然中肉眼可見的視覺影像,它也是我用心靈去營造的一種欣欣向榮的人文家園。兩只高貴華麗的孔雀深情地看著一只紅耳鵯鳥從身邊飛過,桃林樹下,微風一吹,片片桃花散落下來,紅耳鵯鳥用腳銜起一支花,滿心歡喜地飛去。飛去哪裏,孔雀一定想知道,讀畫之人也想知道,但我們其實不需要知道那麽多。它的意境就在這一剎那間的美麗,就像某位詩人,輕輕一揮手,只帶走一片雲彩,留下追隨者脈脈含情的淚水。

【悵望看花人】局部圖

畫的左邊采用現代構成方式處理留白,以一棵老樹橫向出枝,被我譽為「戲曲出枝」,這是因為我從小在劇院中看著各地戲曲長大有直接的關系。我的童年被這些花枝招展的戲曲人物填得滿滿的,一個眼神,一個手指,一個姿態,一身服飾,一個誇張的臉譜,盡顯「忠」「奸」「美」「醜」。後來幾十年,我幾乎不再走進劇院,但童年的記憶尤為深刻。

【悵望看花人】局部圖

古人透過留白的方式來獲得視覺意象上的心理感受。留白與虛白在中國繪畫裏並非指真的「空」和「無」,而是具有文化象征意義上的「境」「景」與「情」的構成部份,它印征的是「知白守黑」陰陽之道的辯證關系。比如虛與實,黑與白,疏與密,大與小,粗與細,長與短等對立統一關系。巧妙的留白會使畫面虛實相生,不著一筆卻成妙境的顯著效果。萬千變化,就藏於這一虛一實當中,賦予作品無限的想象空間。

畫幅上半部份是植物園隨處可見的棕櫚樹,運用勾線染色技法,多次渲染,並在棕櫚葉雙勾線的後面以「鏤空掏染法」逐漸加深墨色,以此烘托出葉子的明度,形成層次空間和錯綜的畫面。畫幅最前面靠左,一方巨石橫在使人一眼便能看見的地方,此湖石必須在生宣紙上用大狼毫反復皴擦,看似隨意淩亂的筆觸,實則虛實有度,高低錯落且有序的墨色展現出湖石頭本來的堅硬與剛柔。

【悵望看花人】局部圖

兩只孔雀神情迥然,一雌一雄,一高一低相同方向站立,稍稍伸長脖子仰視遠去中那只飛鳥,高度集中的註意力,全然不顧瀟瀟灑灑墜落的嬌艷花朵已經飄至眼前,以至於身邊橫斜盛開的桃花也來不及觀賞,仿佛畫外的那個「我」也根本不存在。我呆呆地看著畫中的孔雀,孔雀呆呆地看著遠方。時光流傳,一晃已過多年,樹葉黃了又綠,桃花落了再開。幾棵老樹,幾塊湖石,數枝桃花,孔雀和紅耳鵯鳥,這些本是自然中的尋常之物,尋常之景。而於我,卻硬是要生出另一番詩意來。

【悵望看花人】從寫意到寫實,又從寫實到寫意,我要的不僅是一場有溫度的行旅,而是要寫出自然最本真的「意」,要的是一種展現「草木有靈,山川有情」的態度與精神。春分時節,新老樹枝交替,萬物新生,熱鬧的空氣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樣一景,那橫斜的桃花,或許能穿透這星空,落進每一位讀者的心中,激起千層波浪和哪怕產生極其短暫的共鳴。

無可奈何花落去,心之安處是桃源。